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莽說到一半，看到了山婆的眼睛，對方雙眼渾濁，大概是覺得徐莽今日把這事兒抖出來會遭報應(yīng)。

    這件事一旦說出來，后果很難預(yù)判。

    但顧羿已經(jīng)深挖至此，徐莽不說可能會讓他走向邪路，徐云騫看上的人，那就是半個徐家人。

    他們四人曾被困山底，如今已經(jīng)物是人非，把這些往事悉數(shù)告知自己的后輩，當(dāng)日結(jié)盟一共四人，我，顧驍，南明藥谷谷主。徐莽道。

    南明藥谷顧羿聽說過，曾與西域藥王并列，藥鋪開往全國各地，后來

    對，滅門之禍。徐莽苦笑，如今南明藥谷已經(jīng)絕脈了。

    南明藥谷滅門比顧家更早，現(xiàn)在算算可能有十年之久。

    顧羿心頭有個不好的猜測，顧家天下第一刀宗，開云寨是最大的匪幫，更別說徐莽當(dāng)土匪之前是個武將。這三個人當(dāng)年都是攪弄風(fēng)云的大人物，什么樣的人要這三人結(jié)盟？

    南明藥谷滅門，顧家刀宗滅門，如今還留下來的僅有一個開云寨。開云寨還活著，是因為徐莽不當(dāng)武將當(dāng)土匪避開鋒芒。

    那第四個人顧羿皺了皺眉，說出自己的猜測，百靈樓樓主？

    徐莽笑了一聲，那笑聲很冷，他不夠格。一個情報販子，一條皇家的狗，孟令望算是個什么東西？

    徐莽看著顧羿，他知曉這件事許久，如今說出來有種報復(fù)后人的錯覺，他緩緩說出最后一句話，當(dāng)今圣上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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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出山

    極樂十三陵要么是誰的專屬組織或者下設(shè)機(jī)構(gòu), 專門為了一個人服務(wù)。薛林海曾經(jīng)這樣猜測。

    但他沒有再繼續(xù)猜測下去，極樂十三陵行動范圍太廣了，從南疆到北疆, 出手就是滅門案，誰有這么多仇人, 現(xiàn)在想來就說通了，極樂十三陵的主子是皇帝, 總有殺不完的仇敵。

    當(dāng)今圣上周盛如今登基三年, 顧家滅門案前后周盛登基, 緊接著就上了正玄山求道。

    這個消息顧羿一直都知道, 只不過沒深想, 因為無法深想，這不是他能接觸到的東西。

    周盛十年前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游歷江湖時遇到徐莽、顧驍和孫南明, 四人聯(lián)盟, 南明藥谷第一個滅門，這其中又有什么淵源？

    周盛登基是這幾人扶上去的？可這跟正玄山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徐莽近乎殘忍地笑了下，你不知道換個皇帝要死多少人。

    朝堂顛覆是大人物一句話, 位高權(quán)重者, 一個點(diǎn)頭和搖頭能定人生死。一個皇上爬上皇位，下面一定是尸骨累累, 這事兒延續(xù)到江湖，那就是一個家族的顛覆，一個門派的滅亡, 一代宗師的慘死。

    徐莽饒有興趣地看著顧羿，還要查嗎？再往上翻就是皇家秘聞，再往上查可能就是個天下大亂, 這樣還要繼續(xù)查嗎？

    要。顧羿想也沒想一口應(yīng)下。

    顧羿當(dāng)日說：師父滅門我殺師，開云寨滅門我踏平他開云寨，哪怕是皇帝滅門我也敢弒帝。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

    徐莽笑了，他笑顧羿無知，又笑少年人無畏。

    徐云騫從頭到尾都沒有什么過多的表情，徐莽此次一口氣和盤托出，就是看看這兩人的底。徐云騫一生未曾遇阻，曹海平殺同門師弟，被墜天樾山，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徐云騫未曾經(jīng)過顛覆生死，未曾失去人生摯愛，他還不曾明白什么叫做身在江湖身不由已。

    徐莽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兒子，道：你們接著往下查，我不攔著，只不過云騫，你到最后需要做出選擇。

    顧羿轉(zhuǎn)過頭，他師兄為什么要做選擇？但他很容易想明白這個問題，真相浮出是變故也是機(jī)遇。徐莽最后肯定會把開云寨留給徐云騫，徐云騫不論是選擇繼續(xù)當(dāng)個道士還是當(dāng)個土匪，他都必須要做出選擇，這件事將左右他們家族的命運(yùn)。

    顧羿聽到這里才知道有些后怕，他們到底查到什么地方了？

    徐莽看了看天色道：先出山。天色已經(jīng)暗了，到時候完全黑下來危機(jī)四伏，現(xiàn)在出山是最好的時機(jī)，他有本事炸山也沒本事遭一趟雪崩。

    顧羿剛想說話，突然被人打斷：什么人！

    山丘后面一個兵將攔住了人，顧羿和徐云騫對視一眼，這事兒這么大，如果有人聽到，這人肯定活不久。年先生動作更快，那邊剛有了些聲響，年先生身形一動倆人已經(jīng)交手。

