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九十九朝自己，可以更加自由而任意地使役式神的人還有一個。

    安倍晴明！九十九朝目瞪口呆。

    你閑出妖來了嗎！

    為了防止發(fā)生危險，一行人在酒店訂的房間是豪華的三居室（兩室一廳），男女各一間房中間有一個客室，還自帶依山傍水可以看遠處風景又有淺淺的熱水池的庭院。

    反正不是九十九朝出錢并且他已經(jīng)拿到了可以用來報銷的票據(jù)。

    黑井里美正在房間里整理被褥，天內(nèi)理子坐在廊下，漫無目的地望向山谷和遙遠的樹林，雙腳踢著溫熱的池水。

    夜色深深，像是忽然降臨，清淡的月光照亮覆蓋在深色山石上的白雪，除了微微的水聲，一切都安靜得不像話。

    天內(nèi)理子突然聽到了另一邊房間傳來的腳步聲。

    她沒有去泡溫泉，所以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原來男生泡溫泉都那么快的嗎??？

    少女的尾音直接飛了起來。

    九十九朝是穿過氤氳的霧氣從深深的廊道中走來的。

    有那么一瞬間天內(nèi)理子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水池的波光上反映出了狩衣素凈的顏色，少年穿著的服飾沒有傳統(tǒng)款式那樣顯得太過寬大，黑白的松葉紋仿若被信手而織，片片如葉，又像是數(shù)只金魚的長尾連理。

    他就這么提著一雙木屐，差袴深黑，腳踩著白色的足袋，慢慢走了過來。

    狩衣也是和服的一種吧。九十九朝看到天內(nèi)理子的表情，帶著點無奈淡淡地說道。他手提木屐的動作讓人感覺很輕巧，手腕和腳踝在臨水的庭院下像是顯露出有別于雪色和月色的白皙，細軟的黑發(fā)往后梳了一邊，臉龐看起來也清俊不少。

    這其實不是我的本體，我還在那邊泡著溫泉。但我一直想抽空和天內(nèi)同學聊一聊。

    少年的唇邊浮出寧靜的微笑。

    同作為天元的星漿體。

    第64章 【二更】

    天內(nèi)理子大腦宕機了。

    從九十九朝出現(xiàn)到走到她面前，穿的衣服擺出的表情和說的話結(jié)合起來，信息量過大，讓少女怔愣地，看著他把木屐放到一邊，和自己一樣在廊道上席地而坐。

    嗯？

    九十九朝歪頭看著少女，天內(nèi)同學？

    不會是被我嚇到了吧？

    九十九朝雖然不知道式神為什么給他整了套狩衣而不是傳統(tǒng)和服，不過酒店有暖氣，庭院有熱水池子，到也不冷。衣服的大小也挺合適的，就算不合適傀儡的軀體也可以變得合適，這扮相應(yīng)該沒有到嚇人的程度。

    啊，所以果然還是因為

    天內(nèi)理子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所以之前他們看到你的反應(yīng)，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最開始見面的時候，夏油杰與五條悟?qū)攀懦某霈F(xiàn)十分吃驚，因為不知道九十九朝過往的經(jīng)歷，所以天內(nèi)理子自動自發(fā)地走了這個邏輯。

    倒也有幾分合理性。

    但九十九朝輕輕搖頭，不，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少女大腦里的思緒一團亂，完全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應(yīng)，但聽到九十九朝的回答，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

    我要去告訴他們！

    她作勢要走，邁出一步后卻又忍不住看向九十九朝。

    身穿狩衣的黑發(fā)少年就盤腿坐在檐廊下，臨水回望她，臉上帶著寧靜地笑，瞳眸微亮。

    天內(nèi)理子一時猶豫，內(nèi)心掙扎了片刻，咚咚走回九十九朝身邊坐了下來，瞪著他。

    你想說什么？

    九十九朝的眼睛里帶著點點笑意看她動作，溫泉不適合泡很久，我們還是長話短說吧。

    藍色的符紙貼在拉門中央，靈力激活了上面的符文，像是生長一般延伸出紙面，成為了這個庭院隔絕一切的術(shù)式核心。

    九十九朝再度坐下來。

    我們應(yīng)該是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卻不知道對方身份這樣的情況不過我很意外，你會對和天元的同化那么自然，是因為有人和你說過了什么嗎？

    天內(nèi)理子安靜地看著他，九十九朝毫不回避地和她對視，眨了眨眼睛，就算同化了，你真的覺得你的心、身體和靈魂還都存在嗎？

    這樣的提問，其實是天內(nèi)理子自己想過無數(shù)次，卻從沒有人對她問出口的問題。

    天內(nèi)理子和九十九朝不同，她從出生起就被提醒著自己是星漿體，早就對這個身份習以為常，一直盡可能地避免危險的生活，就是為了同化的那一天。

    她是在最近一年才聽說過會有其他星漿體的存在，也曾幻想過對方的模樣。但不久后咒術(shù)會傳來的消息是自己比對方更具備同化的資質(zhì)，不會讓天元大人發(fā)生任何意外。

