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她要的其實不算多,和晏廷心里想給的,差之甚遠。 做出決定的第二天,林沐琴把晏瀝喊回了晏家。 她穿了襲絨絨的睡袍,坐在沙發(fā)里,垂著眼,神色疲憊。晏廷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推開門,大步流星進了客廳坐下。期間他們都沒有看彼此一眼,原本家中那個聒噪聲音的來源,變得安靜而寡言。三人對坐,靜謐無聲。 林沐琴醒了醒眼,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和你父親決定離婚了?!?/br> 晏瀝料到了,點了頭。 “你成年了,我們也不必爭什么撫養(yǎng)權。離婚后我會住到南區(qū)的房子里去,那一棟你父親給了我。你想來看我的時候可以去那里。”她輕聲說,眉目皆未動,面上波瀾不驚地一點不似她。 晏廷側過眼看著她,欲言又止。 窗外是鵝毛飛雪,庭院里的灌木叢上都落滿了白色的雪堆,一眼望去,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聽著林沐琴這樣平靜又柔和的嗓音,一切恍若隔世。有些事分明不過一月爾爾,卻覺得已是許久以前。 須臾之間,就好似光陰如梭、白云蒼狗了。 一家三口坐著說了會兒話,少言又少語,你一句,我兩字,氣氛郁結得很。 今天過后,他們?nèi)匀皇顷虨r的爸媽,這是無論如何都丟不掉的身份。但今天之后,他們就不是夫妻。 一家人的平靜被闖入者打破了。 “鄭小姐,鄭小姐,現(xiàn)在不便進去!”張姨小跑著卻來不及阻止鄭書藝進入客廳。 前段時間,晏瀝打了電話給她的父母,讓他們把她弄回布拉格繼續(xù)完成學業(yè)。她不服,打了電話給晏瀝質(zhì)問為什么。 他說是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了他和柏菡的生活,因為她無理取鬧。他說她逾矩了,而且她當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完成學業(yè)。 鄭書藝大聲反駁道:“可你以前不這樣!” 以前他雖然也是冷著臉對她的,她迎上去,他會退半步,禮貌地回復她。 無論她做什么,他皺起眉,只要她搬出“救過他一命”這件事,他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那條命,是在鄭家和晏家眼皮子底下救的,她代替他去了趟鬼門關,醒來時兩家父母按著他的背脊,讓他鞠躬感謝她,并承諾會好好待她視如自家人,以還救命之恩。 她當然知道他并沒有真的把她當做家人,只是完成任務般地縱容著她的一些行為。她也知道他更沒有對她有過任何男女之情,但是她才不管這些,只要她能在他身邊就行。 但是他現(xiàn)在變了,似乎忘了救命的恩情。她不介意提醒他。 “你別忘了如果沒有我,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br> 晏瀝沉默了片刻,從電話聽筒里傳來的聲音變得遙遠而清冷。 “你未來的學業(yè)、工作,我都會讓晏家替你安排好。救命之恩不能成為你胡攪蠻纏的理由,如果你再出現(xiàn)在柏菡的眼前,我會讓你再也回不了臨城?!?/br> 他以前活得像個木頭人,對晏家的安排,他沒有拒絕過。她確實救了他的命,所以即使他有不悅,也因為壓在頭頂?shù)倪@“救命之恩”沒有表現(xiàn)得太明顯,他被這救命之恩綁架了許多年。以前他對待萬事的態(tài)度都是無所謂的,他沒有想過他的行為是否給柏菡帶去了困擾與難受。但現(xiàn)在他在乎了,因為在乎,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錯誤。 “學業(yè)、工作就能抵命了嗎?”她詰問。 可她第一個字出口時,他就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今天她跑來晏家,原是想向林沐琴訴苦,找尋最后一絲待在他身邊的希望。