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妥協(xié)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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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很不正常,凸起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伴隨著他平靜無波的語氣:“我生病了?!?/br> 或許人都很矯情,賀言郁鮮少會在安棠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樣,以至于讓她覺得,他是銅墻鐵壁鍛造的人,不會痛,不會生病,也不會抱怨。 那種破碎質(zhì)感的嗓音傳到安棠耳里,未能引起她一絲憐憫。 昔日會哭著擔(dān)心賀言郁的人,如今已經(jīng)變了。 她說:“生病了就去找醫(yī)生,找我有什么用?” “多喝熱水,就這樣吧?!?/br> 第32章 晉江獨家首發(fā) 四月初,倫敦的氣候著實還有些冷,安棠穿著呢絨大衣,站在二樓臥室的陽臺舉目眺望外面世界的景致。 外面黑漆漆的,路燈灑下的橘黃光芒在風(fēng)中搖曳。 冷風(fēng)呼嘯,將電話里賀言郁的聲音割裂。 他說:“我生病了?!?/br> 安棠以為賀言郁鍥而不舍跟他打電話,是有什么要緊的急事,結(jié)果就因為這。 她的右手攥著一枚鉆戒,戒圈磨砂打造精巧細致的小月亮,圍成一圈拱著那顆切割的星星鉆石。 這是她回到復(fù)式樓,躺在溫淮之的床上時,在床柜細縫里發(fā)現(xiàn)的。 溫淮之去世后,家里的東西,她都保留著,甚至原封不動。 她天真又固執(zhí)的以為,這樣她的淮之就還活著。 安棠垂眸握緊手中的戒指,幾個月前,她一直在等溫淮之向她求婚,她曾無數(shù)次在夢里幻想過,她愛的人會單膝下跪給她戴上戒指。 他們會有一個幸福的未來。 盡管后面全都變了,可是…… 她知道,這枚戒指是淮之特意定制的,其中的寓意她都明白。 外面的風(fēng)刮得很大,又冷又刺骨,快要迷花安棠的眼睛。 她眼眶紅紅的,那雙眼睛被薄霧籠罩,安棠在壓抑自己的情緒,甚至沒有心情再去管賀言郁怎么樣。 他說他生病了,她無動于衷,甚至還很冷血的想,你只是生病了,可她的淮之卻已經(jīng)死了。 所以她幾乎用傷害他的語氣,冷漠無情的說:“生病了就去找醫(yī)生,找我有什么用?” “多喝熱水,就這樣吧。” 連敷衍的應(yīng)付都懶得裝,好似賀言郁就是一個麻煩、一個累贅。 她掛斷電話,關(guān)掉手機,在冷風(fēng)中站了會,轉(zhuǎn)身走進室內(nèi)。 窗簾自動合攏,將最后一絲暖光隔絕在外,安棠脫下外面的呢絨大衣,掀開被子躺進去。 她握著戒指抵在心口,闔眼默默流淚。 這副場景,恍若溫淮之臨死前那一晚,兩人都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神情。 漆黑的室內(nèi),寂靜無聲,繾綣悲戚的聲音若有似無:“淮之?!?/br> “我想你了……” * 昨夜,安棠做了個夢,她夢到溫淮之向她求婚,他們在高朋滿座中接受祝福,后來,他們還有盛世宏大的婚禮,彼此戴上婚戒,在牧師的祝唱下相擁親吻。 他們有溫馨的小家,養(yǎng)了可愛的貓狗,還生了一對非常漂亮的龍鳳胎。 夢里有很多生活氣息十足的場面,有她給孩子輔導(dǎo)功課時雞飛狗跳的畫面,有傍晚溫淮之背著她漫步在海邊,夕陽的余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老長,還有她在廚房做菜,把即將出鍋的菜肴夾給溫淮之品嘗。 畫面走馬觀花,卻將他們從年輕到老的生活全都展現(xiàn)了。 安棠醒來時,望著冷清的房間,空余惆悵,像是被拋棄的孩子,留在原地迷茫無措。 今天是清明節(jié),在中國,這一天總是霧雨朦朧,蕭索凄清,像是為了應(yīng)景。 而英國的氣候總是多變,下午的時候,天空灰蒙蒙的,云層壓得很低,仿佛一抬頭就能觸碰到灰皚的云霧。 溫度還是那么低冷,安棠里面穿了高領(lǐng)毛衣,搭配直筒褲,外面又罩了件卡其色風(fēng)衣。 她驅(qū)車去花店,買了束白玫瑰。 墓園。 安棠抱著花束,走上臺階,來到溫淮之的墓前。 黑白照貼在石碑上,照片里的男人清雋優(yōu)雅,溫和紳士。 墓前放著好幾束祭奠的鮮花,想來都是和溫淮之關(guān)系好的人。 安棠彎腰放下白玫瑰,嘴角微勾,就像昔日那樣,用溫柔又乖俏的語氣跟他聊天。 “淮之,我回港城了,在那我遇到你的朋友梁則,他邀請我做他新劇的首席編劇,我答應(yīng)了?!?/br> “還有,你知道嗎,我在港戲遇到一個名叫陳南潯的男生,他今年大四,說來也巧,他跟你一樣都是從五歲開始學(xué)習(xí)古典舞。”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言行舉止,穿著打扮,跟你像極了?!?/br> “對了淮之,他說他最喜歡的古典舞藝術(shù)家是你,你瞧,很多人都是喜歡你的?!?