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曹海平笑了一聲，他手里捏著顧羿的心脈，不怕他不回來。

    曹海平越來越近，最后在他一米外的地方停下來，他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壓迫感，讓顧羿不得不警惕，他不敢動手，曹海平當(dāng)時走得急沒看見王升儒給顧羿傳功，如果這件事被曹海平知道顧羿根本活不久。但他又摸不準(zhǔn)曹海平對自己到底什么態(tài)度，甚至在盤算著自己拼死能不能拉著他平同歸于盡。

    把衣服脫了。曹海平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要求。

    顧羿一頓，只遲疑了片刻就開始脫衣服。

    衣袍落在地上，顧羿赤裸上半身站在曹海平面前，此時是寒冬臘月天，顧羿怕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曹海平觸碰自己的時候忍不住一顫。

    曹海平在摸他，摸的很仔細(xì)，一寸寸肌膚摸過來，眼底帶著一些嫉妒和欣賞，好像在看一具絕佳的人偶。

    曹海平道：難怪徐云騫這么喜歡你。顧羿身體很好，他并不孱弱，常年習(xí)武身材勻稱，每一塊肌rou都堪稱完美，迸發(fā)著蓬勃的生命力，這是年輕人的身體，曹海平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

    他練了魔功，需要一具身體，選來選去本來選了徐云騫，他跟自己都是王升儒教出來的，武功同根同源，真的要用起來不費(fèi)勁兒。他就在等著徐云騫長大，等時機(jī)成熟之后把徐云騫帶回善規(guī)教。沒想到他等來了更好的選擇顧羿。

    這人在天樾山腳下懇求自己，讓他救救自己的師兄。

    曹海平需要他愿意，要心甘情愿才行，顧羿就是那個心甘情愿。

    顧羿忍著惡心，突然聽到徐云騫的名字一愣，現(xiàn)在顧羿殺師的消息已經(jīng)傳向五湖四海，徐云騫肯定也已經(jīng)知道，顧羿偏了偏頭，道：別跟我提他。

    曹海平笑了一聲，他知道顧羿和徐云騫之間的事，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是不是想殺我？

    殺了人家?guī)煾福鹆巳思业那榫?，顧羿?yīng)該恨他。

    顧羿抬眼看他，緊盯著曹海平那張丑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曹海平看不懂具體的，只感覺到一股冷漠。

    是。顧羿眼底沒有什么滔天的恨意也沒有什么少年人按捺不住的情緒，只有漠然。

    正常人哪怕是過來裝裝樣子也會表明忠心，顧羿卻不曾掩飾一絲一毫，曹海平笑了：你知道嗎？你真的很有意思。他好像對顧羿有無窮無盡的耐心。

    顧羿不說話，曹海平的手指已經(jīng)游走到他胸口，曹海平自己的手指像個蠟燭，此時點(diǎn)在顧羿心上，雙眼瞬間變得陰狠，下次說要?dú)⑽业臅r候最好一次動手。

    呃?。☆欞嗳滩蛔⊥春舫雎?，然后便一口咬下把余下的痛呼都含在嘴里。心口里的東西像是被喚醒，霎時間痛苦從心口蔓延，太疼了，比他以往經(jīng)歷過的都要疼百倍，里面的蠱蟲好像在咬他心，最初顧羿還能忍耐，后來根本忍不住，砰的一聲，顧羿撞翻了桌子癱倒在地，他面色慘白，身體一瞬間僵直，背脊弓起像是一把拉到極致的弓。

    這已經(jīng)不是狼狽能概括的，顧羿捂著自己的胸口，指甲已經(jīng)陷進(jìn)去，他可能會疼得把自己心生生掏出來。

    沒有人能忤逆他，曹海平收回了手，居高臨下看著顧羿，覺得這小東西很不自量力，你要?dú)⑽抑挥幸环N可能，在我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動手。

    曹海平竟然在真心實(shí)意地建議顧羿怎么動手殺他，這跟顧羿武功好不好沒關(guān)系，如果曹海平想殺他只需要動動手指。顧羿查過這種蠱蟲的來歷，只知道名叫千絲繞，怎么控制，母蠱在哪兒一無所知，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成為曹海平的傀儡。

    曹海平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

    顧羿的右手想要把心掏出來，左手卻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本能和意志之間在掙扎，他狼狽不堪如同一條野狗。

    曹海平蹲下去看他，像是一個父親在看自己的兒子。顧羿一直咬著牙，除了剛開始的痛哼之后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大概是情急之下咬破自己的舌頭。

    曹海平充滿憐愛地摸了摸顧羿的臉頰，它得到了安撫，竟然逐漸冷靜下來。但余痛還在，顧羿疼得幾乎喪失了感觸，他臉色慘白，額頭抵著地板，身上一層汗，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我要離開些時日。曹海平嘆了口氣，他這副身體不太經(jīng)用了，十年前他重傷王升儒給他留下了病根，但曹海平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蟄伏十年才敢出來找王升儒算賬，如今生死崖一戰(zhàn)又是如此，殷鳳梧把他打到幾乎露出原型。

