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陰沉的臉上頓了好久，方勉強(qiáng)朝她擠出一個(gè)寬慰的笑，一開口，嘶啞的嗓音里卻滿是懊惱：“疼嗎？”

    江柳柳立刻搖頭，遞給他一個(gè)安心的笑：“不疼的?！?/br>
    不疼嗎？他垂眸，落在她握著傘的手上，她雖然在努力硬撐著，可那雙小手微不可聞的顫抖，額角的碎發(fā)早已被汗水打濕，黏在雪白的皮膚上。

    仇離猛地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沿上坐好，又扯了張薄毯披在她肩上，再仔仔細(xì)細(xì)地替她掖好。

    江柳柳方坐定，薄毯上滿是仇離身上特有的味道，瞬間將她裹緊，將來自水鬼們身上難聞的腥臭隔絕開來，一顆懸著的心終于終于落了地。

    滿屋子的水鬼們眼睜睜看著前半日還奄奄一息的仇離此刻正毫發(fā)無損地站在那里，靈魂深處陡然升起無法壓抑的恐懼?？捎盅垡娝侵慌砟伳佂嵬崃嗽S久，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一般，于是又生出一絲僥幸來，旋即便在頭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悄無聲息地朝屋門的方向退去。

    在江柳柳被水鬼偷襲之后，阿竹便多留了心思在它們身上，生怕一個(gè)不留神再著了它們的道，瞧見它們要逃，立馬大聲叫道：“大人！它們要逃！”

    仇離沒有應(yīng)聲，甚至沒有轉(zhuǎn)過身去，只是伸手朝著阿竹的方向往虛空中隨意一抓，阿竹整個(gè)人便不受控制地朝著江柳柳身后飛去，旋即哐當(dāng)一聲砸在她身后的臥榻上，摔得四仰八叉。

    “等我?！彼粚λπ?，沒有分給阿竹一個(gè)眼神。

    阿竹：……

    旋即，玄色的身影徐徐轉(zhuǎn)過去，屋內(nèi)頓時(shí)寒風(fēng)乍起，沁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朝著屋內(nèi)涌過來，忘川河卷起更大的浪潮，瘋狂拍打著暗夜中的小竹樓，似乎要將整個(gè)屋子吞沒。

    “想走，怕是沒那么容易了！”仇離的眼角攀上猩紅色，玄色的衣帶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他身上爆發(fā)出滔天怒意，直擊靈魂的力量在他的周圍瘋狂涌動(dòng)。水鬼們被狂風(fēng)席卷著東倒西歪，又被他瘆人的力量所震懾，慘叫聲迭起。

    阿竹同江柳柳湊在一處，滿臉震驚地望著眼前的景象，而他們所在的床榻竟像是暴風(fēng)雨中一禹避風(fēng)的港灣，絲毫沒有受到波及。

    須臾，仇離輕輕抬起手掌，掌心之中緩緩溢出幾縷黑霧，黑霧朝著奔逃的水鬼身上直奔而去，甫一接觸到它們，便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響，那水鬼便在頃刻間化為一灘黑水。

    黑霧越聚越多，水鬼的慘叫聲瞬間充斥了整棟竹樓，在這晦暗幽深的夜里，無邊的恐懼籠罩著忘川河。

    仇離的眼睛越發(fā)猩紅，那黑霧幾乎將他整個(gè)人吞噬。不消多久，那密密麻麻的水鬼便去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絕望又無助地嘶喊。

    “大人好厲害！殺了它們，把它們殺光光……”阿竹在一旁興奮地吶喊，大有大仇得報(bào)的意思，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有什么不對。

    倒是江柳柳望著眼前輪廓逾加模糊的仇離，不好的感覺一點(diǎn)點(diǎn)攀上心頭，她的眉尖蹙起，猛然間想起了那日忘川客棧中的厲鬼，也是這般兇殘的模樣，只不過，仇離沒有將這些水鬼吞噬，而只是將他們殺死。

    “大人！快停下！”江柳柳突然失聲驚叫，她突然有些怕，怕下一刻，他也會變成厲鬼那般猙獰的模樣，理智全失，滿身殺惡。

    “仇離！”

    “快停下！”

    江柳柳靠近不得，只得用盡全力喊他，可呼嘯的風(fēng)聲和猛烈拍打的浪潮聲很快將她的聲音淹沒。

    仇離頓了一下，卻并沒有停下殺戮的手。

    江柳柳大急，竟莫名其妙地對他聲嘶力竭道：“仇將軍！”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是愣住，不知為何情急之下她竟會如此稱呼他，那聲音似乎來自靈魂深處，在她意識到之前便已脫口而出。

    仇離終于聽到了那聲呼喊，整個(gè)身形猛然僵住，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在看見江柳柳焦急的臉時(shí)，眼中的猩紅慢慢淡去。

    黑霧散去，喧囂的浪潮聲和呼嘯的風(fēng)聲戛然而止，劫后余生的水鬼們拼命奔逃，如潮水般快速自竹樓中退去。

    恢復(fù)了意識的仇離迷迷蒙蒙，只是小心翼翼地輕聲呢喃道：“我在……柳柳……”旋即，整個(gè)人便脫力地朝后倒去。

    仇離再次昏死過去，他的身子淡的幾乎就要看不見了。

    阿竹眼淚巴巴地扒在床沿上，抽抽搭搭道：“大人……大人為了保護(hù)我們，強(qiáng)撐著醒過來……嗚嗚……jiejie，大人不會要死了吧！”

    江柳柳亦失神地守在一旁，沒有答話，因?yàn)?，她也不知道答案?/br>
    夜，再次恢復(fù)了靜謐?？山桶⒅裨缫褯]了睡意，相顧無言地挨到天光微亮。

    “嘩啦——”“嘩啦——”

    水聲再次響起，打破了靜謐。

    阿竹如驚弓之鳥，猛地自椅子上彈起：“jiejie，它們是又來了嗎？”

    江柳柳眉心微蹙，略一思忖，方搖搖頭。昨夜水鬼損失慘重，想來沒有那么輕易卷入重來，隧來到窗子旁朝外看去——竟是那擺渡的老叟。

    那老叟泊了船，徑直上了鄰水的小平臺。不消多久，“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江柳柳起身下樓，只將門錯(cuò)開一條小縫，面上端著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道：“老人家，您怎么來了？”她拿不準(zhǔn)此人是敵是友。

    擺渡老叟滿是精光的眼神掃過來，咧來腮幫子笑了笑：“丫頭，進(jìn)去說。”言罷便不由分說地?cái)D進(jìn)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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