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如此心急？”蕭寧雖有預(yù)料，但真正聽到確切的消息，面對清河郡主此時(shí)在眼前，縱然明了賀遂回來，帶回一個(gè)小娘子給清河郡主的打擊甚大，可是，清河郡主當(dāng)機(jī)立斷地尋一個(gè)人，還是自家叔父，蕭寧內(nèi)心五味雜陳。

    “他說不能娶我了，這一生負(fù)我，若有來世，再償還于我。救命之恩，終生無子，他不能讓一個(gè)女子為他付出了所有，卻將人棄之如敝屐?！鼻搴涌ぶ髡f起此，眼中含淚，不難看出她內(nèi)心的痛苦與掙扎。

    蕭寧并不說話，清河郡主亦不需要蕭寧說，她要的是一個(gè)傾聽的人。

    “我的母親，他們說，若不想將我母親所經(jīng)歷的一切公之于眾，我定要嫁給明王。臨行前，賀將軍同我說，愿我能有一個(gè)好歸宿。能讓公主稱贊有加的人，定是極好的歸宿，明王愿意娶我，是我莫大的榮幸。宜早不宜遲?！鼻搴涌ぶ鞒拰帗P(yáng)起了一抹笑容，無奈之極，悲傷之極的笑容。

    人怎么就那么難呢，賀遂不愿意負(fù)她，卻不得不負(fù)于她。清河郡主怨不起他來，至少，他從未想過瞞她，騙她！

    到最后，他依然關(guān)心她的，只是他很清楚，再多的關(guān)心，亦不能再像從前一般，為她諸多謀劃。

    “公主，我想保護(hù)我的母親。從前的時(shí)候，我不能保護(hù)她，可現(xiàn)在我既然有能力，我想護(hù)住她，一直一直的保護(hù)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負(fù)?！鼻搴涌ぶ鲝那翱v然有此心，但更多的是不確定，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應(yīng)該要這樣的母親。

    蕭寧一番話，讓她清楚的知道，她的母親被命運(yùn)所玩.弄，她受盡折辱而活著，或許是為她這個(gè)當(dāng)女兒的。她的母親沒有任何錯(cuò)。

    身為女兒，清河郡主所需要做的是靠她的能力，一定要救出她的母親，讓她可以安享晚年。

    “好，你可以的?！笔拰幒芨吲d清河郡主能想明白，能做下決定，“明日我陪你回長沙夫人府上?！?/br>
    緩了這兩日，蕭寧這就打算幫清河郡主救出母親。

    搖搖頭，清河郡主道：“事到如今，公主不宜出面。明王已經(jīng)答應(yīng)，助我救出母親。且我已然如他們所愿，與明王定下婚約，三書六禮，我會(huì)嫁于明王，不必公主為此事煩心了。”

    “你我之間，需如此道外了嗎？”蕭寧縱然明白，清河郡主也想憑本事救出母親，靠她不算本事，靠蕭評才算？

    “這是我與明王之間達(dá)成的交易。公主，我不想成為無用之人，只能依附公主而活。我原是想成為公主的左膀右臂的。”清河郡主來到蕭寧的身邊，縱然想得到蕭寧的庇護(hù)，何嘗不是希望助蕭寧一臂之力。

    可到現(xiàn)在為止，她什么都幫不上蕭寧，反而一次又一次的麻煩蕭寧。蕭寧愿意，那是蕭寧的仁善，但她更想成為蕭寧的助力，而不是她一味的索取。

    和蕭評的合作，雖說她是占了便宜，但將來未必。

    前朝公主和今朝王爺成婚，恰好能讓天下人都看到，大昌與對前朝的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人心。

    “子常?！笔拰幰喾词。o人的壓力那么大嗎？

    “公主，能讓明王同意這門親事，你應(yīng)該為我慶幸，至少我是有價(jià)值的。最可怕的不是有價(jià)值，而成為一個(gè)沒有價(jià)值的人?！鼻搴涌ぶ髅嫒堇淝澹壑型钢春筒桓?，卻又不得不接受一切。

    清河郡主道：“僅此一次，再不會(huì)有下次了?！?/br>
    如這一回的無力，無法救她的母親，與人哀求，對方只要她成為一顆棋子，為他們爭來榮華富貴，安心的棋子。