    他得回去閉關(guān)了，再過幾天可能都撐不住。

    不過，他有些可惜地看著顧羿，多好的身體，現(xiàn)在他還不能用，還得讓他長大點(diǎn)。顧羿越強(qiáng)對他來說越是好事，那意味著這具身體只有自己能掌控。

    曹海平假模假樣地給顧羿蓋上衣服，顧羿蜷縮著，像是一條趴在他腳底的可憐蟲。

    曹海平道：疼了就去找韓寶延。顧羿是個瘋狗，曹海平人不在沒什么人能管住他，他把韁繩遞給韓寶延希望顧羿能被人約束。

    顧羿聞言竟然笑了，他臉色慘白渾身無力，他的命被曹海平捏在手里，就這種時刻都敢嘲笑曹海平，覺得曹海平天真至極。

    曹海平搖了搖頭，顧羿太難馴服了，哪怕到這個地步他骨子里都不服，除了藥他想不到其他方法能讓顧羿低頭，不過有藥也夠了。曹海平身體虛弱想要盡快離去，剛走兩步突然停下，對了。

    顧羿剛要走，曹海平突然叫住他，他轉(zhuǎn)過身，曹海平對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一笑起來臉上的rou擠成一團(tuán)，像是什么怪物，他緩緩?fù)鲁龊蟀刖湓挘夯畹镁命c(diǎn)。

    活得久點(diǎn)，起碼活到曹海平下次出關(guān)，不然自己心血就白費(fèi)了。

    顧羿沒說話，閉上眼等待曹海平離開，他看曹海平一眼都覺得惡心。

    片刻之后他聽到一陣腳步聲，韓寶延停在他面前，似乎想給他穿衣服，顧羿突然睜開眼：滾。

    韓寶延一愣，他見識過有人中蠱后什么下場，他們動根手指都難如登天，回去養(yǎng)個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恢復(fù)，本來想找人把顧羿抬出去，現(xiàn)在他覺得如果強(qiáng)行動手顧羿可能會咬死自己。

    顧羿無視韓寶延重重喘著氣，他緩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才緩過來，咬著牙把手臂伸進(jìn)袖子里，他手指都在哆嗦，好幾次都穿不上，他從不知道穿衣服對自己來說這么難，勉強(qiáng)穿好時全身力氣都沒了。

    顧羿爬起來，扶著墻壁艱難前進(jìn)，他走路踉踉蹌蹌好幾次都差點(diǎn)跌倒，當(dāng)著韓寶延的面走出大殿。門外冷風(fēng)一吹，迎面的風(fēng)雪灌進(jìn)他的衣袍，他衣領(lǐng)子沒系緊，不消一會兒就被凍得通紅。顧羿面無表情在冷風(fēng)中站了會兒，像是再也壓抑不住，扶著墻吐出一口鮮血，血跡斑斑在雪地上顯得極為可怖。

    他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報仇之后是什么樣的，以為自己大仇得報分外快意，他從未想過會有這么一天，會落得一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可能這是殺了王升儒的報應(yīng)，需要余生的痛苦來還。

    顧羿大口喘息，感覺喉嚨火辣辣的疼，內(nèi)里像是有人用刀一點(diǎn)點(diǎn)刮過，那只蟲子以自己心血為食，很有可能會掏空他的內(nèi)臟。顧羿盯著眼前的白雪，像是被深深刺痛，再次抬起頭時雙目中一片陰狠，他必須找辦法弄死曹海平，不是曹海平死就是他死。

    作者有話要說：師弟從不后悔自己當(dāng)年跳下天樾山跟曹海平做交易，他被人欺負(fù)了只會想老子要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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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小侍女

    殷鳳梧在一間書齋中醒來, 她半夢半醒昏昏沉沉，胸前三處大傷被纏著繃帶，柳道非倚著門看她, 他從生死崖曹海平的手里救下殷鳳梧，不顧什么男女有別脫了殷鳳梧的衣服, 怕這小姑奶奶醒來要算賬。

    可殷鳳梧無知無覺，她醒來之后只是看了柳道非一眼, 然后挪開了目光。

    殷鳳梧頭腦昏沉, 睜眼閉眼都是王升儒被顧羿一刀捅死, 她失去了暴怒只剩下悲慟。

    殷鳳梧自小被楚紅送給王升儒養(yǎng), 楚紅未曾盡過一天職責(zé), 是王升儒把她養(yǎng)大的，他教自己讀書寫字，教自己習(xí)武, 文淵閣藏書千萬卷, 沒有王升儒在前指導(dǎo)殷鳳梧怎么可能看得懂。

    王升儒對殷鳳梧來說像她的師父又像她的爹。

    可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去看王升儒最后一眼。

    柳道非親眼看見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落，才意識到殷鳳梧真的在哭，這個女人一直張牙舞爪, 原來她也會哭。

    她哭得很沉默, 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咬著牙, 沉默而倔強(qiáng)。

    柳道非有些無措，他本以為殷鳳梧會發(fā)火，他們倆的關(guān)系從來都是針鋒相對, 未曾見過她這樣。

    柳道非是個殺手，他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想動手去擦淚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 最后頓在原地像是罰站。