卻聽見林沐琴要和晏廷離婚的事。 “伯母、伯父,你們有什么誤會不能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嗎?用不著離婚啊。”她坐到林沐琴身邊,摟著她的手臂說。 林沐琴瞧了一眼她,知道她的來意,垂著眼睫撫著她的手說:“有些事,你再執(zhí)著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書藝,好好學習未來嫁個愛你的好丈夫?!?/br> 在林沐琴的觀點中,嫁人一直是人生最重要的一環(huán),也正因為如此她迷失了自己。即便如今她心灰意冷了,實則也并沒有明白過來——婚姻從不是最重要的,自己才是。 · 隨著圣誕節(jié)越來越近,尹子妍也搬來了臨城,晏瀝前不久托人打包來三月湖居的柏菡的行李,她也原封不動地搬走了。 房子里又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和徐姨。 今年臨城尤為冷,他坐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積著厚厚的雪。 想起高中的有一年,也是這樣的冷,大雪淹沒了教學樓前的路,學?;艘粋€下午用以鏟雪。 他站在教室的走廊上,靠著扶手欄桿,看到柏菡和同學雀躍地跑下樓,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堆著雪人。 雪白的、小小的身子,枯枝做的四肢,從校服上摘下的紐扣當作眼睛,可惜缺少了胡蘿卜,便是個沒有鼻子的雪人。 他們堆著堆著,不知是誰起了頭,打起了雪仗,路過的別班學生也遭了殃,埋怨了幾句。 柏菡的力氣不小,可惜準頭欠缺,很少能扔準人,反倒是自己被圍攻落得個滿頭雪,遠遠望去以為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但她笑的很明媚,凍得通紅的手撥開沾在額頭的雪和發(fā)絲,繼續(xù)攻擊,幾個人玩了一整個中午的休息時間,最后回教室時還被班主任數(shù)落了一頓。他隔著一層都能聽見那位老師提著的嗓門,還有她和同學怯懦的“知錯了”。 晏瀝放下書,下樓走到院子里,挑了塊背景不錯的地把雪堆起來。 一個球體,再接上一個球體??葜Α⒓~扣,他照著記憶里的樣子堆了一個。 咔嚓。 他紅了鼻頭,用通紅的手拍下照片,想發(fā)給柏菡。 對了,她至今都還沒有加回他的微信,如何發(fā)圖。 他忽然笑著坐倒在雪地里,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努力了許久,一瞧,進度為零。 良久,他站起身,抖落一身的雪,進屋換了身衣服驅車到柏菡和尹子妍住的小區(qū)。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加更w感謝在2020-10-13 22:48:19~2020-10-14 22:08: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格子 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6章 尹子妍來臨城已經(jīng)有兩三日, 家里的東西理了個七七八八,還有些暫時用不到的雜物堆在客廳的角落里,為了美觀, 暫時用一塊幕布擋住了。 這個小區(qū)的房子還算新, 八年前建成的, 物業(yè)、設施等等都合格。柏菡沒住過四層以上的房子,第一次站在十二層的窗邊往下眺望時也不禁心里發(fā)顫,但過了不久就習慣了。高處能將一大片區(qū)域的風景都收入眼中,小區(qū)地面上都是星星點點的綠化, 透過幾幢建筑物之間的縫隙, 能窺見三月湖邊商業(yè)區(qū)的一絲繁華。 柏菡和尹子妍恰巧都在工作的準備期, 每天都還是有閑暇時間的。 