    趙十四郎的事，因趙十四郎還活著，總是分外叫人不安心的，趙家的人里，并不是只有一個(gè)趙十四郎。

    “公主，我想立刻去見趙十四郎?！毕惹扒搴涌ぶ鞅阌写讼敕?，只是相比她的這點(diǎn)事，朝廷上，蕭寧的事，從來沒有間斷過，值于此時(shí)，她又怎么說得出必須要去見趙十四郎的話。

    “現(xiàn)在？”蕭寧看著像是變了一個(gè)人的清河郡主，清河郡主重重地點(diǎn)頭，表明蕭寧并沒有聽錯(cuò)。

    “居心叵測之人，我今日知道該如何讓他開口了?！鼻搴涌ぶ髅撎Q骨一般，從前她或許有些把握，而今日，她的志在必得。

    “有勞公主陪我走一趟。”清河郡主連忙朝蕭寧相請，蕭寧毫不猶豫地道：“好。”

    趙十四郎被關(guān)押在刑部大牢，有專門的人看衛(wèi)，但蕭寧想去，想見這一號人物，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身為刑部尚書的許原，聽到蕭寧來訪，立刻趕來大牢。

    “公主。”這雨夜時(shí)分，許原趕來，想是有話要說。

    一眼看到蕭寧旁邊的清河郡主時(shí)，面上流露出了詫異，原以為蕭寧來就來了，竟然還帶了一位清河郡主，這是何緣由？

    清河郡主這些日子跟在蕭寧身邊，許原焉能不知，只是奇怪，蕭寧難道連來刑部大牢也能帶上這一位？

    不過，作為一個(gè)早年跟在蕭寧身邊的人，已然看出來，蕭寧從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gè)說一不二的人，國之大事，有理有據(jù)可以聽你的，一些小事，比如帶什么人去哪兒，便由不得人說半個(gè)不字。

    “最近這些日子，頻頻有人同趙十四郎通信?！痹S原是將這個(gè)情況同蕭寧說明，蕭寧道：“內(nèi)容呢？”

    “怪就怪在，都是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都是雍州內(nèi)的風(fēng)景之地，或是吃食。于這大牢之內(nèi)，能有閑心討論吃食，本就是最大的問題?！痹S原捉到了這些小事，并不認(rèn)為這就是一件小事，不過是未找到他們相似之處。

    蕭寧明了，這定是暗語，想來也是，一群謀劃亂國之大事的人，怎么可能沒有準(zhǔn)備，不留后招。

    “不如看看?！鼻搴涌ぶ魍蝗惶崃艘痪?，目光落在蕭寧的身上，蕭寧并不猶豫，“且聽清河郡主的，將這些日子你得到的消息，以及趙十四郎的反應(yīng)，都一并拿來。”

    許原毫不遲疑，立刻奉命行事，將一疊紙條遞上來，蕭寧看了幾眼，確實(shí)只是一些風(fēng)景之語，竟然還問趙十四郎今日的吃用。

    清河郡主接過看了其中的幾紙，“公主殿下，這其中會(huì)不會(huì)就是趙十四郎握的證據(jù)？”

    一個(gè)又一個(gè)的地名，每一個(gè)都在雍州境內(nèi)，都是熟悉的名字。會(huì)問地方，必有其道理，最有可能的便是，這些地方藏了最重要的東西。

    “很有可能。臣原本也有此懷疑。紙上所寫之處，臣都派人查探過，并無可疑之處。我們總不能將這些地方掘地三尺。擾民不祥?！毙南蛋傩罩?，自然不能為了尋出幾個(gè)jian佞小人，最后擾得百姓不得安生，那豈不是有違他們的初心？

    許原之前負(fù)責(zé)此案，蕭諶全權(quán)交給他來查看，事起之后，他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方能查明案由，叫那些亂國者付出代價(jià)，為的亦是百姓安寧。

    蕭寧與清河郡主目光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鄭重。

    清河郡主道：“我立刻去見趙十四郎，請公主陪同?！?/br>
    如同請蕭寧隨她一道出宮時(shí)一般，此刻的清河郡主鄭重與蕭寧相請。蕭寧爽快地答應(yīng)道：“走?！?/br>
    但這其中有些事不宜外傳，清河郡主的視線落在許原的身上，許原何許人也，不必人開口，立刻自覺地道：“臣在外等候，在公主和郡主未離開之前，不許任何人進(jìn)入。”