    年先生功夫不俗，顧羿認(rèn)識他這么久一直不知道他的底，但顧羿掂量下，覺得跟正玄山幾個道長相比未必落敗。

    來人只有一個，年先生再加上徐莽手下的兵將，對方幾乎沒有什么招架之力，幾下就被繳了兵器，被年先生扭送過來，押到徐莽跟前。

    顧羿遙遙看著，覺得那人很眼熟，小師兄？

    來人長得太顯眼了，一頭長卷發(fā)，身高又高，還未近身就認(rèn)出來了，小師弟！

    顧羿本以為蕭燼忘了自己，沒想到還有人在山外等著，顧羿眼神亮了亮，想到徐莽還在這兒，世伯，他是我家故人。

    徐莽按照輩分還真的是顧羿的世伯，他第一反應(yīng)是回去看了看自家兒子，徐云騫聽到那一聲小師兄眉頭一挑，整個人冷冰冰的，好像不太爽。

    徐莽就喜歡看他這副吃癟樣，對年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年先生松了手。

    徐莽打量著蕭燼，這人應(yīng)該心思很淺，道：顧家現(xiàn)在還有故人？

    蕭燼想跟他打個招呼，一口道謝說了一半，徐莽擺了擺手，他也不愿意搞這些虛禮。

    蕭燼得了自由，滿眼只剩下自己的小師弟。他聽說顧羿跳下天樾山，旁人都說必死無疑，但他不信，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試了各種方法都沒法進(jìn)山，想著顧羿就算死了，他也應(yīng)該去山底找到顧羿的尸體才算不愧于顧曉的囑托。

    蕭燼足足等了兩個月，沒等到冰雪消融，等來了徐莽，徐莽帶大隊人馬前來，一聲巨響直接炸開了山路。

    蕭燼全然感覺不到徐云騫一樣，結(jié)結(jié)實實抱了一下顧羿，你可嚇?biāo)牢伊恕?/br>
    抱完之后蕭燼摸了摸顧羿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大腿，烙餡餅一樣把顧羿翻來覆去地看，看看顧羿到底有沒有受傷。

    徐云騫冷眼看著蕭燼上下摸索，從肩頭摸到后腰，還碰了碰顧羿的大腿，徐云騫一把拎著顧羿的衣領(lǐng)子，把他往后扯了一步，他沒事。

    蕭燼這才注意到徐云騫，他之前對這個同輩中的佼佼者有過敬仰，總想著跟他比武，在天樾山下看到徐云騫把顧羿頂在樹上，從此之后對他沒什么好感，尤其是又得知顧羿為他跳崖，更是喜歡不起來，此時攬著顧羿的肩膀，道：師兄帶你去吃魚。

    顧羿有點(diǎn)懵，被蕭燼一把拽走了，他無聲對徐云騫說了句話，大概是等會兒找你。

    徐云騫手一松，聽到那句師兄帶你去吃魚差點(diǎn)想發(fā)火，他按捺著脾氣，徐云騫有家人，顧羿也有一個小師兄，這很正常。

    徐莽看了看蕭燼，又看了看徐云騫，他這兒子當(dāng)天之驕子當(dāng)慣了，很少看他這個表情，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好像不行啊。眼皮子底下自家男人跟人跑了。

    徐云騫臉色更難看了。

    徐莽沒再管這件事，說完這句話他已經(jīng)揚(yáng)長而去，后面的人浩浩蕩蕩跟著走。

    徐云騫頓在原地，在考慮剛才徐莽的話，年先生沒跟著徐莽走，很自然走到徐云騫身旁，打趣道：少夫人真跟人跑了。

    徐云騫因為這句少夫人抬起眼皮，竟然也沒反駁，只道：煩請年先生找個大夫來。徐云騫記得答應(yīng)過顧羿，等出去了給他找個大夫看心里的蟲子，還答應(yīng)他帶他吃魚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年先生自己會點(diǎn)醫(yī)理，徐云騫沒讓年先生診治，是讓他找個大夫，那應(yīng)該是找個名醫(yī)看看頑疾，年先生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落在遠(yuǎn)處顧羿身上，中了頑疾的應(yīng)當(dāng)是顧羿。

    年先生問：他怎么了？

    徐云騫：說心里有蟲子。

    年先生想了片刻，這話有些詭異，心里怎么會有蟲子，這話要是真的問大夫可能會貽笑大方，取笑道：相思病??？年先生可是眼睜睜看著顧羿沖向山跳崖的，這份兒執(zhí)著怎么也能感天動地了。