/br> 安棠在這一站就是一個小時,她跟溫淮之聊了很多,細到哪天中午吃什么都說了。 聊到最后,該說的都說了。 可她不想離開,她還想再逗留會,留下來多陪陪溫淮之,如果連她都祭拜完就走了,那她的淮之該多孤獨。 “淮之,我昨天在你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枚戒指,那是你用來向我求婚的,對嗎?” “你知道你大限將至,活不了多久,所以到最后都沒把戒指送出去,你不想利用本該爛漫的瞬間將我囚困一輩子對嗎?” “我的淮之還真是大笨蛋,戒指都藏不好,你瞧,還是被我發(fā)現(xiàn)了吧?!?/br> “淮之,你的遺憾,我想幫你填平?!?/br> “我跟賀言郁有一場為期三年的約定,如果三年內(nèi),他徹底變成你,我就讓他用你準備的戒指向我求婚,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當(dāng)做是你在向我求婚?!?/br> “如果三年后,他還只是他自己,那我跟他的界限就徹底劃清了,賀言郁說過,他不會再糾纏我?!?/br> “到時候我還是會戴上你準備送給我的求婚戒指,我不管,就當(dāng)做你已經(jīng)向我求婚了,你知道的,你的棠棠向來厚臉皮。”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安棠忍不住笑了。 這反倒讓她想起一樁往事。 那是她十六歲的時候,她在學(xué)校調(diào)皮搗蛋闖了禍,被老師勒令打電話請家長。 她父親忙著公司事務(wù),她母親忙著拍戲。 沒人能夠管她。 她偷偷給溫淮之打電話,讓他到學(xué)校替她接受老師的批責(zé)。 那時溫淮之二十一歲,年少成名的他在哪都是風(fēng)華絕代。 安棠還記得那天溫淮之開車抵達學(xué)校,被她劫持去了辦公室。 老師顯然認識溫淮之,響徹國際舞臺的男人,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是藝術(shù)家。 “你真的是安棠的親人?” 溫淮之恪守禮儀,為人光明磊落,從不說謊,“棠棠叫我一聲哥哥,我照顧她十年,老師覺得我們算不算親人?” 于是,溫淮之作為安棠的家長,順理成章的在辦公室接受批責(zé)。 老師細數(shù)安棠在學(xué)校的‘英勇事跡’,溫淮之認真受教聆聽,把態(tài)度擺得十分端正,只是偶爾會用溫柔又包容的目光看向身邊像只鵪鶉似的小姑娘。 事后,溫淮之領(lǐng)著她回去,回家的路上,他單臂挎著安棠的書包,微笑道:“你呀,還有兩年就要成年了,以后要是再闖禍,我可不來救你?!?/br> “成年又怎樣?你不還是我的淮之哥哥嘛,我不信你狠得下心腸?!?/br> 她厚著臉皮,言之鑿鑿的模樣,真是讓溫淮之哭笑不得,“棠棠這是吃準我好欺負了?” “那可不?!?/br> “看來我這十年,還養(yǎng)出一個小祖宗?!?/br> 安棠沉浸在過去的一段回憶里,全然沒發(fā)現(xiàn)賀言郁站在不遠處正盯著她。 他面容陰郁,目光晦暗,垂在身側(cè)的手逐漸攥緊。 他來這已經(jīng)有一小會,恰好聽到安棠說的那句話。 她說:“淮之,你的遺憾,我想幫你填平?!?/br> 除此之外,還有后面那些對他而言絕情又荒唐的話。 “我跟賀言郁有一場為期三年的約定,如果三年內(nèi),他徹底變成你,我就讓他用你準備的戒指向我求婚,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當(dāng)做是你在向我求婚?!?/br> “如果三年后,他還只是他自己,那我跟他的界限就徹底劃清了,賀言郁說過,他不會再糾纏我。” “到時候我還是會戴上你準備送給我的求婚戒指,我不管,就當(dāng)做你已經(jīng)向我求婚了?!?/br> 賀言郁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安棠把他當(dāng)做溫淮之的替身,這個女人冷血又薄涼,心里除了溫淮之,誰也不放在眼里。 他應(yīng)該恨她那三年玩弄他的感情,應(yīng)該選擇狠狠的報復(fù)她,可是他到現(xiàn)在過去那么久都沒有。 她總是給他不合時宜又恰到好處的溫情,讓他覺得,就算他再怎么比不上溫淮之,他在她心里應(yīng)該也是有點位置的。 可是,沒有。 她會因為一個清明節(jié),不辭萬里乘坐飛機趕回來,只為在溫淮之的墓前獻一束花,站在這陪他說一會話。 在她心中,溫淮之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人都已經(jīng)死了,而他,是死是活,是病是痛,她不關(guān)心,也不在乎,甚至連敷衍都顯得那么不值一提。 賀言郁的高燒并沒有徹底消退,此刻又吹了風(fēng),明明頭痛欲裂,卻遠比不上心底蔓延的痛楚。 安棠祭拜完溫淮之,轉(zhuǎn)身準備離開,視線正好與賀言郁撞上。 她心頭一驚。 不是因為賀言郁突然出現(xiàn),而是因為他看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