趁此機會,柏菡帶著她在臨城又吃了幾家好吃的餐廳, 機緣巧合下,還帶尹子妍見了傅承德。 見面結束后, 尹子妍非常激動且誠懇地問了一個問題——他單身嗎? 今天尹子妍說想去柏菡的母校h大看看, 一直聽說h大的食堂特別出色, 風景也好。 走之前,尹子妍往羽絨衣里又加了一件毛衣,嘀嘀咕咕道:“你們臨城真的太冷了,明明不算北方,但是又濕又冷, 穿多少件都凍得我腳心手心僵硬。” 柏菡打趣說:“那可不,物理防御可擋不住魔法攻擊?!?/br> 她們剛走到樓下,尹子妍還在身邊叨叨著吐槽天氣,柏菡遠遠地就認出了靠在車邊的人影。 “柏菡?”尹子妍自顧自說話良久,不見柏菡回應。 她順著柏菡發(fā)呆的方向看去, 瞇起眼打量著飄雪中的小小人影,她只能辨認出是個男人,筆挺地站在黑色轎車邊,墨色的長款風衣令他整個人顯得頎長。她一下就想到了自己馬上要參與的劇,此情此景不知為何有種民國的感覺。風雪天,把一切襯得尤為惆悵。 她們撐起傘往小區(qū)外走,等到了那個男人附近,尹子妍才看清,可不就是柏菡的前夫晏瀝嘛。 離近了看,也仍是要感嘆一句——斯文敗類般的帥。 “你怎么來了?”柏菡問道。 晏瀝看了一眼尹子妍,尹子妍挑了挑眉,輕咳了兩聲:“你們聊,我去邊上看會兒……堆會兒雪?!?/br> 冷死了,她才不要堆。 “你搬家的喬遷禮我還沒有給你,”他垂眼彎下腰,從車窗里取出放在副駕上的一個紙袋子,“你喜歡看書,我就買了幾本書?!?/br> 柏菡伸手接過,戴著橘粉色半指手套的手取出了袋中的書,最上方的就是《傲慢與偏見》。柏菡上挑了眉,牽起嘴角饒有興致地問道:“傲慢與偏見?我是傲慢還是偏見?” 晏瀝看她將書正反翻來覆去,眼神里古井無波,他低聲道:“傲慢是我,偏見也是我?!?/br> 他曾經(jīng)同時擁有了達西與伊麗莎白的傲慢和偏見,兩種情緒都釋放在柏菡身上,可想而知她會有什么樣的感受。 柏菡手握著這本她已看過許多遍的小說,就連電影的不同版本她也都看了。 “謝謝你的禮物,”她揚了揚手中的書,把它們放回紙袋里,“不過《傲慢與偏見》是我初高中的最愛,我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br> 初高中的那個年紀,她特別喜歡看與愛情有關的小說,她沉迷于《傲慢與偏見》故事的本身,也深陷于人們相傳的其作者簡·奧斯丁的經(jīng)歷。晏瀝確實就像書中的達西一樣,傲慢,而他同時還擁有著偏見。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達西先生是喜歡著伊麗莎白的,只是因為一開始的傲慢才錯過了些時光。 晏瀝頓住片刻,須臾后道:“這個是……新出的一版,新加了之前沒有的內(nèi)容?!?/br> 柏菡低頭往紙袋中瞟了一眼,“好,謝謝?!?/br> 她正打算走,晏瀝倏然又開口了。 “還有一件事,我要一直在你的黑名單里嗎?”他語氣低婉,眼眸澄澈清郁,柏菡望去險些挪不開眼。 柏菡伸手摸向口袋里的手機,半天沒有動作。 “我們有什么聯(lián)系的必要嗎?” “有。如果你再遇到危險,我希望你可以第一時間聯(lián)系到我,我能趕到。” 她猶豫了一番,眸光顫動,只字未發(fā)用凍得發(fā)紅的指尖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 “好了?!?/br> 目的達成,晏瀝得寸進尺道:“還有微信?!?/br> “你……” 柏菡蹙眉抬頭,恰逢對上他明朗的笑容。 她愣神了,細數(shù)著他睫毛震顫的次數(shù),和嘴角牽起的紋路。 幾片雪花落在他的烏黑短發(fā)和睫毛上,緩緩融成水,靜謐無聲而又溫柔。 等她回過神來,不知何時自己已經(jīng)加回了他的微信。 …… 加了就加了吧。 生活也不會有什么變化。 · 柏菡以為一切不會有變化,事實上也確實沒有什么翻天覆地的改變。 但是,加上晏瀝的第一天,她以為他是精神比較異常,一周后,她有理由懷疑他是回去當晚就被盜號了。 他居然每天都在發(fā)朋友圈,不止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