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49節(jié)
“南方官僚集團?!辈骄殠熑嘀夹?,“皇上是讓李家人,去試探鐵板一塊的南方?!?/br> 南方經(jīng)濟發(fā)達,又地窄人稠,地方豪強林立: ——看梧州胡氏在地方上的赫赫威風,又看上京沈氏在天子腳下的如履薄冰,就知道為什么皇上要對付南方世族了。 李家的鬼祟動作,便是試探。 試探的結果呢? 步練師心神一震:“莫非是——” “對?!北⑸叫Φ?,“正是虔州監(jiān)造冊?!?/br> 那本讓李輔國抄家流放的簿子! · · …… ——白有蘇既然想翻虔州的爛賬,他薄將山不僅出聲支持,還給白有蘇遞了一把好刀: 沈逾卿手持玉笏,列眾而出,站在白有蘇身側,呈上了一本錦藍簿子: “啟稟皇上,此物乃相國南巡之時,獲得的虔州大壩監(jiān)造冊,請皇上過目。” …… · · 按照常理來說,李家既然能逼死虔州總水監(jiān),那么銷毀一本至關重要的監(jiān)造冊,那還不容易么? 但是薄將山偏偏拿到了。 這件事從表面上看,是薄將山的能力;這件事往下深究,卻是南方世族的本事: 李家此舉,天理難容! 一個北方豪強,敢在南方撒野,南方官僚集團豈會坐視不管,任他騎在自己頭上放肆?! ——還真當南方只有一個天海戚氏了? 是以,這本關鍵的簿子,薄將山得來不費功夫: 這是南方官僚集團,對李家的兇狠反擊! 這便是試探的結果: 南方世族,鐵板一塊,大隱患也! · · 這次春榜,皆為南人。 這是南方官僚集團,對皇權的一次重大挑戰(zhàn): 難道北方泱泱學子數(shù)萬,都是酒囊飯袋,都是粗勇武夫,沒有一個堪用人才? ——荒謬!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北人都是廢物,但這事怎么能做得這么過? 南方官僚此舉,便是把周泰這個皇帝,推到了北方世族的怒火之下! 只有下屬背鍋的道理,哪有領導背鍋的文章? 皇上直接杖斃戚岱,那是對南方官僚集團,一次兇狠而有力的警告: 我若要殺,天下皆懼! 我若要爭,神佛退避! 周泰如履薄冰、伏低做小、忍氣吞聲太久,以至于整個朝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高調(diào)奪嫡、低調(diào)當政的天子,早已不是當年那位,被五大柱國威逼、被三省六部掣肘、被各方豪強垂涎的新帝了! · · 薄將山微微傾身向前,湊近步練師的耳邊。 他的表情異樣的漠然,異樣的古怪,像是看穿了三千丈紅塵的無動于衷,又像是某種大仇得報的愉悅: “……薇容,這種君王,這種朝廷,真的沒什么意思。” 哪里值得你一腔赤誠,滿身孤勇? · · “薄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大朔就這一個君王,就這一個朝廷,”步練師眉頭皺起,聲色俱厲,“不效忠它,還能效忠誰?” 君王暴虐,死諫就是了;朝堂昏沉,整頓就是了! 什么叫“沒意思”? ——薄將山,你到底想說什么? 薄將山撩起眼皮,與步練師沉沉對視。 靜、靜、靜。 他們離得那么近,幾乎呼吸相聞;但步練師卻看不明白,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薄將山眉眼端正,英俊鋒利。一道極淡的痕印,從他下頜掠向鬢角;那是一道極其兇險的刀傷,再近一寸便能劈碎他的面骨。 步練師知道他全身上下,有幾十處這樣的傷痕。 文臣的心寒,武將的傷痛,同時呈現(xiàn)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以至于薄將山整個人,都像個苦難深重的秘密。 他隱瞞了什么? 他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步練師陡地打了個冷顫: “薄止,我問你,你是不是……” 不會吧,不可能,別犯傻—— “……想反?” · · 靜、靜、靜。 死一般的寂靜。 一切悲劇,都有端倪。 · · 薄將山去拉她的手,決定好好跟她說:“薇容……” 步練師猛地拂開他:“你大膽!” 薄將山瞳孔一縮,再也沒動作。 “——薄止,”步練師冷冷地看著他的眼睛,“北狄不堪教化,素有不臣之心。而你食我朔祿,為人為臣多年,早已不能與蠻夷等同而論,怎么能說出這般瘋話來?!” 薄將山定定地望著步練師。 他很輕很輕地重復了一遍: “蠻夷?” 你也是這般看我的嗎,薇容? · · 步練師還在想謀逆一事,神色中的鄙夷根本不屑掩飾:“北狄就是蠻夷,擾我關西多年,這還能叫錯了么?” 當然,像薄將山這樣受過教化的,當然和一般的北狄兒不一樣…… 唔! 薄將山猝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她的后頸,欺身親吻上去。步練師被他堵得一窒,下意識地伸手去推,卻被他攥住了手腕。 “唔——!”步練師掙開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又被薄將山一把拉了回去,“你發(fā)什么瘋?!” 薄將山低低地重復:“蠻夷?” 什么? 步練師嘴唇都被薄將山咬破了,自然不會給他什么好言語:“我這話哪一個字有錯?——你沖我發(fā)什么性!起開!”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不好好想辦法,解決科考一事,沖我發(fā)什么脾氣! 嘩——! 他們本是在書房議事,兩人這一糾纏拉扯,步練師被按在了書案上,什么奏本案卷都掃了一地。 步練師怫然大怒,提高了聲音:“薄止,你敢在這里碰我,我這輩子都不會理你,你也別想再見到窈窈!” 薄將山果然停了。 他慢條斯理地起身,抽出一張干凈的絹帕來,折疊成整齊的布塊,塞進了步練師的嘴里。 薄將山輕哂: “步薇容,我覺得,你差不多該明白一件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