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頁 第34節(jié)
落單的簡清不出意外又被金研逮著去下棋。 說實話,簡清的象棋下得并不差。只是她太習慣于將那些策略背得滾瓜爛熟,以至于無法靈活混用,舉一反三。 換句話說,如果她的對手只是單純止步于會下象棋的“會”字,那么她是絕對的贏者,甚至可以贏得易如反掌。 可偏偏她的對手是對象棋頗有鉆研的金研,專吃她這種固步自封會耍點小聰明的玩家,還吃得死死的。 又輸一局,簡清看著自己被拿走的“將”棋,委屈地翹起了嘴巴,滿臉不痛快,控訴: “老師!你的成就感都是靠虐我取得的嗎?” 端著茶杯的老人毫不客氣地笑了兩聲,笑得簡清的小脾氣都快上來了:“老師!” 金研放下茶杯,潤過茶水后的嗓音莫名有些低: “不服氣?” 簡清揚了揚下巴,眼梢上擺,給了個“你說呢”的表情。 老人的目光在她漂亮干凈的臉蛋上停留片刻,斂起玩笑,染上了幾分認真的色彩,聲如洪鐘: “那就贏。” 簡清一愣,對上金研意味深長的視線,方才的賭氣和嬌縱頃刻間消散殆盡。 她垂下眼瞼,柔軟的指腹摩挲著象棋表面的凹槽,眸色很深,像是蘊藏著nongnong的情緒,等待如釋重負的那一天。 “對手太強大,怎么贏呢?” 女生的嗓音極其平靜,恢復(fù)了平日里的穩(wěn)重和專業(yè)。比起恬靜淡雅的茶室,更像身處箭弩拔張的法庭。 金研沒說話,重新開始擺弄著眼前的棋盤,耐心地聽她復(fù)而響起的話語: “無數(shù)次的努力和掙扎,無數(shù)次的翻找和鉆研,結(jié)果都沒有任何改變?!?/br> 簡清斂眸,細長的睫毛輕輕顫著,最終把握在手中的“將”重新放回原位。 落棋清脆的聲響蓋過了茶室外被虛化的鳥叫聲,那一句詢問,柔軟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和質(zhì)疑,盡顯悲哀和無奈。 “我,還會有贏的那一天嗎?” 自始至終,金研都專注著手上復(fù)原棋盤的工作。直到最后一個字的尾音落下,他的身形一怔,驀然抬眸看向?qū)γ娴呐耍劾锎銤M深意。 有那么一刻,時光好似倒流,他又想起十六年前的法庭外。小女孩抓著他的衣角,任憑淚水洗禮蒼白的小臉。 她哭著,抽噎著,質(zhì)問著。 弱小又無助,無助又絕望。 “叔叔,連你也救不了mama嗎?” “我說了那天晚上mama和我待在一起,可是沒有人相信我!” “我不想失去她,我想救她?!?/br> 他蹲下身,盯著那雙被淚意浸潤后更加澄澈的黑眸,沙啞地吐出三個字: “你可以?!?/br> 只是—— 那個時候,你早已失去她。 而你救的,是她的清白。 …… 從回憶中抽身,金研神色不變地將“帥”棋放在中心位置。甫一抬眸,恰巧看到自遠處走過來的范金堯和紀梵。 前者端著果盤,沖他招手示意。 后者視線微垂,所屬對面的人。 “會?!?/br> 金研落下一字。 沒有絕對性證據(jù),只是直覺和篤定。 世界再大,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冤情再深,不過是人心與人心之間的擺渡。 簡清正在出神,身邊的小桌子擱下一份果盤,壓下陰影。 “這是剛下完一局?” 聞言,她向后一轉(zhuǎn)。目光飛快掃過范金堯,還未出聲,下一秒便被門口那道挺拔的身影所吸引。 紀梵本是落在后邊與安蓉說話,明明是側(cè)耳傾聽的模樣,卻是立馬分心捕捉到了她的視線,隨即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簡清身形一顫,堂皇地轉(zhuǎn)過身,像是什么也沒看到一般自顧自地擺弄著眼前的象棋,掩耳盜鈴。 范金堯看她:“簡簡,你這是輸了還是贏了?。俊?/br> 她啟唇:“我……”能贏? “你說呢?!?/br> 金研挑眉打斷,頗有閑情逸致地替她回答起來,語帶調(diào)侃。 “這丫頭的棋品先不提,就這棋藝是真的經(jīng)不起推敲?!?