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紀阮阮留意到沈郁衍帶了個購物袋。

    見他從里面拿出一雙男士拖鞋，然后是牙刷毛巾等一系列生活用品。

    紀阮阮驚愕地開口：“你這是做什么？你經過主人家同意了嗎？擅自將這些不屬于這里的東西帶進來?！?/br>
    沈郁衍換好室內拖鞋，很坦然地解釋自己的行為：“我來了幾次，每次都是光腳踩在地板上，既然主人家的沒有待客之道，我自備拖鞋還不行？還有上次留宿，我連牙都沒得刷，你自己有沒有經歷過，不及時刷牙口腔有多不舒服？”

    紀阮阮：“上次留宿是意外?！?/br>
    沈郁衍：“指不定還有下次意外?！?/br>
    紀阮阮被噎了下，很勉強地做出退讓：“拖鞋可以留下，牙刷毛巾之類的不行，不會有下次意外了?！?/br>
    沈郁衍不疾不徐道：“行，那你丟垃圾桶吧?！?/br>
    紀阮阮：“……”以退為進玩得可真溜。

    沈郁衍將自己的牙刷毛巾擺好，目的已達到就沒多逗留，但是在臨走前，還是解釋了一遍電視上說的話：“說那些只不過是不想有些人隨意代入?！?/br>
    紀阮阮嬌嗔地哼了聲：“我也不會代入的。”

    “如果你沒在看見我的第一眼就氣勢洶洶地質問，我還能信你一分?！?/br>
    紀阮阮推著沈郁衍的胸膛，黑眸盡是流淌的慍色：“快離開我家，下回沒說夠十句好話就別想進門?！?/br>
    沈郁衍勾著唇角，將她的手指攥在掌心，深邃的眉眼有幾許波動：“所以已經在預約我的下一次了？”

    紀阮阮的臉蛋似乎有了點點燙意，“那是我能阻止得了的事情嗎？”

    “自然，你是主人家。”

    紀阮阮發(fā)現了，沈郁衍這個人就是不識好歹，非得拆穿她的虛張聲勢。

    這么狗的男人活該吃閉門羹。

    **

    接下來一周，沈郁衍沒再來過，而紀阮阮通過這幾天，終于查到了楊工跟環(huán)宇前任總裁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

    沿著這一點查，抽絲剝繭后，很快找到了她跟項目組一位設計師助理暗中往來的證據。

    這天下午，紀阮阮再次出現在了環(huán)宇。

    沈郁衍聽聞這個消息，直接讓她來找他。

    秘書敲了敲門，得到沈郁衍的允許后，她才請紀阮阮進去。

    環(huán)宇坐落在江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從頂樓辦公室偌大的落地窗望出去，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繁榮。

    辦公桌前的男人俯首看著文件，修長好看的手指握著簽字筆，姿態(tài)一絲不茍，無聲地發(fā)散著魅力。

    紀阮阮頓了幾秒，才邁步走上前。

    她將查到的東西放到沈郁衍的辦公桌上，“這能還我清白?！?/br>
    沈郁衍輕抬眉眼，“不是讓我給你擺平嗎？還自己去查了啊?！?/br>
    紀阮阮：“自己的事，自己總是要cao心一些的?！?/br>
    沈郁衍聽出了畫外音：“所以不是很信任我？”

    “談不上。只是覺得你日理萬機，恐怕分不出太多的時間去查這種小事。”

    紀阮阮說得不偏不倚，就算沈郁衍多多少少對她另眼相看，但是比起整個環(huán)宇來說，她的分量——

    微乎其微。

    從一開始她就決定自己去查，如果沈郁衍肯幫忙，那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可是結果很顯然，她能查到的東西，如果沈郁衍有心查的話，只會比她更快，但是現在看來——

    他也不過是口頭說說。

    但是紀阮阮也沒怪他，像她說的，他要忙很多事情，能在眾人面前給予她信任，她已經感激。

    紀阮阮：“你不打開看看我查到了什么嗎？”

