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 隱隱約約間還有清淡的香氣和微弱的薄荷煙草味縈繞鼻尖。身上不知何時被換上了柔軟舒適的白色里襯, 傷口也莫名奇妙痊愈了。 這里似乎不知道是誰的臥房, 看起來更像是女性的房間, 可是超直感又傳來一股詭異的違和感。 這里是哪兒? 撐著床勉強站起身,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向外走去。 沒記錯的話,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死在了白蘭手下, 此刻應(yīng)該躺在某個裝置里面,等待著十年前的他將白蘭打敗后再蘇醒。 可是為什么他會在這里,又是誰有這個能力把他帶到這里? 在腥風(fēng)血雨中闖了近十年的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天真的少年。盡管身上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武器,沢田綱吉還是渾身緊繃,精神高度集中。 這似乎一間很大的私宅,混雜著歐式與日式兩種迥然的風(fēng)格,卻不讓人感覺到變扭怪異。 忽然面前和室的門被拉開, 沢田綱吉嚇了一跳。一個體態(tài)臃腫、滿頭冷汗、局促不安的男人從里面走出。 男人好像是還想跟屋里面的人說些什么,嘴巴蠕動幾下,最終還是夾緊了胳膊下的公文包,急促地向外走去。 盡管在男人出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側(cè)身避開, 看著男人遠(yuǎn)去的背影,沢田綱吉還是忍不住皺起眉。 他總覺得這個男人身上,好像有什么 誒呀,已經(jīng)醒了嗎? 背后傳來另一個聲音。來人聲音清朗,就像是尚未成熟的少年,然而又不像是普通的少年一般活潑歡快。 聽到這個聲音,沢田綱吉睜大眼睛,他渾身僵硬,腦子里嗡嗡作響。 這個聲音,他再耳熟不過了。 僵硬的轉(zhuǎn)過身,沢田綱吉呆愣的看著面前少年模樣的店主,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君尋? 店主笑著點點頭,拉著沢田綱吉往里走去。等到?jīng)g田綱吉徹底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jīng)坐在四月一日對面,手上捧著一杯濃香馥郁的紅茶。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啊。 抿一口茶,多少未盡之意隨著茶水一同被咽回。 嗯,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呢。沢田綱吉說道。 四月一日低眸不語。他們確實是很久沒有見過面了,但這絕對不是沢田綱吉所說的十年。 或許對于沢田綱吉而言不過是過去了十年,可對于四月一日而言就不僅僅是十年了,久到他自己都懶得再去記憶。 你的變化還真是大啊。仔仔細(xì)細(xì)打量沢田綱吉,四月一日忍不住發(fā)生這樣的感嘆。 是嗎。沢田綱吉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人這么說他了。即便是他自己在回顧這十年的時候,也不禁感嘆一句自己的變化。 就像是蒙塵的寶石經(jīng)歷漫長的打磨之后,終于放出奪目耀眼的光芒。 相比之下,君尋你好像沒有一點變化呢。 他此話不假。除了氣質(zhì)更加憂郁以外,他記憶中的這位表兄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連眼角都不曾有一絲細(xì)紋,一如十九歲的少年。 四月一日只是搖了搖頭。 說起來,我為什么會到君尋這里?這也正是沢田綱吉十分疑惑的一點。他相信四月一日不會傷害他,超直感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警報。 雖然很早之前就猜到四月一日其實相當(dāng)強大,可是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個啊四月一日舉起茶杯,像是在邀他共飲一般,異色的雙眸里光華流轉(zhuǎn)。 緣分未盡,自然便得相見。 **** 說實話,待在店里其實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不過或許是因為終于能夠從高壓的環(huán)境中解放,沢田綱吉意外的不排斥這種堪稱咸魚一樣的生活,反而十分享受。 四月一日說,這里是他的店,一間專門為人實現(xiàn)愿望的店。 不過客人實在是太少了。平日里沒有客人的時候,四月一日能夠拉著他做上一大桌下酒菜,然后跟他對飲直到天明,再昏睡一天后揉著脹痛的腦袋去做飯。 而有客人時,四月一日也會認(rèn)真起來。盡管四月一日從來不告訴他那些人的愿望是什么,也從來不說他到底是怎么幫別人實現(xiàn)愿望的。只有偶爾穿戴整齊,告誡沢田綱吉千萬不要打擾他。 他搞不懂四月一日收取代價的標(biāo)準(zhǔn)。有些看似非常冷酷,有些又隱隱約約見帶著一抹溫柔。 