/br> “……” 這怎么就突然內(nèi)涵上了呢? 范金堯故作批評地推了下金研:“哪有你這么說話的,萬一簡簡運氣好贏了呢?” “……” 我倒也并沒有覺得你在幫我說話。 她皺了皺眉,正準備反駁,又聽對面的人繼續(xù)道:“那我今天話放這里了,你要是能贏我一局,過往輸?shù)腻X就都還給你了。” 簡清:!??! 女生的眼睛突的亮了亮,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露欣喜,哪里還有半點方才的低氣壓。 “真的!?” 金研:“真的,不騙你?!?/br> 幸福來得太突然,簡清還未來得及再沉浸一會,驟然想起一個慘酷的現(xiàn)實。 就她這技術(shù)怎么贏啊? 給她個十次百次機會估計也贏不了。 苦楚溢于言表,待金研低頭喝茶的空檔,簡清可憐巴巴地求助于范金堯。后者擺擺手推辭,顯然也是沒有完全把握能夠贏下棋局。 她失落地眨了眨眼睛,就見范金堯往她身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朝她擠眉弄眼,意有所指。 簡清:還有誰? 靈光一閃。 哦對對,上次范老師說紀梵下棋很厲害來著是吧? 還說把人拐回家了這輩子估計都輸不了了是吧?。。?/br> 簡清從坐塌上一躍而起,跳下小臺階蹭蹭蹭地就往門口的男人那跑,火急火燎的。 紀梵還在耐心地聽安蓉嘮家常,從最近的生活到與父親之間的相處,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提到了感情問題。 半分神聽她說著某位與他硬件條件屬實相配的許姑娘,就見幾秒鐘前還坐得好好的小姑娘,一扭頭轉(zhuǎn)而朝他跑了過來。 “紀檢!紀檢!” 簡清跑至他跟前,揚著極其燦爛的笑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朗聲道: “能不能幫我個忙?” 紀梵抬眸,視線越過她毛茸茸的發(fā)頂,望向正朝這邊看的兩個人。 一人全然疑惑沒搞懂事情的發(fā)展,一人心虛地別過頭避免對視的機會。 他收回注視的目光,低眸盯著眼前的女生,一語道破: “幫你下棋?” 聞言,簡清笑得愈發(fā)溫柔,連忙附和:“哎呀紀檢你怎么能這么聰明!官司打得好不說,還這么善解人意,一點就通!” 紀梵直白地蹙了下眉,有些無奈地低聲訓(xùn)斥: “閉嘴?!?/br> 簡清毫不在意,握著他手腕的力道不自禁地加重,向前輕輕一拉,將人扯向自己。 同時,她又向前邁出一步,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悄聲道: “紀檢,求求你幫幫忙!老師說贏了就把之前輸?shù)腻X都還給我!” 她的動作行云流水,突如其來的靠近在短暫的一瞬打亂了紀梵的呼吸。 由于湊得很近,以至于她放輕音量說話的時候,氣音混雜,難得一見的溫柔,徒生親密感。 鼻尖嗅到的是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清雅不刺鼻,卻讓人上癮。耳廓被她呼吸的熱氣洗禮,像是羽毛拂過,酥癢又心動。 紀梵克制著輕顫的眼瞼,與她鬢發(fā)廝磨,曖昧叢生,啞聲問: “輸了多少錢?” 簡清低低“嗯”了聲,似乎在清算:“好像是六百塊?!?/br> “……” 紀梵是真的沒想到,她會為了區(qū)區(qū)六百塊錢來求他。 思及此,他勾唇笑了下,笑聲低醇,像是撥弦過后的提琴音,彈奏出漂亮的兩個音調(diào): “可以?!?/br> 不等簡清展顏,男人偏頭望向她的眼神在剎那間變得幽深。淺褐的瞳眸染上了被刻意模糊的銳利,似有欲念在其中翻滾。 她愣了一下,只見他面上依舊是坦然自若的神情,一個斂眸便將方才涌上來的情緒掩蓋,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