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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今晚大概是不用睡了,他把視線從藥瓶上移開,一回頭就看見桌上一個未拆封的包裹。 與其躺在床上任由思緒不受控制地失眠,翻來覆去,倒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包裹里是他新買的參考書,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準備拆了包裹刷題,起碼還可以分散下注意力。 拆開包裹,最面上的一本卻不是他的參考書。 因為自己經常買書,熟悉折扣一類的東西,這次為了湊單,他順手下單了一本之前丁一楠要他幫秦語汐帶的散文集。 他本人是不看這些東西的,現在只是望著書封上的一段話發(fā)呆—— 起初,我并不欣賞你。 正由於你太晴朗了,而我情愿把自己縮至孤傲地步,如一枚蠶繭化石,埋入永不見天日的冰原底層。 如今想來,對你的好感是從嫉妒開始的。 從一開始,我們即是同等質地卻色澤殊異的兩個人。 你的眼睛里有海,煙波藍,兩顆黑瞳是害羞的,泅泳的小鯨。① * 第二天丁瑾瑜早早地來到學校。 他之前也因為睡不好覺,偶爾會趴在桌子上,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幾乎一整天都沒有精神,連宋老師都關心的來問過兩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一下。 可他不想回家。 從前他不喜歡太擁擠的環(huán)境,而現在,他不想一個人。 他不知道明皙是不是也看出了他精神不好,這一整天都沒有再來煩過他。 終于挨到下午放學,直到教室的人都走空了,安靜得能聽到走廊的回聲,他才無精打采地從桌上爬起來。 幾乎是無意識地一個回頭,他看見教室角落的窗邊,明皙還一動不動地趴在書桌上。 在他的眼里,明皙永遠是活潑的,明快的,像朝陽;同班快一年了,他第一次看見明皙居然也會趴在桌上睡覺。 他輕手輕腳走到教室后排的窗邊,小心翼翼地拉上窗簾,遮住正好打在明皙臉上的那一道光。 熾紅的夕陽透過窗簾,給整個空間鍍上一層曖昧的暖粉色。 明皙還趴在桌上睡著,丁瑾瑜已經直挺的坐在了他身邊,好像他們一直是之前的那對同桌,從來沒有變過。 原來…… 昨夜失眠的,或許不止我一個? 丁瑾瑜想著,也看著身側的男孩。 是這個男孩,昨天和自己表白的明皙。 溫暖柔軟,卻又勇敢堅強。 是他喜歡的人。 這個人離自己這么近,抬手就可以攬在懷里,他卻始終沒有辦法鼓起勇氣上前,哪怕一步。 也許是夕陽曖昧的顏色,也許是明皙毛茸茸的模樣,軟化了丁瑾瑜堅硬的外殼和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連眉眼里都揉進了點點依戀的味道。 他抬起手終于揉了揉明皙細軟的頭發(fā)—— 去年他們第一次在放學后相遇在那盞暖黃的路燈下,丁瑾瑜當時就想這么做了。 只輕輕地揉兩下。 “抓住了。” 明皙還趴在桌上,看著像是睡著了,卻突然抬手,一把握住了丁瑾瑜還覆在自己發(fā)心的手;他的眼皮還是闔著,酒窩卻已經旋在了臉上。 “你……” 丁瑾瑜猛然間只覺得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明皙是在裝睡嗎? 那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好像有很多問題想問,很多話想講,可張張嘴,大腦又馬上一片空白。 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明皙坐直身體,正面迎上丁瑾瑜驚愕的目光,然后把丁瑾瑜的手拉到面前,低頭輕輕地在手背上啄了一下。 本來是溫軟的觸感,卻讓丁瑾瑜好像觸電一樣,心跳漏跳了半拍;他低頭躲開明皙的注視,只盯著兩人手掌交疊的地方。 他好像聽見除夕夜那晚夢里的聲音在喊他—— “公主——” “雖然說了要追你,但下次能不能別跑那么快???” “我追不上?!?/br> 在這一刻,丁瑾瑜只覺得自己連手腳都多余長,不知道該放在什么地方。 明皙的眼睛那么亮,酒窩里盛著琥珀色夕陽的光。 少年魯莽又果敢,只基于最真摯的喜愛。 或許有很多童年的傷口在這個年紀還沒有來得及痊愈,或許很多童年的陰影需要一生去治愈,但也或許,那只是因為沒有足夠多的愛,多到讓自己足夠勇敢。 “不跑了?!?/br> 丁瑾瑜終于笑了,明皙第一次知道,他喜歡的男孩笑起來這么這么好看。 “再也不跑了。” 丁瑾瑜長臂一攬,終于把明皙擁進懷里,比除夕夜那晚更用力。 他低頭,在明皙的額頭落下一吻,就像明皙之前小心翼翼啄他手背時一樣,輕輕的。 * 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年,華燈初上,明皙終于有機會再坐上丁瑾瑜的自行車后座,而且他知道,這里以后都會是他的座位。 丁瑾瑜還是和上次一樣,把車子蹬得飛快;明皙晃著腳,開心得想唱歌。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件事,比知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更讓人開心的了。 也和上次一樣,自行車的車輪碾過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輕微地搖晃。 一切都仿佛是一年前的復刻,明皙還是本能的摟住丁瑾瑜的腰,感受到丁瑾瑜渾身肌rou一陣突然的緊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