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允——”

    他緊張地沖進病房，看見鄒允已經(jīng)從病床上掉了下來，正狼狽地趴在地上。

    鄒允已經(jīng)昏迷好幾天了，醫(yī)生里里外外檢查了幾遍，都查不出任何器質(zhì)性病變，最后的結論只能是，病人沒有醒來，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他又不能說話，沒人知道他在被綁架那接近一天一夜的時間里發(fā)生過什么，但他之前就有過絕食和拔輸液管的前科，現(xiàn)在這樣剛醒來就摔倒在地的畫面，著實把唐堂嚇壞了。

    “別怕、別怕……都過去了……”

    唐堂一邊心疼地把人從地上抱起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摸出早就備在床頭柜抽屜里的紙筆，遞給鄒允。

    “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說嗎？別急，慢慢寫?！?/br>
    鄒允眼眶發(fā)紅，一把推開唐堂遞來的紙筆。

    “小心手！”唐堂立刻緊張的抓住鄒允的雙手，緊張道：“別碰到傷口。”

    鄒允看著自己纏滿繃帶的雙手，因為剛才劇烈的動作，加重了之前灼燒般的疼痛。

    他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現(xiàn)在連下半輩子握畫筆的資格都要被剝奪嗎？

    之前他就已經(jīng)能說話了，現(xiàn)在他也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抽噎聲，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這病房比之前的冰庫還冷，凍得他渾身發(fā)抖。

    唐堂痛心地看著鄒允雙眼中裝著無盡的恐懼，只能輕輕地將人摟在懷里，耐心地安撫。

    “都過去了，鄒允，別怕?！?/br>
    “肖震峰已經(jīng)被警察抓捕了，和上次的經(jīng)濟案件不同，他這次犯下的是綁架殺人的重罪，不可能再活著出來。”

    “沒有人能再傷害到你了。”

    鄒允怔怔地靠在唐堂寬大溫暖的懷里，木然地看著滿眼的白色，覺得大腦也跟著一片空白。

    綁架……殺人？

    他還好好的躺在醫(yī)院里，那肖震峰……

    殺了誰？

    慢慢的，他覺得身體不再發(fā)抖，連指尖的痛覺都消失了。

    他只覺得自己渾身麻木。

    “我哪只手要截肢？”他突然開口，聲音極其冰冷，“會留下右手給我畫畫嗎？”

    “……鄒允？”唐堂松開鄒允，大喜過望，“你能說話了？”

    “嗯。”鄒允木然地點頭，緩緩退出唐堂的懷抱。

    他沒有繼續(xù)糾結剛才關于截肢的問題，而是冷不丁地問了句——

    “肖颯呢？”

    這一句問得看似漫不經(jīng)心，但唐堂的身子隨之一僵。

    鄒允看著唐堂詭異的反應，又再問了一遍。

    “肖颯呢？”

    “鄒允……你聽我說……”唐堂的眼神無意識地四處亂飄，像是求救似的看向病房外，卻只看到沈篤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

    他再回頭時，看到鄒允纏滿繃帶的手，好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語無倫次道：“手……手沒事……會好……會畫畫……可以的……”

    鄒允收回被唐堂按住的手，木然地看著對方慌亂的神色，脫口而出還是只有那三個字——

    “肖颯呢？”

    “鄒允……”唐堂的眼神復雜，心痛，近乎懇求，躲避著鄒允的眼睛，“醫(yī)生說、說你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你要好好休息……”

    說著他拉起被角，想要扶鄒允躺下，卻被鄒允一把推開。

    他認識鄒允十幾年了，映像里的鄒允一直是溫柔的，內(nèi)向的，含蓄的，看起來很柔弱，但有時候骨子里也有種莫名的堅強。

    但他不曾想過，鄒允單薄的身體里會爆發(fā)出這么大的力量，險些將他推到。

    鄒允固執(zhí)地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問你肖颯呢！”

    叩叩叩——

    沈篤敲了敲本就敞著的病房大門。

    “不好意思，剛去抽了根煙?！?/br>
    他也不等房里的人應聲，自顧自說著就走進了病房，反手帶上了房門。

    “鄒允，你冷靜一點，這里是醫(yī)院，不要打擾到別的病人休息?！?/br>
    他看了眼已經(jīng)被推到旁邊病床邊的唐堂，再看了看這房中瞎子都能瞧見的滿室狼狽，深吸了一口氣。

    “肖颯已經(jīng)去世了。”

    唐堂倏然抬頭看著沈篤平靜到幾乎不近人情的側臉。

    在鄒允昏迷的時間里，他們無數(shù)次商量過，要怎么告訴鄒允這件事，才能把對傷害降到最低，畢竟——

    以鄒允現(xiàn)在的情形，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態(tài)，都已經(jīng)禁不起太大了刺激了。

    雖然他們幾次商量無果，但唐堂怎么也沒有想到，沈篤會以這種直白到赤/裸的方式告訴鄒允。

    “沈篤——”他咬著牙，壓低聲音提醒道。

    沈篤回頭瞪了唐堂一眼，“瞞得住嗎？”

    相比于沈篤那張不近人情的冰冷側臉，鄒允此時的冷靜才更叫人害怕。

    他輕輕掀開唐堂剛剛才給他蓋上的被子，動作就像是每天早上醒來了就要起床那么自然。

    “我不信?！彼凵褫p蔑地掃過沈篤，“你們都太會說謊了，我要自己去看看?！?/br>
    鄒允的的雙腳也有輕微的凍傷，已經(jīng)上了藥，雖然沒有手上的凍傷嚴重，但醫(yī)生也叮囑過，暫時不能下地和沾水。

    “鄒允……”

    唐堂連忙上前把人攔住，但看著鄒允冷靜的眼神終是說不出一個字，只能艱難地點了點頭。

    “你不信我，自己的發(fā)小總要相信了吧？”沈篤默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緩緩撇過臉去，“肖颯的尸體還在警方那邊，初步判斷是失血性休克，低溫引致死亡，具體死亡原因還要等法醫(yī)那邊解刨后的尸檢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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