    殷鳳梧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身邊人是誰，問：現(xiàn)在外面怎么了？

    柳道非不確定殷鳳梧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不是適合聽這些，沉默半餉道：王升儒死了，天下十大連著死了三個人，天樾山的楚九邪，武當(dāng)?shù)馁R重陽，正玄山的王升儒。柳道非說到王升儒停了停，殷鳳梧閉上眼，內(nèi)心一陣鈍痛，到這個份兒上她都不敢相信王升儒真的死了。

    然后呢？殷鳳梧問。

    武林一時間人人自危，江湖要亂了。柳道非說的還算是比較含蓄，這幾日武林內(nèi)部暗流涌動，有人想要聯(lián)手追殺善規(guī)教報仇，更多的人是想趁亂分一杯羹，大門派人才凋零小門派趁機(jī)崛起，幾個在人前亂舞的人聽都沒聽過，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

    百年規(guī)矩被廢，正邪兩道沒有界限，今日你當(dāng)?shù)谝?，明日就慘死房中。今日你占了山頭，明日就改名換主。一句話，亂得厲害，波及到各個門派，沒人能獨(dú)善其身。

    還有呢？殷鳳梧問。

    柳道非知道她想聽什么，只能撿自己知道的說：顧羿入了善規(guī)教，追隨曹海平回北莽，魔門十二宮積怨已久，他回去日子也不會好過。正道亂邪道也亂，魔道中人被曹海平壓了十年，魔道沒人能護(hù)著你，顧羿可能會在混戰(zhàn)中死去，也可能殺出一條路。

    殷鳳梧聽到這里睜開眼，問：正玄山什么反應(yīng)？

    柳道非道：你們門派森嚴(yán)，我聽不到內(nèi)部消息，大概就知道妖僧宣竹的尸體懸掛在正玄山大門，徐云騫對曹海平宣戰(zhàn)，誓殺曹海平。柳道非提起徐云騫時有些感嘆，當(dāng)年他刺殺的小娃娃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么大了，誓殺曹海平的話一旦放出去這輩子都難以收回。

    顧羿呢？殷鳳梧更關(guān)心顧羿，正玄山那邊怎么說？

    柳道非道：沒怎么說。

    沒怎么說？殷鳳梧轉(zhuǎn)過頭定定看著柳道非。

    柳道非嘆氣，沒有處置顧羿的消息，倒是放了很多話出來，無非是顧羿欺師滅祖，但沒見人出來追殺。

    殷鳳梧沉默不語，王升儒慘死正玄山竟然毫無表示。可她沒辦法，她不是曹海平的對手，身負(fù)重傷只能在這承運(yùn)書齋里養(yǎng)傷，自從知道正玄山的態(tài)度她甚至都不想回山，王升儒都死了她回去干什么？

    殷姑娘，柳道非嘆了口氣，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你能不能別哭了？

    殷鳳梧看他一眼，柳道非被她弄得頭疼不已，她沒有問柳道非為什么要救自己，反而道：你是個殺手。

    柳道非覺得她總算認(rèn)出自己也算是好事，道：對，我是殺手。

    殺曹海平要多少錢？殷鳳梧問。

    柳道非覺得女人很難理解，為什么上一刻還在流淚下一刻就要請他殺人？柳道非想了想，一座城池。

    做他這行要能準(zhǔn)確估算獵物的價值，曹海平現(xiàn)在逃去北莽，鮮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回到自己的老巢再去尋找那就是難如登天，想要?dú)⒉芎Ｆ降酶冻鲆粭l命的代價。

    殷鳳梧問：殺顧羿呢？她記得當(dāng)年柳道非接過顧羿的生意，那樁生意沒做完顧天青就已經(jīng)死了。

    姑奶奶，柳道非看著她，覺得殷鳳梧此時頭腦不清醒，說的話也是兒戲，問：你有錢嗎？

    殷鳳梧沉默，她一直都孤家寡人，連出門買東西都不曾，竟然要跟一個殺手做交易。殷鳳梧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我自己殺。

    殺不了曹海平她也要?dú)⒘祟欞啵讲还芩齺砉?，她要把顧羿抽筋拔骨給王升儒殉葬。

    善規(guī)教。

    顧羿住進(jìn)了善規(guī)教一處偏院，他人還未到時名聲已經(jīng)到了。眾人對這個人有些好奇，有人忌憚他的名聲，但也有人看見他衣衫不整從魔宮走出來，傳言他是曹海平養(yǎng)的男寵。

    顧羿聽到這個傳言時只是笑了下，這都什么跟什么，真要搞男人應(yīng)該去喜歡徐云騫那樣的仙人，喜歡顧羿那眼光挺差。

    蠱蟲發(fā)作后顧羿緩了三天都沒緩過來，內(nèi)力完全不能用，筋脈像是僵直了，這事兒比他想的更痛苦，如果只是單純的疼，那疼上一陣就過去了，麻煩的是自己有幾天很難動武，在善規(guī)教這樣的地方這么大的破綻要是被人知道只能淪為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