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臣(重生) 第96節(jié)
“她是政治大家。在一國之得失面前,一人之恩仇,便顯得無足輕重。若是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拿到我的支持,步練師想穩(wěn)定局勢,便容易得太多?!?/br> 連弘正嘆了口氣:“可是相國,你是……” ——你是要反的。 你怎么可能如步練師的愿? 薄將山看著眼前燈火一豆,默然不語。 他想起了漫山遍野的紅梅,想起了亭中比梅花還要烈艷的女人,想起了那些猶似鐵騎突出、刀槍齊鳴的棒喝: “——而現(xiàn)在,都是因為你!薄止,你耽于幻想,湎于仇恨,窩藏禍心,竟還不甘茍且!——百代忠良賢能,何不愧殺你也?。。 ?/br> 步薇容這是在叫他迷途知返,懸崖勒馬,浪子回頭。 薄將山出神地望著這剪溫暖的燭火: ——你怎么還不肯放棄我呢? 難道你仍覺得,我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么? 薄將山不合時宜地想起,少年時在那皇家晚宴上,他薄將山被一條狼狗欺辱時,也是沒人敢來救他。 只有—— · · …… 步練師單手持鞭,鞭上鮮血兀自滴瀝不止;女孩靜立于庭中,像是一道明燦的銀色月光,唰然劈開這昏聵糜爛的黑色霧瘴。 薄將山的眼睛里,漸漸地有了光。 …… · · ——好像在故事的最開頭,她就是那道明燦的月亮。 步練師不同于一般的溫柔月光,她凜冽至極、霸道至極、蠻橫至極,一鞭下去都是騰騰的血氣,一眼看來都是森森的輕蔑。 但是就是她,但是就偏偏是她,但是就只有她。 只有她步練師,在所有人都以為薄將山,要活活被一條狗咬死的時候,一鞭子抽碎了所有的麻木和沉默: “——畜/生?。?!” 薄將山所有瘋狂的愛意和迷戀,都源自于這鮮血淋漓的一記鞭/笞;她強大、她美麗、她神圣、她莊嚴,薄將山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叫囂起來,要把這個女孩的名字,刻進神魂、融入骨血里: 步練師。 · · 薄將山幽幽道:“我對她并不好?!?/br> 她怎么……還不愿意放棄我呢? 連弘正急急道:“相國,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薄將山靜靜地看了連弘正一眼。 老人突然感覺到一股砭膚刺骨的冷意,默默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她可不是我的至親?!北⑸綉猩⒌溃澳阄医允侨碎g的孤魂野鬼,哪里來的至親呢?” 她是我的檐邊月;她是我的巔上雪;她是我的頸中刀。 而我—— 薄將山十指交叉,抵住下顎,雙目像是野狼的眼睛,在暗夜里飄搖起磷磷的碧火: ——是在爛泥里頭,苦苦掙扎不得解脫的,一頭喪家之犬罷了。 · · 是夜,步府,慎獨居。 窈窈偷偷摸摸地從窗戶里翻了進來,一把將林慎從拔步床上拽了起來: “走,陪我喝酒去!” 因為林慎和窈窈闖進云裳樓那件事,窈窈挨了不少的家法伺候;而林慎——林慎沒有功夫傍身,又生得細皮嫩rou,一棍子打下去怕打出個好歹——步練師揉著太陽xue,喝令林慎閉門思過: 算是罰了,但沒完全罰。 窈窈倒沒什么意見。她雖然潑辣刁蠻,但也能分是非:去云裳樓的餿主意,本來就是她出的;況且林慎差點因為她,攪進紅白刀子的打殺里。 只重罰她一個,窈窈也沒什么屈——打就打嘛,她又不怕,步練師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樣,打完不還是放她去玩。 只是最近不同了。 窈窈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依照娘親沒日沒夜的加班議事,和師父日愈暴躁的言行來看,——這大明宮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糟心事,還是不能讓普通老百姓知道。 ——難不成那皇帝老兒駕崩了? 窈窈烏黑的眼珠轉了轉,隨即向上一翻:管他呢,她又不關心,倒是林慎這種書呆子,肯定得哭鼻子。 步府最近戒嚴,連潑猴窈窈,也不能隨意亂跑了。 窈窈一開始還聽話,過了幾天就覺得憋得慌: ——她一定得出去玩! 林慎忍無可忍道:“步窈窈,哪座花果山才能養(yǎng)出你這種潑猴來?” · · 【注】 *1:“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出自徐克《狄仁杰之通天帝國》。 第69章 周郎顧 薄周對峙 半夜被女孩子從被窩里拽起來, 林慎的人生又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林慎光著上身,雙手抱胸,惱羞成怒: “你大晚上不睡覺作甚?” 窈窈從小和林慎一起長大, 儼然把對方當做了知心男姐妹,根本不覺得有什么好害臊的。 眼下窈窈金刀大馬地往塌側一坐,長刀斜斜地抱在懷里, 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 “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 “——‘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是吧?”林慎憤怒地打斷她,“步窈窈, 背書背全了,后邊可是接了一句‘懷民亦未寢’!” 我可是睡得正熟?。。?/br> 林慎性格向來溫軟,只是這起床氣分外怵人。窈窈扁了扁嘴,開始扯他被子:“我錯了嘛!你陪我玩, 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 林慎:“……” 令公所言極是, 窈窈就是被他林慎嬌慣得無法無天! “不行!”林慎態(tài)度格外堅決, “這都宵禁了,還有哪里好玩?去睡覺。” 窈窈噘起的小嘴都能掛個葫蘆了:“不是還有夜市嘛?!?/br> 林慎瞪眼:“良家女從不去夜市!” 窈窈抱著枕頭開始蹬腿:“你給我裹小腳算了!” “你少給我偷換概念!”林慎大怒, “步窈窈,眼下時局非同小可, 令公既然讓你安心待在宅中,自然有她的理由!——你少給令公添亂!” 小女孩哪里管這么多, 窈窈委屈成了一條貓貓蟲:“你和師父都一樣!張口我娘閉口我娘的, 都沒人想著我!” 啪! 林慎一拍床板,厲聲訓道: “——你也該懂事了!若你不是令公所出,又有誰會多看你一眼?!” 這刻薄話脫口而出,林慎立刻就后悔了。 窈窈一下愣在原地, 大眼睛閃了閃,立刻盈滿了眼淚。 她性子素來要強,幾棍家法打下來,窈窈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如今林慎這一句惡言,窈窈卻立刻見了眼淚。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連忙找補,“窈窈,我不是這個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著嗓子道: “林慎,你愿意跟著我,就是因為我娘親是步練師,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練師的女兒,你是不是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林慎訥訥道:“窈窈,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小女孩哪里聽得進這種話,窈窈立刻哭著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 · 林慎披著獸毛大氅御寒,提著八角燈籠照路,一腦門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見了。 窈窈哭著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結果自然是沒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