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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鬼咕噥了半晌,小聲道:“這位女仙的確是失蹤了的。天宮皆傳言她為著尋求什么真愛,棄了仙籍往人間去了,不過也只是道聽途說,上面對此并未有過什么明確的說法?!闭f到天宮,黑鬼不由地暗暗嘆了口氣,想當初,他乃是司時星君座下一神獸,專司黑夜,何等威風何等愜意,不想如今竟落得這般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樣。 墨尋聞言,噌地一下站起,聲音不由地拔高了幾分:“難道這位女仙失蹤竟是為了那仇離?!不對,不對,仇離這廝也不過才死了數(shù)百年,應(yīng)該不能?!?/br> 黑鬼不知如何作答,只道:“如今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們還是先逃……”話音未落,墨尋刀鋒般的眼神便朝著它射過來,黑鬼打了個哆嗦,轉(zhuǎn)而顫聲道:“您這數(shù)百年,吃了多少苦,好容易跳脫輪回之外,走到如今實屬不易……” 墨尋頓了頓,方咬牙道:“就差一步,我豈能輕易放手。你不知,柳柳的魂魄已然覺醒,我本想拿那狗皇帝開刀,拿這大慶萬千生靈祭她的血刃,沒想到仇離那廝竟撞刀口上來了!也好!拿他開刀,效果事半功倍?!?/br> 黑鬼快速瞥了他一眼,極小聲極小聲道:“可是,江姑娘同那仇離之間……”后面的話它沒敢說出口,誰料墨尋信心十足地搖搖頭,甚是愉悅道:“不會,此前經(jīng)過種種巨變,柳柳的心中只會更恨他,恨不得將他抽筋拔骨,絕無別的可能?!碑敃r宴會之上,別人或許沒看見,他墨尋可是親眼看見江柳柳將那短劍刺入他的血rou,她望向仇離的那種冰冷憎惡的眼神,甫一想起來便讓他心情愉悅。 黑鬼眼皮狠狠抽動一下,心道,人家方才可是啃得熱火朝天的呢,你的自信哪來的?可他到底沒膽子當著墨尋的面說出來,整不好便會被殃及池魚,索性決定此事暗暗隱下來,權(quán)當沒看見。 念及宴會上的場景,墨尋眼中的陰霾一掃而光,臉上笑意浮動,心情甚是不錯道:“她就要回來了。”說著,手中憑空幻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小傘,“什么上仙,什么仙器,待柳柳的靈魂徹底覺醒,便可與她原本的身體融合,介時,便是十殿閻羅親自站在她面前,也無計可施。哈哈哈哈哈!” 黑鬼將頭埋得更低,眼角直抽的停不下來。 江柳柳隱身在廊柱的陰影里,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身子抖得如同寒風中的落葉。從她來時起,墨尋便在房中情緒激動地說著什么,仿佛在同什么人對話。可琉璃宮燈打在窗欞的陰影中,明明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江柳柳心下巨震,怕是真有什么她看不見的東西正站在他的對面。而他的話,什么上仙、什么魂魄一字不落地落進她的耳中,顛覆了她一直以來的認知。而這一切,又恰好佐證了仇離的話??墒?,什么叫仇離不過才死了數(shù)百年?幾個時辰前,她明明親手摸到他,活生生的他,怎么就是死了數(shù)百年? 江柳柳心亂如麻,她很想沖進去同墨尋對峙,可理智告訴她不能。 江柳柳踉踉蹌蹌地離了驛館,在街上悠悠蕩蕩了許久,直到清晨第一縷晨光灑下,方至一處氣派的府邸前,其門頭匾額上三個大字走筆游龍、蒼勁有力——將軍府。 不知不覺竟來到此處,驀地頓住步子,江柳柳一時不知是進是退。晨光微熹,整條街猶沒有自睡夢中醒來,將軍府中卻是一派燈火通明,江柳柳微愣,眼角的余光瞥見角門臺階處團著一團瘦瘦小小的人影。 那孩子她頗有些印象,正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阿竹。 阿竹蹲坐在臺階上,雙手抱臂,腦袋深深地埋進臂彎里。聽到動靜,阿竹猛地抬起臉,看到江柳柳時,臉上似乎并不詫異,只是麻利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她面前,瘦瘦的小手很是自然地牽上她的手指。 “jiejie!你終于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江柳柳微微詫異,秀眉微微挑起:“你在等我?” 阿竹眨巴著晶晶亮的大眼睛,鄭重地點頭道:“聽府里的下人說,仇大哥自宮里帶回來一個絕色女子,我一聽便知道是你?!?/br> “你怎么知道?” 阿竹聞言笑了,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你啦!因為仇大哥才不會碰別的女子呢!” 江柳柳聽得怔怔的,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半晌才繼續(xù)道:“你怎么不在里面等著,守在這里做什么?” 阿竹明亮的眼神暗下去幾分,抓著她手指的小手微微收緊,低聲道:“仇大哥他,好像不太好,我想去尋jiejie,可又不知你去了哪里……”說著,似乎怕江柳柳不信,晃了晃她的手指,抬起頭滿臉真誠道:“這次不騙你,是真的不太好。” 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酸澀,江柳柳重重點頭,牽著他的小手快步朝府內(nèi)走去。 府中眾人來來去去忙了一夜,仇離甫一回府便發(fā)起了高燒,拔劍時,行醫(yī)數(shù)十年的老大夫雙手都止不住的發(fā)抖。如此傷勢生生挨了一路,留著一口氣已是菩薩保佑了。 仇離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又是夢見數(shù)百年前的那一幕,高聳的城門前,江柳柳一身紅裝,面帶微笑,毫不猶疑地將鋒利的劍刃滑向自己玉頸。 “不要!不要!”仇離大聲呼喊,想阻止她,可他像是被什么人扼住了喉嚨,不管用多大的力氣卻總也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猝然到底,殷紅的鮮血將青石地面染成刺目的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