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咸魚 第18節(jié)
徐君愿笑道:“小侯爺?shù)珕枱o妨?!?/br> 陸晚丞緩聲道:“這世上,可有死而復生,或是……魂魄易體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貴公子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已經(jīng)被老婆下藥毒萎了(狗頭 1出自網(wǎng)絡(luò) 第16章 林清羽身影隱于桃林之中,此處鮮有人煙,兩人的對話較為清晰地傳入他耳中。 難怪陸晚丞愿意來這一趟,想必是為了徐君愿而來。陸晚丞一向是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成婚至今,陸晚丞只出過兩次門,一次是現(xiàn)在,還有一次便是去林府。能讓他動起來的事,一定是連咸魚都覺得重要的事。 他記得陸晚丞曾經(jīng)對鬼神之說表現(xiàn)出不小的興趣,還言道想會一會傳說中能“知天地,通鬼神”的國師。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更沒想到他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見到徐君愿,問出這個荒唐的問題。 “死而復生,魂魄易體”,世間若真有這種事,哪來那么多癡癡怨怨,大夫也不用治病救人了,直接習得復生之術(shù),等人死了,再讓他活過來,豈不是更簡單省事。 徐君愿似有幾分驚訝,也不知是驚訝于陸晚丞的問題,還是驚訝于他的開門見山。他微作思索,道:“古往今來,追求長生不老,死而復生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許多青史傳名的帝王。天子窮天下之力尚且做不到的事,想來就是不存在的罷。人的軀體,去了便是去了,消散而逝,任誰也無法挽回。至于魂魄易體……”徐君愿一笑,“恕我才疏學淺——不知道?!?/br> 陸晚丞挑了挑眉:“原來國師也有不知道的事?!?/br>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還未親眼見過?!毙炀傅?,“但我沒見過,不意味著世間不存在?!?/br> 陸晚丞“哦”了聲,沒了交談的興致,仍是客氣道:“不愧是大瑜唯一的國師。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這是在說徐君愿說的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廢話了。 徐君愿臉上始終掛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若真有魂魄易體一事,我倒是很想見識一番。只是,當事者恐怕不會輕易開口。因為……” 陸晚丞道:“因為他知道說了也無人信,即便信了,也會惹出不少麻煩事?!?/br> 徐君愿笑道:“小侯爺英明?!?/br> “少爺?”歡瞳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手里推著陸晚丞的輪椅,想是陸晚丞走累了,打發(fā)他去馬車上拿輪椅。 他這一出聲,陸晚丞和徐君愿都瞧了過來。林清羽不慌不忙地走出去:“小侯爺?!?/br> 陸晚丞以手撐額,含笑望著他,話卻是對徐君愿說的:“國師,這是內(nèi)人?!?/br> 林清羽一怔。他是第一次聽到陸晚丞這般喚他,感覺……很別扭,也不知陸晚丞是如何說的那么自然而然。 他雖身在侯府,名義上和陸晚丞是夫妻,但兩人都沒把這場姻緣當真。如今膈應他的“婆婆”也被禁足,他時不時的會忘了這一層——他是陸晚丞的“內(nèi)人”。 徐君愿一見林清羽,眼中笑意更甚:“陸夫人?!?/br> 林清羽袖中的手微微一緊,淡道:“見過國師?!?/br> “陸夫人美詞氣,有風儀,小侯爺好福氣?!?/br> 陸晚丞也盯著林清羽看,笑道:“是吧。”他大大方方地欣賞著林清羽,就仿佛是在欣賞一株開得最艷的桃花。 陸晚丞的目光讓林清羽有些拘謹,不過他能感覺到,陸晚丞和其他登徒子看他的眼神不一樣,陸晚丞真的只是在賞景而已。 但林清羽還是一計眼刀掃了過去——很好看? 陸晚丞移開視線,嘴角卻揚著笑,仿佛在說:這不是廢話。 “美景,佳偶,還差一樁美酒?!毙炀刚衼硪恍∩?,道,“去把我前年埋在桃樹下的酒取來。” 