    沈郁衍的手剛碰到文件袋，內線電話就響了。

    秘書說：“沈總，劉經理和程工來了。”

    沈郁衍跟紀阮阮相視了幾秒，沉聲回道：“讓他們進來吧?！?/br>
    紀阮阮精致的眉眼輕皺了下，來得倒快。

    部門經理跟程峰走進來不久就直奔主題：“沈總，聽說紀工來了，是事情有結果了嗎？”

    沈郁衍極淡地吐出一句話：“我們還什么都沒說，你們就來了?！?/br>
    部門經理很快做出解釋：“沈總，這畢竟關乎設計部的名譽，關乎環(huán)宇的名譽，大家都很關注?！?/br>
    程峰也跟著附和：“紀工向來自信，既然出現在公司，想必是有結果了，不如開個會吧，也好讓大家知道紀工是否清白?！?/br>
    紀阮阮的臉頰閃過一絲不快，玩什么文字游戲，最后一句話擺明還在內涵她。

    沈郁衍的指尖輕輕地敲打了幾下桌面，嗓音沉穩(wěn)地說道：“十五分鐘后在會議室集合?！?/br>
    等到部門經理跟程峰出了辦公室，紀阮阮才將脾氣給發(fā)出來：“他們怎么就那么討厭呢？果然相由心生說得一點沒錯?！?/br>
    沈郁衍將紀阮阮的文件袋給打開，快速地瀏覽完。

    紀阮阮見他沒有什么輕松之色，有點摸不著底：“怎么？不行？”

    沈郁衍：“沒有。”

    “你實話實話，我費了不少工夫，欠了很多人情債才查到的，要是沒用，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br>
    紀阮阮這時候就有點煩沈郁衍不露形色的本事了，在他臉上絲毫察覺不出什么端倪。

    沈郁衍：“我說了給你擺平，就會給你擺平?！?/br>
    紀阮阮微微地松了口氣：“有你這句話，我多少踏實一點。”

    十五分鐘后，各部門主管經理在會議室集合。

    紀阮阮隨著沈郁衍進來的時候，心里又生起了一點忐忑，到底還是有些緊張。

    沈郁衍讓秘書將紀阮阮查到的復印件分發(fā)下去，從容地開了口：“這次的事件真相就如大家看見的這般，是設計部一位助理泄露了我們的方案設計。”

    部門經理：“沈總，不如讓當事人上來講清楚吧。”

    紀阮阮瞥了眼部門經理，他倒每次將自己置身事外。

    等了幾分鐘，那位助理走進會議室，大概聽說了事情經過，雙眼通紅地給自己辯解：“沈總，各位經理，我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發(fā)展到說是我泄露了設計方案，我只是一名小助理，并沒有完全深入到項目里，我知道紀工背景硬，既有紀家撐腰，又有……”

    說到這里，她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坐在上首的沈郁衍，會議室里的人誰不是人精，都懂她的意思。

    紀阮阮一股火氣直沖腦門，極力克制著沖動，才沒當場懟她。

    片刻后，助理才又接著說道：“我人微言輕，就算拿祖宗十八代發(fā)誓，估計也沒人當一回事，可是我還是想說我哪有那樣的膽子??？不過是……不過是聽人辦事而已?！?/br>
    說這話的時候，她濕潤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紀阮阮，“紀工，做人要憑良心啊?！?/br>
    好家伙，內涵她不夠，還要將臟水往她身上潑。

    紀阮阮的神色驀地冷下來，“你不去演戲都可惜了。”

    助理眉眼微垂，樣子極其委屈：“既然紀工要將責任推到我身上，我也不得不說出實情，其實這件事是紀工指使我做的，她說她之前工作的設計院對她很好，這次也參與了競標就想幫幫他們，反正環(huán)宇業(yè)務多，不在乎這樣一個小項目，一開始我是不同意的，但是她說有她在不會有問題。我想著她跟沈總關系親密，就算真的出事，沈總也會幫我們的?！?/br>
    紀阮阮的唇角彎起沒什么情緒的弧度：“你算哪根蔥，配被我指使嗎？”