    “里面的所有獄卒，也讓他們?nèi)汲鰜恚魏我蝗?，不得用任何名目離開你的視線?！笔拰幵绲们搴涌ぶ魈崞疬^趙十四郎所為，清河郡主此來，胸有成竹。

    蕭寧知道她要表現(xiàn)，更想向世人證明，她并不是一個(gè)無用之人。蕭寧所需要做的便是配合她行事，保證案子查明，斷然不會(huì)有不妥當(dāng)之言傳出。

    許原聞蕭寧如此鄭重，下一刻，一旁走來一批黑衣玄甲，許原豈會(huì)不知他們的身份，立刻朝蕭寧應(yīng)下一聲唯。

    “人在眼前交給你，外面交由他們?！彼^的他們，有玉毫和歐陽齊在前，自不必憂心哪一個(gè)不長眼的人犯下不該犯的事。

    “唯?！痹S原再次應(yīng)下。

    蕭寧朝內(nèi)走去，許原道：“公主請。”

    既然蕭寧不打算讓他們哪一個(gè)跟進(jìn)去，立刻催促人為蕭寧引路，同時(shí)趕緊去把里頭的所有獄卒撤出來。

    清河郡主跟在蕭寧的身后一道入內(nèi)，一會(huì)兒的功夫，踏入牢獄之內(nèi)，迎面聞到一股惡臭，清河郡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并沒有因此退卻。

    見到了隱忍下的清河郡主，蕭寧并不多問，只是等候在一旁并不催促。清河郡主再一次意識到她和蕭寧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縱然再是不適，清河郡主還是朝蕭寧擠出一個(gè)笑容，請蕭寧在前，她們繼續(xù)。

    為蕭寧引路的人是獄頭，連話都不敢多說，只管在前引路，走到最里的一層，指著前方道：“公主，他就是趙十四郎?！?/br>
    趙十四郎的大名，至今怕是無人愿意問了。

    黑暗無光的牢獄，隨著蕭寧行來，燭火點(diǎn)亮了四周，里頭躺在地上的人，披頭散發(fā)，手腳皆戴了鐵鏈，一身粗布麻衣，根本看不出來他從前那風(fēng)光無比的樣兒。

    “你竟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睙o論眼前的這個(gè)人從前是何模樣，在看到清河郡主的那一刻，他猛地沖過來，大聲地朝清河郡主質(zhì)問。

    獄頭看到這一幕，眼中流露出了詫異，蕭寧一個(gè)眼神掃過去，他再是心下好奇，亦不敢遲疑，連忙退了出去，把其他的獄卒一道喊出去。

    這一位可不是一般人，就連他們刑部尚書亦得恭恭敬敬的，得罪這樣的貴人，他們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為何不敢？”見蕭寧為她清場，清河郡主面對趙十四郎不見半分膽怯，“你做過的事，你敢讓姑母知道，敢讓天下人知道？”

    趙十四郎一頓，似是想起他曾做過的事，臉色甚是不好。

    不過，他的視線落在蕭寧的身上，作為一個(gè)從未見過蕭寧的人，觀蕭寧的神色樣貌，“怎么，你果真將蕭寧帶來了？”

    一個(gè)果真，叫蕭寧察覺其中不對。

    “哈哈哈，有人告訴我，會(huì)有人將蕭寧送上來，不想竟然是真的。蕭寧，去死吧?！壁w十四郎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在這一刻大聲地叫喚起來，而他的袖上，他竟然抽出一個(gè)竹筒，朝蕭寧射去。

    “公主。”眼見這一幕，清河郡主亦是大驚失色，叫喚一聲，更是本能地沖過去想為蕭寧擋下。

    蕭寧既察覺不對，怎么可能會(huì)著了趙十四郎的道。扯過清河郡主的同時(shí)，毫不客氣的伸手拉住趙十四郎手上的鐵鎖，用立往木條上一撞，直撞得趙十四郎眼冒金星，手中的竹筒亦掉落在地。

    “看來，你們到現(xiàn)在還不死心，竟然想殺我?！笔拰幏砰_了清河郡主，清河郡主蹲下?lián)炱鸬厣系陌灯?，急忙握在手里，蕭寧捉住趙十四郎的衣襟，眼中閃過冷意。

    “你早該想到，以天道糊弄天下人，你以為，你以為你騙得了誰？”趙十四郎痛得臉上陣陣抽搐，卻沒有喊出一個(gè)痛字。

    這一刻還能指出蕭寧的把戲，想把蕭寧戳破不成？

    蕭寧冷冷一笑，“你們打著天道，正義之名，何嘗不是將世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你們又高明多少？”