林清羽道:“小侯爺有病在身,不宜飲酒?!?/br> “是我疏忽了?!毙炀赋瘍扇伺e杯道,“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br> 陸晚丞正要端起茶盞,見林清羽一動未動,又把手收了回去,面上無波無瀾,內(nèi)心只覺日了狗。 他就知道林清羽見了國師要不爽,回頭林清羽不開心,他就會跟著不爽。造孽啊。 徐君愿臉上笑意不減:“看來陸夫人是不想給我這個面子了。” 林清羽道:“癸未年三月十一,辰時?!?/br> 徐君愿點了點頭:“若我未記錯,這應當是陸夫人的生辰八字?!?/br> “國師好記性。”林清羽冷道,“我和小侯爺一樣,有一事不解,想請國師指點?!?/br> 徐君愿微笑道:“指點談不上,陸夫人但請直言?!?/br> 林清羽輕輕啟唇:“為何是我。” 徐君愿似猜到了林清羽有此一問,手頭往上指了指:“天意如此?!?/br> “天意?呵?!绷智逵鹧哉Z中難掩譏誚,“年少時,我隨恩師云游四方。常有迷信之人,病了不去請大夫看病吃藥,而是找一些‘神婆’到家中裝神弄鬼。若病能好,自是萬事大吉;若病不能好,那便是‘天意如此’,病者命數(shù)已定,凡人無力回天。這便是國師說的‘天意’么。” “究竟是不是天意,兩位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毙炀笍娜莸?,“沖喜之后,小侯爺?shù)纳眢w是否有所好轉(zhuǎn)?” 林清羽不以為然:“巧合罷了?!?/br> 徐君愿無奈一笑:“陸夫人這般,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陸晚丞略作思忖,道:“既然如此,國師可否告知我們你推算的過程。還是說,天機不可泄露?” 徐君愿神色玩味:“天機自是不可泄露,但偶爾泄露一點也無妨。當日,小侯爺病危,侯爺侯夫人托皇后尋我求助。我起了一卦,算到小侯爺命不該絕,若得貴人,或許有一線生機,僅此而已?!?/br> 陸晚丞笑了笑:“可我現(xiàn)在得了貴人,依然命不久矣,可見沖喜無用,國師下次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免得誤人前程?!?/br> 林清羽聞言,側(cè)眸看了眼身側(cè)之人。陸晚丞倒是把他要說的話都說了。 徐君愿輕嘆:“小侯爺能看淡生死,徐某自愧不如??上愕拿鼣?shù)……”徐君愿話音一頓,別有深意地看著陸晚丞,“或者,小侯爺除了‘陸晚丞’三字,還有沒有其他的名字?我可用你別名,再為你起一卦?!?/br> 陸晚丞不動聲色地直視徐君愿,眸色隱于長睫之下。過了須臾,他方道:“沒有?!?/br> 關(guān)于陸晚丞的名字,林清羽略有耳聞,由他難產(chǎn)早逝的生母所取。生母去后,陸晚丞被養(yǎng)在乳母身邊,后又由梁氏親自撫養(yǎng)。無論是乳母還是繼母,始終隔著一層,也不曾給陸晚丞取過什么小名。若是如此,陸晚丞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為何要猶豫? 林清羽想起《臨安游記》中的那行注釋,又想起陸晚丞的某些“胡言亂語”……成婚初時,陸晚丞甚至對自己的年齡都不甚清楚。他一直未把陸晚丞的話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在裝瘋賣傻?,F(xiàn)在想來,值得懷疑的地方不止一點半點。 死而復生,魂魄易體……世間真的會有這等事? 怎么可能,一定還有其他什么隱情。 陸晚丞,有事在瞞著他。 三人談話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小僧提醒他們早些下山,否則夜路難走,難免顛簸。徐君愿起身道:“二位慢走,我就不送了?!?/br> 林清羽冷淡點頭。徐君愿談吐得體,溫文爾雅,沒有仗著特殊的身份地位強壓于人,勉強不算十分惹人厭。將來要找他尋仇,可以考慮下些毒性不強的藥。 臨走之前,陸晚丞順手折了一株桃花。馬車停在長生寺大門口,離桃林有一段距離,嬌貴的小侯爺已經(jīng)沒力氣再走路,坐在輪椅上由歡瞳推著走,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擺玩著折枝,昏昏欲睡。林清羽走在最前面,兩人各懷心思,一時之間未有交流。 此時已近黃昏,離寺的香客不少。歡瞳發(fā)現(xiàn)不少走在他們前面的香客都會回頭看一眼,不太高興地說:“小侯爺,好多人都在回頭看我們少爺?!?