之前他無意中看到的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來了,每一次看見他,不用四月一日過多說明,沢田綱吉也能看出來男人的狀態(tài)越來越糟糕。 君尋,那個男人實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趁著晚間吃飯,沢田綱吉問道。 嗯?你說那個男人啊。端著菜走出來的四月一日一愣,過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沢田綱吉說的是誰。 不過是個拼命取悅于他人的可憐鬼罷了。四月一日嘆口氣,繼續(xù)說道:拼命思考如何才能討得他人歡心,想盡一切辦法迎合他人的愛好。 這樣的人,不過是個可悲可憐的小丑,最終將丟棄自我。 沢田綱吉垂眸。十年在里世界滾打摸爬,他又是彭格列唯一的繼承人,懷著各種心思來接觸他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君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是擁有超直感的他也無法完美辨別人心,四月一日又是怎么樣做到能夠一眼就看穿那個男人的本質(zhì)的呢。 這個嘛。四月一日像是早就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從懷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遞給沢田綱吉,輕輕搖晃,里面似乎還裝著什么液體。 如果想知道的話,就把這里面的水滴在眼睛上記住,只能一滴,千萬不能多了。 那個能讓你暫時看到更多的一些東西,不過效用不是很長,不會影響到你以后的生活的。 第二天,那個男人又來了,而且似乎精神狀態(tài)更差了。 男人不僅僅是臉上冒著虛汗,眼底下也是青黑一片,整個人面色蒼白,仿佛下一秒就能崩潰。 我按照您說的方法試過了 即便是聽力出眾的沢田綱吉也無法聽清楚男人到底是說了些什么。抱著嘗試一下的想法,他拿出那個小巧精致的瓶子,小心翼翼將里面的液體滴在眼中。 清清涼涼的感覺順著眼鏡傳至大腦,似乎有一層籠罩著眼鏡的薄薄的黑色霧氣被驅(qū)散。睜開眼,明明眼前景物依舊與之前別無二致,沢田綱吉卻感覺到似乎有那么一絲些微的細(xì)小變化。 再次抬眼看向那個唯唯諾諾的男人,沢田綱吉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退幾步。 那張臉上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來男人原本的模樣了。像是小丑面具一樣的東西蓋在男人臉上,像是與男人的臉皮融為一體了一般,隨著男人的表情變化不斷扭動,讓人心底寒氣突生。 絲絲縷縷的黑氣順著小丑面具爬滿了男人的身軀,牢牢粘附在他身上,似乎還有逐漸擴大的方式。 沢田綱吉似乎明白四月一日為何能夠一眼就看透這個男人的本質(zhì)了。 他忍不住岔開思路。他不過是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現(xiàn)在詭異的模樣都大感驚訝頗為不適,那君尋呢?他眼中的世界,難道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怎么,被嚇到了? 聽著四月一日像是在調(diào)笑他一般的話語,沢田綱吉心底忽然有些發(fā)悶。 如果君尋眼中一直都是這樣的世界,那么他平日里的生活 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就像是猜到了沢田綱吉的心中所想,四月一日舉起酒杯,像是在邀月同酌,又像是在無聲邀請那早已魂歸的故友。 雖然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是給我造成了不少困擾,但是我并不討厭這份能力。 右手不知不覺間撫摸上那只異色的眼眸,四月一日低垂下眉,嘴角勾上一抹笑意。 我也因此,認(rèn)識到了很多很多人 是君尋很重要的人嗎? 四月一日愣了一下,銀華的月光倒映在眼瞳中,一張又一張熟悉的面孔在腦海里閃過。 啊,確實是 遙望皎潔的月亮,四月一日忍不住柔和了神情。 確實是,相當(dāng)重要的人啊 這樣啊。 靜靜看了一會兒四月一日的表情,沢田綱吉扭過頭,嘴里的酒液辛辣,他的心情卻意外的輕松。 看來君尋他,也遇到了生命中相當(dāng)重要的存在啊。 **** 誒? 沢田綱吉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上隱隱約約散發(fā)出瑩瑩的白光,仔細(xì)看去似乎還有些泛著透明。 手上的異樣迅速傳至全身,當(dāng)上彭格列首領(lǐng)之后這么多年,沢田綱吉再一次出現(xiàn)了手足無策的慌亂感。 已經(jīng)要回去了嗎。 相反,四月一日像是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是笑著安慰有些不知所措的沢田綱吉,一如沢田綱吉記憶里那般溫柔。 看來,你的朋友們在呼喚你啊。 