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遠的眸子看向了我，起身拿上外套，沉聲說：“我可能要離開一會兒。”

    我站起身：“需要幫忙嗎？”

    觀蔚先生表情，事態(tài)似乎有點嚴(yán)重。

    “不用?！彼麤]有絲毫猶豫，只留下一句，“等我。”

    卻不說要等到什么時候。

    這一刻，時間是七點四十三分。

    時光緩慢流逝，我坐在陽光房中，百無聊賴地數(shù)起這里花的種類。我不由得心想，要是將張導(dǎo)的劇本拿過來的就好了，這時間，正好可以將剩下的一半劇情看完。

    夜里十一點左右，朋友之間開始互發(fā)新春祝福。

    我打開了手機，社交軟件上，聊天頁面已經(jīng)被各類洋溢著喜悅的祝賀詞塞滿。我根據(jù)內(nèi)容一一回復(fù)，并給一些還動靜的聯(lián)系人發(fā)送祝賀的消息。

    其中便包括張銘張導(dǎo)。

    其他人都道同喜，唯有張導(dǎo)，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這些人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接電話。

    我也是，蔚先生也是。

    電話一接通，張導(dǎo)的聲音便清楚地傳了過來：“何枝啊，怎么樣，看劇本了嗎？”

    我忍不住笑：“張導(dǎo)，您是專門挑除夕夜這樣的日子，來檢查作業(yè)的嗎？”

    張導(dǎo)：“你就當(dāng)是吧?！?/br>
    我回答：“看了一部分，沒有看完?！?/br>
    “哪一部分？”

    “男主遇到那位母親的部分。”

    “那就是看了一大半。”張導(dǎo)竟然認(rèn)真問起感想來，“怎么樣，目前為止有什么感覺？”

    “感覺……生活不易？”

    張導(dǎo)哈哈大笑，說：“是這個意思，你見過港城的鴿籠和北城潮濕的地下室嗎？”

    我說：“有幸見過其一?！?/br>
    “但你沒有被擊垮，可男主被擊垮了。”張導(dǎo)笑問，“說起來我很好奇，什么才能擊垮你？”

    我想了想，說：“我在乎的人。”隨后又補充，“可如果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也不至于‘垮’。”

    就好比母親的事，中學(xué)時代就已經(jīng)有了預(yù)料，所以即使有悵然，但我不以為生活無望。

    張導(dǎo)隨口道：“你看起來就像時刻有所準(zhǔn)備的人?！?/br>
    我笑了。

    “也不一定?！?/br>
    通話的最后，張導(dǎo)對我說：“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生活或許會變得更好?！?/br>
    從不同面觀察事物，當(dāng)然能看到不同的樣子，比如小學(xué)語文書上被畫成五角星的楊桃。

    自那時候起，我就一直好奇楊桃的滋味，常常想起課本上的描述和圖片。直到后來和蔚先生在一起，我才第一次去嘗試，發(fā)現(xiàn)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我問他。

    “所以新的嘗試，并不總能帶來好事，不是嗎？”

    張導(dǎo)嘆了口氣，和我互道新春快樂。

    結(jié)束通話后，我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一分。

    新的一年還有三十九分鐘就要到來。

    我給蔚先生發(fā)送了詢問的消息，擔(dān)心麻煩是否已經(jīng)解決，但及至現(xiàn)在，我還沒有收到他的任何回復(fù)，也不知事情是否順利。

    于高聳的瓊樓之上，我從無法言說的悵然中忽然驚醒，意識到自己不應(yīng)該站在這里。

    故而我下了樓。

    抵達街巷是十一點四十七分，刺骨的寒意涼徹骨髓。

    我打開手機，給蔚先生撥去了電話。

    如我所料，無人接聽。

    而后，我打開了社交軟件，給他語音留言——令人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這是我們第一次在WeChat使用語音交流。

    按下錄制鍵，我一字一句說道——

    “蔚先生，我是何枝。”

    “新春快樂?！?/br>
    “過去的兩年中，謝謝你的幫助?！?/br>
    “新年要有新氣象，辭舊迎新是好習(xí)俗，就連俚語中都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br>
    “那么，祝愿你在新的一年里，能得償所愿，做年少時的夢，過很好的一生?！?/br>
    “蔚先生?！?/br>
    “我們分開吧?！?/br>
    十一點五十九分。

    我們的關(guān)系甚至無法說“分手”。

    收起手機，我看到街尾有男孩抱了滿懷的玫瑰花，臉上盈著期盼靦腆的笑，步履匆匆往廣場跑去。

    一定是去見喜歡的人。

    第30章 街巷

    每每等到臨近年關(guān)的時候,北城的人便會有少上許多，交通也罕見地順暢起來。因為有無數(shù)奔波羈旅的異鄉(xiāng)客，都離開這里,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擁抱異鄉(xiāng)的親人。

    而這期間仍在北城的人，除夕夜當(dāng)晚大多也都待在家中,和家人團聚，守著電視吃著年夜飯，感受新春的氛圍。

    因此夜闌人靜的時候,街上只有些零星幾個人,馬路上也不復(fù)往日川流不息的場景。

    我便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

    城市中霓虹閃爍,滿目皆是喜慶的紅色,這是獨屬于華國人的慶賀。街景明亮卻也空蕩寂寥,我忽然覺得就這樣安安靜靜的也很好——有空思考，卻也不拘泥于思考。

    新年的第一天啊。

    我呼出一口白霧般的氣,難得任性了一把,將手機提示設(shè)置為靜音。

    不為其他,只是暫時沒了看消息的心情。

    想必是隆冬深夜的寒風(fēng)太大，一旦吹起來便絲毫不講道理,徹骨寒意拍過臉頰時，我覺出生生的疼意。不多時，就連眼眶都有些酸脹，眼角同樣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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