    徐云騫沒說話。

    年先生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壓低聲音問：蠱蟲？

    徐云騫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也不大確定，顧羿之前一直在自己身邊，能中蠱蟲的機(jī)會只有兩個，第一是他們從百靈樓分道揚(yáng)鑣的那一個月，不過當(dāng)時蕭燼跟著顧羿，如果他真的中蠱蕭燼那個藏不住事兒的不可能這個反應(yīng)。第二個就是他們墜下天樾山，當(dāng)時徐云騫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之前徐云騫問顧羿到底是誰護(hù)住他心脈，顧羿說不知道，他總覺得顧羿有事瞞著他。

    顧羿那個小師兄實在很吵鬧，遠(yuǎn)遠(yuǎn)就能聽到他的聲音，問東問西的，大概是詢問顧羿在山下過得什么樣的日子。徐云騫問：他為什么在這兒？

    年先生以為他是貴人多忘事，徐云騫很少把旁人的事放在心上，輕咳一聲道：那是顧羿的小師兄，蕭燼以前在顧家刀宗時

    他為什么在這兒？徐云騫又問了一遍。

    年先生想了想，道：我記得好像是過來跟你比武的？

    是嗎？徐云騫笑了一聲，只不過那笑容看著很不好惹。

    天色已暗，今夜已經(jīng)不好趕路，天樾山外有個小城，徐莽沒住客棧，住了一間很大的宅院，可能是開云寨的產(chǎn)業(yè)。今日修整一夜明日再上路，開云寨在西北，算不上很遠(yuǎn)，按照徐莽行軍的速度趕回去大概只要七天。

    顧羿跟著徐云騫回家，蕭燼跟著顧羿，像是帶了一大幫人。

    等進(jìn)了宅院之后顧羿倒是看到了熟人，孟奪鋒。

    他身份這么特殊，竟然一直都沒走，他跟徐莽之前已經(jīng)交談過，深受徐莽的賞識，他的目的達(dá)到了。

    孟奪鋒正在屋內(nèi)看書，他坐在輪椅上手持一卷書冊，旁邊是一叢爐火，他看著像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很漂亮的一個人。

    他身邊跟著薛林海，南宮玉樹不知道被他支使著干什么去了。

    回來了？孟奪鋒看到顧羿之后放下書冊，兩手交握放在膝上，很平靜地望著顧羿，他無悲無喜，連笑容都像是假的，跟他交談時仿佛在跟什么鬼怪做交易。

    顧羿走到他跟前，找了個椅子坐下，兩人曾經(jīng)劍拔弩張想弄死對方，實在很難產(chǎn)生什么好感，顧羿直接問：極樂十三陵的主子是周盛？

    孟奪鋒聽到這句話一點(diǎn)詫異的神色都沒有，哦？他挑了挑眉，既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反駁。

    顧羿總覺得孟奪鋒老早就知道這件事，這人知道，但從未有過任何表露，顧羿不喜歡跟他交談，感覺好像自己渾身赤~裸毫無防備。顧羿問：你家為什么被滅門？

    顧羿至今不知道顧家到底做了什么要有這個下場，他想聽聽孟奪鋒的事。

    孟奪鋒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要到開云寨才能開口。

    他跟顧羿做了交易，這是他能活下去的本錢，肯定不能輕易交托。

    顧羿覺得很煩悶，但他不得不跟著孟奪鋒的步調(diào)走，就差一會兒了，送到開云寨之后很快就能知道真相，可他像是等不及，整個人都煩躁得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瑪麗蘇爛梗

    年先生：不好啦，少夫人跟人跑了

    ?；ǎ耗闶遣皇悄缅e了什么瑪麗蘇劇本？

    年先生：

    校花：沒事，這種小事可以床上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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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前奏

    蕭燼坐在臺階上, 高眉深目的俊臉現(xiàn)在有點(diǎn)鼻青臉腫的，他剛跟徐云騫交手過，沒想到徐云騫下手這么狠, 后來想了想已經(jīng)死去的梅望溪，感覺自己還活著應(yīng)該算運(yùn)氣好。

    孟奪鋒沒看下去, 讓人給他找點(diǎn)吃食，蕭燼問他為什么, 孟奪鋒只留下四個字：廣結(jié)善緣。

    孟奪鋒覺得自己在做好事, 他如今不比過去, 過去他只需要縮在百靈樓背后就行, 如今他站出來, 總要考慮些人際交往，他前面十幾年這方面幾乎是一片空白的，最近跟個活菩薩一樣。

    蕭燼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捧著一碗藕粉慢慢喝, 眼睜睜看著徐云騫拎著顧羿后領(lǐng)子進(jìn)門，門砰的一聲關(guān)了，他下意識把藕粉往臺階上一擱, 已經(jīng)一手握上彎刀。

    你干什么？他正要沖進(jìn)去, 背后孟奪鋒突然出聲。

    蕭燼步子一頓，緊盯著房門滿臉警惕, 我家小師弟不能讓人欺負(fù)。

    他身上傷口還隱隱作痛，徐云騫下手這么沒輕沒重，顧羿能受得住？他既然跟顧羿相認(rèn)了, 那就要好好守住這個人。

    孟奪鋒正看在一本話本，心不在焉道：那他被欺負(fù)應(yīng)該有段時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