那、那我們以后 話音還未落下,面前已經(jīng)成長為相當(dāng)優(yōu)秀首領(lǐng)的棕發(fā)青年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 面前的酒盞仍有酒液殘余,四月一日靜靜做在原地看了一會那漸漸冰冷的酒盞,好一會兒才慢騰騰上前收拾。 那我們以后還會再見面嗎? 誰知道呢。 緣分未盡之時,自然有機會見面。 而若是緣分已盡 第80章 番外2 那是在灰原哀還仍舊是人類的時候。 誒呀。 鳥雀急促凄烈的叫聲在耳邊響起, 吸引了她的注意。放下手上的包裹,灰原哀循聲看去,一只通體雪白的小鳥臥倒在路邊, 正凄慘的鳴叫。 連忙上前查看。小鳥不知怎的腿上裂開了好大個口子, 腿上的羽毛也稀稀拉拉的。看到灰原哀走近連忙撲騰著翅膀想要向后躲, 卻礙于腿上的傷根本飛不動。 別緊張別緊張。明明知道鳥兒根本就聽不懂她的話, 灰原哀還是放緩了聲音, 小心翼翼、慢慢地靠近受傷的鳥。 動作輕柔安撫鳥兒的情緒, 灰原哀拿出手帕,幫小鳥暫時包扎好了傷口。 那鳥兒也相當(dāng)有靈性。似乎是察覺到了灰原哀不會傷害它, 乖乖的靠在她的手心, 也不掙扎鬧騰。 這樣就好了。雖然手帕對于體型嬌小的鳥兒而言實在是有些過大, 不過灰原哀對自己的包扎能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就算沒有打個蝴蝶結(jié)什么的也還是很好看。 下次可別再受傷了。再次俯身摸了摸鳥兒的頭,灰原哀拿起身邊的袋子準(zhǔn)備離開。 話說起來, 她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鳥呢, 是什么新的品種嗎? 那通體雪白的鳥兒也沒有立刻飛走,反而是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看了灰原哀的背影好會兒,好像是在思考什么樣。 忽然鳴叫聲,鳥兒撲騰著翅膀擋在灰原哀面前,像是要把她攔住。 又怎么了嗎? 鳥兒無法回答,只是朝著另個方向飛去。飛了會兒好像是發(fā)現(xiàn)灰原哀沒有跟上又折了回去。 如此被鳥兒擋了幾次,灰原哀也覺得奇怪。 你是想讓我跟著你嗎? 仿佛是能夠聽懂灰原哀的話樣, 鳥兒歡快的鳴叫幾聲,像是在應(yīng)答,也像是在催促。 將信將疑跟著鳥跑了陣?;以Э粗車饾u變化的景象忍不住心里納悶:明明同樣是米花町內(nèi),她為什么覺得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街道? 與外面高樓林立川流不息不同, 這條道路兩旁雖然也樹立了高墻,相比起外面的喧鬧這里更顯靜謐。 哦呀,你跑到哪里去了啊。 個蒼老的身影出現(xiàn)在街頭,那鳥兒像是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慢慢停在老人伸出的手上,還特地收斂了爪子,好像也害怕把老人抓傷。 這是老人似乎眼睛不太好,過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鳥兒腳上的手帕。 怎么把自己弄傷了?像是在譴責(zé)鳥兒的莽撞,老人輕輕敲了敲小鳥的頭。小鳥也十分通人性連忙蹭蹭老人的手指,生怕老人生氣似的。 是你這孩子包扎的嗎?老人扭過頭來,笑瞇瞇的看著灰原哀。 老人似乎已經(jīng)很老了,頭發(fā)花白,臉上滿是皺紋。但是精神狀態(tài)似乎很好,笑容和藹,眉目慈祥。 是我。這是老人家您的鳥兒嗎? 灰原哀好奇的走近,看著乖乖站在老人手心里的白色鳥兒,忍不住上手輕輕撫摸。 是呢這孩子之前偷偷跑了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受了傷。多謝小姐你幫它包扎。老人笑瞇瞇地說,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來我家坐一坐呢? 老人家的屋子也像是她本人一樣,雖然說不上是非常大,但是處處都能透露著溫馨的感覺。 老人家的身體似乎不錯,輕輕松松搬著一個沙盆放在灰原哀面前,示意灰原哀把手放在面前的橫木上。 作為感謝小姐你救了那孩子的謝禮,就讓我為你占卜一次吧。 占卜? 作為曾經(jīng)的科研人員,灰原哀是絕對不信這些的。不過他也不好拂了老者的意,順從的把手放上去。 嗯 不知從何而來的單薄霧氣緩慢升起,漸漸充滿這一間不大的和室。 小姐你啊雖然之前的人生處在深淵之中,但是你已經(jīng)逃離那個可怕的牢籠了。所以不要害怕,勇敢的走在陽光之下吧,你的同伴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 你逝去的親人們在天國過得非常幸福哦,他們也很高興能夠看到你現(xiàn)在有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了呢。 你好像會在不遠(yuǎn)的將來面臨一個極其重要的選擇啊不用擔(dān)心,到那時候順著你自己的本心去做出選擇就好了。 老人蒼老的嗓音漸漸傳入灰原哀耳中。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在心底緩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