    助理的臉色白得厲害，“我知道紀工看不上我，所以才可以隨時推我去死?！?/br>
    紀阮阮的眸底浸著寒霜，溢出來的聲音很寡淡：“你踏馬能不能別越級碰瓷??？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br>
    部門經理：“別吵吵鬧鬧了，沈總自有定奪?！?/br>
    沈郁衍目光平淡地掃過部門經理，薄唇溢出清晰的決定：“泄密，不知悔改還要冤枉別人，即刻開除，另外放話出去，誰都不得聘用這種吃里扒外，品行不端的人。”

    助理猝然眼淚汪汪地開口：“沈總下這樣的決定未免讓人不服吧？就算你跟紀工有著藕斷絲連的關系，但是當著眾人如此偏頗于她，也太寒環(huán)宇所有員工的心了吧？”

    靠。戲精上身嗎？

    現在看來之前傳那些她跟沈郁衍之間的謠言，迫使沈郁衍出來澄清，估計就是為了給他打上公私不分的標簽，無論他做決斷時是否公平都讓他顯得難以服眾。

    紀阮阮略顯擔憂地看向沈郁衍，他卻極度地平靜，“其他人有意見嗎？”

    一個資深主管中肯地發(fā)表立場：“沈總，我也認為你的決定摻雜了私人感情，的確難以服眾，我們環(huán)宇并不缺優(yōu)秀的建筑師，既然紀工這個人有爭議，我認為她并不適合留在環(huán)宇，以免同事之間有摩擦，難以共事。而且你初來江城分部，做任何決定更該深思熟慮，不然容易影響你的威信。”

    沈郁衍淡聲道：“我不需要用別人的犧牲來鞏固我的威信，這件事紀工既然是清白的，今天就正式復職吧?！?/br>
    部門經理忍不住插話道：“紀工也不算太清白吧？”

    沈郁衍將視線停在他的身上，態(tài)度有些散漫：“哦？所以劉經理還是認為這件事是紀工指使別人做的？”

    “不管紀工有沒有指使別人，但是她不適合設計部是真。設計部成立五年，向來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過紕漏，可是紀工才來，就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同事們都不愿意再跟她共事，所以恕設計部這座小廟容不下她這座大佛。”

    沈郁衍的嘴角輕扯弧度：“劉經理真是好大的架勢，是不是還得讓我聽你的??？”

    他的話讓會議室頃刻間陷入了靜謐，靜得連空調運作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半晌后，才被一道敲門聲打破。

    顧舒陽帶著三個人走進來，最后的人正是之前設計院的楊工。

    顧舒陽收起了一貫的玩味，語調有些淡地開口：“這位就是抄襲我們文案設計的楊工，來自首的?！?/br>
    通過楊工的自述，不僅澄清了此次事件跟紀阮阮無關，還牽扯出那位被調往總部的楊總跟一系列環(huán)宇設計部內部的腐敗。

    她講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部門經理終于按捺不住了，站起身嚴肅地指責道：“你別在這里胡說八道。”

    顧舒陽將證據擺在會議桌上，“總部已經下了通告，坐實了這一切?！?/br>
    沈郁衍站起來，雙手搭在桌子上，樣子不怒自威，下了來江城的第一個重要決策：“設計部多年來中飽私囊，同流合污，完全罔顧公司的利益，所以我決定重組設計部，原設計部成員全部解雇，有嚴重錯漏者，將交由相關部門嚴肅處理，劉經理如你所愿，不用再跟紀工共事了?！?/br>
    迫于場合過于嚴肅，紀阮阮只能憋住了幸災樂禍的笑。

    散會后，顧舒陽大大地松了口氣：“幸虧趕上了。”

    看來還是她想錯了，沈郁衍有給她擺平。

    而且很徹底。

    半個小時后。

    紀阮阮拿著外賣小哥剛送到的奶茶，慢慢悠悠地走進設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