    但凡這群人有半點(diǎn)為天下，為百姓之心，蕭寧都不會(huì)容不下他們。

    卻是這群小人，不行好事，偏又喜歡叫人拿他們當(dāng)祖宗一樣的供著。

    呸！無.恥小人，丟盡天下人的臉。

    “世間規(guī)矩早已定下的，你牝雞司旦，是要亂天下。當(dāng)將你除之而后快。”趙十四郎眼中閃爍著光芒，那是愿意魚死網(wǎng)破，絕不輕易罷休的決心。

    “殺了我，你以為你就能活？”怎么看趙十四郎也不像是不畏生死的人，蕭寧頗是納悶。

    趙十四郎冷笑一聲，輕蔑地掃過蕭寧，“被你們關(guān)在這里，我是生不如死，用我這條命換你這條命，值！千百年后，世人知我為了阻止女子掌權(quán)舍身忘死，必稱贊于我?！?/br>
    小算盤打得很精，不惜和蕭寧同歸于盡，也要把蕭寧殺了。

    蕭寧毫不客氣地將人往里一松，再用力一拉，再次撞得趙十四郎眼冒金星，鼻子不小心撞上，更是血流不止，痛得趙十四郎大罵道：“要?dú)⒁獎(jiǎng)幭ぢ犠鸨?，我絕不許你如此折辱于我?！?/br>
    “笑話，你現(xiàn)在有什么資格不許？”蕭寧對眼前的人亦覺得憐憫，都什么時(shí)候了，難道還不清楚他所處的境況？

    是生是死，不過都是蕭寧一句話的事。

    “你們要?dú)⑽覇?？若是你們舍得殺我，怎么?huì)讓我活到現(xiàn)在。既然你們選擇讓我活著，我總要盡興些的。”趙十四郎縱然渾身痛，依然無所顧忌，他就是想惡心人，尤其是想惡心蕭寧。

    想到蕭寧之前也曾惡心過他們，現(xiàn)在終于有機(jī)會(huì)還給蕭寧，再好不過。

    蕭寧笑了，叫本來挺高興的人，在看到蕭寧笑容的那一刻，露出了莫名。

    “你笑什么？”趙十四郎可以高興，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斷然不許蕭寧如此，明明，明明應(yīng)該高興的人是他，蕭寧拿他莫可奈何，為何發(fā)笑。

    “啪！”答案，蕭寧直接了當(dāng)?shù)挠眯袆?dòng)回答他。

    那被木頭圍起來的牢獄，竟然被蕭寧打斷了。一根只是開始，兩根，三根，直到可以將趙十四郎拖出來，蕭寧這才罷手！

    饒是清河郡主心有余悸，看到這一幕亦是始料未及，驚愣地望著蕭寧。

    蕭寧此刻掐住趙十四郎的脖子，“就憑你行刺于我，殺你，再無人有異議。你以為，現(xiàn)在還是之前不想殺你的時(shí)候？把你關(guān)在這里，你想名垂青史，可以不計(jì)一切殺我，要不要從你嘴里知道我想要的一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該死。

    “啊，讓我想想，該如何讓你死得遺臭萬年才是？”

    “jian.□□女，連先帝妃嬪都不放過，足矣?！笔拰幙紤]之時(shí)，清河已然開口接過話，但這內(nèi)容，要命！

    “你瘋了，你想讓你母親死？”趙十四郎眼中閃過慌亂，萬萬想不到清河郡主竟然有此念頭。

    不過，他不怕，他不怕！

    蕭寧說的話不會(huì)有人相信的，他們只會(huì)認(rèn)定蕭寧是想壞他名聲，想讓他身敗名裂，故意構(gòu)陷。只要清河不出面，不說話，就不會(huì)有人相信。

    趙十四郎第一反應(yīng)是如何嚇住清河郡主。

    “是嗎？我的母親為何遭受這一切，若追根溯源，是韓太后之錯(cuò)，是你們這些貪圖我母親美色，更想凌駕于帝王之上，野心昭然若揭之人的錯(cuò)，我母親因貌美而無法保護(hù)自己若也成了錯(cuò)，錯(cuò)，又如何？”

    這些話，在清河郡主決定來此時(shí)，已然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讓喜好名利，想為世人所稱贊的趙十四郎，說出她們想知道的一切。

    如何能讓人如她所愿，這并不是一件容易辦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