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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暗夜中,赤紅色的小燈籠挺打眼的。這幾年,每天夜里都能在長公主府的巷口看到這輛馬車,說明凌醫(yī)女有人接,府里的下人們都習慣了。 “凌醫(yī)女,您家的那位又久等了?!?/br> 聽聞凌醫(yī)女嫁的是與她一同長大的竹馬。這位竹馬就住在凌太醫(yī)家的隔壁,每日風里來雨里去地候在長公主府門前接送,成婚后亦不例外。 下人們敢這么打趣,也是因為凌醫(yī)女性子好不會告狀,總是默默地上車走人。 今夜也一樣。 赤紅色小燈籠下是一個哈欠連天,長得有些憨厚的漢子。 看到門前那穿著長衫的身影,漢子才揉了揉眼睛,嘚嘚嘚將馬車趕過去。 他利落地跳下馬車,將車前的小杌子放到地上,讓她踩小杌子上車:“里頭有熱的牛乳,你喝著暖和暖和……大人也在里頭呢?!?/br> 最后那句大人,他卻是壓低了聲說的。 一瞬,凌言有察覺不到的緊張。 推開門,她就看到靠在車壁上閉眼歇息的男子。 若是有人一起進來,必然會發(fā)現(xiàn)他們兩人身材相仿。一樣地高大,只是男女有別,男子的肩背更寬闊平直些。 桌上點著一根小蠟燭,已燒到只剩下指甲蓋大小。 她將車門關上,那男子已睜開眼。 馬車嘚嘚嘚往前行。 小蠟燭顫抖的光落在男子狹長的墨玉眼上,印地清楚分明。 夜色正濃,馬車前的小燈籠熄滅了,漢子也渾不在意。 很快這輛馬車就隱入nongnong的夜色之中,瞧不見了。 ** 趙棠醒來的消息傳開后,長公主府門房就忙了許多。 幼帝趙杭日日都來,因為還要念書,所以留的時間不長。他的老師是文淵閣大學士張培元,當朝內閣次輔,也是趙棠的老師。 旁人來探望,說笑玩的都是日?,嵤隆Zw杭卻不同,說的不是念書,就是上朝。他每天一下朝就來,朝服都是在皇帝的出行車輦上換下來的。 趙杭三歲繼位,早年還有生母皇太后在朝上垂簾聽政。湘貴妃做妃子時柔弱,親兒子登基后,她不得不強勢起來??沙氯唠s,關系錯綜,她有內閣的人一起相商,有時也疲于應對。 好在先帝勤勉,朝中百官已成相互牽制的局面,江山還算穩(wěn)固。 只是趙杭到底年幼,皇太后身體又不好,累不得。時日一久,宮中的內監(jiān)勢起,朝中的百官亦逐漸發(fā)生變化。 陳淮汜是被楚王楚源推出來的。 楚王是趙國唯一的異姓王,楚氏祖輩早年與趙氏一起打下的趙國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楚氏族人世代與趙國皇室通婚,就是趙棠這一輩,身上依然有楚氏的血。 楚氏不姓趙,但既為王,亦算宗室。旁的宗室基本是閑養(yǎng)著,就是為臣,也是普通文臣,派去編書寫史。偶爾有個天災人禍,皇帝安個名頭,派去做個皇室代表安撫民心。只有楚王楚源有實實在在的兵權,他大張旗鼓地在朝上安插人,無人敢參他。 皇帝年幼,皇太后聽政。攝政王這個位置,原本該是楚源的。 楚源卻將位置給了陳淮汜。 皇太后薨逝后,攝政王陳淮汜將趙杭和內閣給整個架空。 百官的奏折上來,原是內閣討論,再交皇帝決斷。而今在朝上,眾人紛紜,你吵我嚷,最后理由充分地做出個新決定,趙杭卻不知如何反駁。 可早前內閣開會決議的時候,已有決斷,旨意都擬好了,只等上朝時宣發(fā)。這么一來,方向走偏,那些內監(jiān)拿著圣旨,不好念也不好發(fā)。 朝上的事如此,讓老師張培元不愉,每日都安排不少功課。美其名曰:陛下應多學多學思。 既要想朝事,又要兼顧學業(yè),腦袋不夠用。趙杭愁死了,小圓臉皺著,唉聲嘆氣。 先帝有子六人,現(xiàn)在世者四人,六皇子趙格比幼帝還小就不論了,還有二皇子跟四皇子已成年能掌事。內閣這幫人沒想求到他們那里,卻讓幼帝找她。 算盤算的啪啪響。 趙棠坐在長榻上,對著那皺巴巴的圓臉,覺得這孩子有點丑。少不得安慰他,讓他開懷些:“無妨,陛下大些就好了?!?/br> 她補充道:“你只是年紀太小?!?/br> 其他兄長他不求援。母族沈國離得遠。一個相當于沒有外援沒有母族的幼帝,就是個掉進狼窩的小雞崽。 這小雞崽能支撐到現(xiàn)在,內閣其實應當記功。 趙杭其實挺認同她的話,先帝走得太早太意外,使得他不得不提前年幼登基,為君之道亦沒有先帝的親自教導,以至他現(xiàn)在狼狽不堪:“阿姐,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長大。那陳淮汜獨攬朝政,我擔心他會……” 趙棠半垂著眼眸,不接他的話。 “原本我是孤掌難鳴的,”趙杭話頭一轉,“但是我有阿姐,我就放心多了……” 她這樣子,確實挺讓人放心的。 趙棠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如陛下所見,我現(xiàn)在如同廢人?!?/br> 凌太醫(yī)三天兩頭來探脈,凌醫(yī)女天天晚上都來,半個多月過去,她還不能動。 這些情況,趙杭跟內閣應該非常清楚。 趙棠頓了頓,微微笑著:“興許是損傷根本,精力亦不比從前。陛下愿意來訴說你煩心之事,我也愿意聽,不過有心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