/br> 陸晚丞心不在焉地“哦”了聲。 歡瞳瞪直了眼:“您就一點不在意?” 他自幼跟著少爺,深知少爺反感陌生人太過露骨的目光。他也不喜歡路人總是要多瞧少爺幾眼,心里頭不舒服。 陸晚丞奇怪道:“這有什么可在意的,美人誰都喜歡看?!?/br> 歡瞳揶揄道:“這拜了把子的夫妻就是不一樣。一般人都恨不得把媳婦藏起來不讓別人瞧見,小侯爺?shù)购?,大大方方地讓人看?!?/br> 陸晚丞一笑:“看就看唄,媳婦好看不是給我長臉么。反正旁人再如何看,人又不會是他們的,還只能看這么一次?!标懲碡皣K嘖嘖”地同情搖頭,“好慘?!?/br> 歡瞳小聲嘀咕:“說的好像人是您的一樣?!?/br> “呃……”陸晚丞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很快又釋然了,“至少我能天天看到他。雖然,我也看不了多久了?!?/br> 歡瞳有些難過。他是想早點跟著少爺回林府不假,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又挺喜歡小侯爺?shù)?。小侯爺要是死了,他說不定還會掉幾點眼淚。 歡瞳胡亂安慰著:“這都還沒到五月,離冬天還早呢,小侯爺還可以看大半年。” “冬天啊……”陸晚丞望著林清羽的背影,眼眸瞇了起來,“那我想看你家少爺披著大紅色的雪披,撐傘站在落雪之中,臉頰染紅,長發(fā)如墨,一定養(yǎng)眼?!?/br> 林清羽驀地停下步伐,緩緩轉(zhuǎn)身,向陸晚丞看來。 歡瞳小聲驚呼:“糟糕,被少爺聽見了!” 兩人目光交錯,林清羽沉靜地看著他。陸晚丞忽然有一種錯覺,林清羽看的不是他這張臉,而是……他這個人。 林清羽嗓音微冷:“你當真,沒有別的名字?” 陸晚丞心中一緊,同往常一般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你這話問的好笑。我若是有,我自己怎么不知道?!?/br> 林清羽沒有多問,淡道:“但愿你能熬到第一場雪?!?/br> 第17章 林清羽本不想對陸晚丞追根究底,世人難免會有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陸晚丞既不想說,他也沒什么必須知道的理由。就像他自己心里時不時涌現(xiàn)出的惡毒念頭,不也無人知曉么。 ……除了陸晚丞。陸晚丞真的什么都知道。不僅僅是他,陸晚丞似乎把所有人都看得很透徹,自己卻成日擺出一副混吃等死的咸魚樣,表面上心無城府,與世無爭,又能在某些關(guān)鍵時刻無聲無息地解決問題,叫人難以捉摸。 憑什么。 憑什么陸晚丞知曉他的一切,而他對陸晚丞的了解,卻只是冰山一角。 林清羽猶豫許久,以整理書房為由,招來花露幫忙,命她把陸晚丞的書畫字作悉數(shù)找出,重新整理一遍。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無緣無故的不甘心是從何而來。但既然有了疑問,尋常答案是正常之事,任誰都不喜歡被蒙在鼓里的感覺。 花露是溫國公府上送來的侍女。溫國公夫人惦記著外孫常年養(yǎng)病,怕他沉悶,故而選了一個性子天真爛漫的姑娘送來?;恫粌H手腳麻利,還會認字,很快就把林清羽要的東西按時間順序整理了出來。 陸晚丞的字跡可以追溯到他懵懂啟蒙之時。數(shù)十年來,字跡的變化均有跡可循。直至陸晚丞十五六歲,字的“形”和“神”已成定勢,轉(zhuǎn)折點是陸晚丞病危之時。那時的陸晚丞昏迷不醒,無法提筆寫字。他昏昏沉沉了一個月,在他們的新婚之夜方再次清醒。 自那以后,陸晚丞字的“神”就變了。 林清羽拿起陸晚丞近期看的一本話本翻閱,問:“你是什么時候到的侯府?” 花露道:“回少君,我來侯府已經(jīng)三年了。” “以前的小侯爺,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花露回憶著,道:“小侯爺以前話比現(xiàn)在少,不怎么笑,也不喜歡遛鳥投壺?!被兑恍?,“少君進門之后,小侯爺身子好了不說,性子也開朗多了。少君真是小侯爺?shù)母P悄?。?/br> 林清羽不置可否:“他以前平時做什么?!?/br> “小侯爺喜歡看各種游記。他身子不好嘛,一直被困在府里,所以他特別想出去。他還說他這輩子若是能去一趟臨安,死也瞑……呸呸呸?!被洞蛑约旱淖彀停扒莆疫@張嘴,說的什么晦氣話?!?/br> 那條一身懶骨頭的咸魚,特別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