    所以她從沒有過自己多了一個需要競爭的同類，只想了幾天就忘記了。

    只要不記得，就不會難過和悲傷。

    所以只要同化后的時間足夠長，她就能忘記一切。

    現(xiàn)在，那個被她所忘掉的，有取代她的可能的星漿體出現(xiàn)了，拎著一雙木屐，像是從另一個世界中穿過白霧和夜晚走到她的面前。

    天內(nèi)理子的神色冷淡了下來，但在她開口之前，九十九朝偏了偏頭，話題一轉(zhuǎn)，其實我有一種預(yù)感，那兩個家伙說不定會取消同化。

    天內(nèi)理子瞪大眼睛，仿佛他在說什么天方夜譚的事情。

    這兩個人在看到我因為見到你而驚訝的時候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了這個決定吧或者說我只是促使他們提前下決定的其中一個因素，九十九朝想了想，自顧自地說起來，主要是天內(nèi)學妹那么可愛，誰都不想讓你失去自我。

    可是這怎么可！

    那兩個家伙肯定會說大不了就是和天元作對，反正我們很強這樣的話，九十九朝突然湊近了一點，和少女眼對眼，你會不心動嗎？

    我天內(nèi)理子開口。

    你舍得嗎，九十九朝追問她，以一種像是在人耳邊的絮絮低語的詢問與敘述，讓她逐步勾起記憶中的畫面，學校的老師、同學、親人一樣的黑井，剛剛認識的男生，這么漂亮的雪和舒服的溫泉。

    時間的確可以讓人忘掉悲痛的情緒，所以我問的是現(xiàn)在，你想要和大家去更多不同的地方，見識到更多新鮮的事物，想繼續(xù)和大家在一起嗎？

    少年展開手，遠處群山綿延，樹林在夜色下靜立無聲，月色朦朧，照亮淡白的雪。

    山谷里有蒸騰的白氣，掠過靜謐的湖水時仿佛神女輕曼地低垂手臂，晃出幻夢一般的漣漪。

    九十九朝一直在觀察天內(nèi)理子的反應(yīng)，驚訝或者激動的狀態(tài)下人們的情緒是最難以掩藏的，何況是一個從未遭遇過危險、一直過著正常生活的少女。

    我知道答案了，少年收回手，他不需要回答，而是再度向少女揚起笑容，想要聽聽我的辦法嗎？

    啪嗒。

    有水滴在木質(zhì)的地板上。

    天內(nèi)理子抬起手猛地擦著眼睛，然后瞪著九十九朝。她喉嚨生疼，面對著和自己同齡的少年連一句狡辯的話都說不出口。

    你要怎么辦？少女嘶啞地開口，抬起頭質(zhì)疑道：難道是要犧牲你自己換取妾身的自由嗎？

    九十九朝：

    他直白地露出了一個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

    天內(nèi)理子：這個像是看到期待的酸奶封口撕開后沒能完好無損地破壞奶面的失望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這個自我比喻充滿了讓我望塵莫及的靈性，九十九朝吐槽道，不過我看起來像是這么有犧牲主義的悲情角色嗎，那我之前做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兩人簡單交換了一下作為星漿體的日常生活和咒術(shù)會的臺詞，發(fā)現(xiàn)哦豁咒術(shù)會心可真黑，這邊騙少男那邊騙少女，焉壞焉壞的，不愧是血汗工廠黑心資本家。

    九十九朝也告訴天內(nèi)理子自己做了什么輝煌事跡。

    然而天內(nèi)理子的態(tài)度很絕對，就算九十九朝是特級咒術(shù)師，如果無法說服她，她是不會同意九十九朝的做法還會把星漿體的事情告訴夏油杰和五條悟。

    嗯，其實詳細的對策我也沒有想好，畢竟計劃趕不上變化九十九朝在少女的眼神下游移了一下目光，飛速思考要怎么解釋。

    夏油杰和五條悟能說出：大不了就是和天元開戰(zhàn)這種話肯定是沒有考慮過后果的，他們太強了，所以經(jīng)常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思維模式行動，就是所謂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九十九朝當然和他們不一樣，他是要考慮風險和后果的。

    細細一想，咒術(shù)會需要天元的力量其主要展現(xiàn)形式是結(jié)界。如果天元同化失敗，或者說是失敗后進入進化的階段，成為了更高級的存在，那么咒術(shù)會的據(jù)點及高專，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設(shè)施點的結(jié)界都會失效。

    此外還有輔助監(jiān)督們的結(jié)界術(shù)，帳用的根基，許多大大小小的防護術(shù)式，統(tǒng)統(tǒng)都會失去天元的支持。

    這無論是對普通人還是咒術(shù)界，都是一個災(zāi)難。

    不過九十九朝淡定地說道：其實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了解結(jié)界這樣的東西對一個陰陽師來說根本不是問題，我這邊可是有一個大陰陽師在呢，所以雖然沒有詳細的對策也只是因為我還不清楚主要結(jié)界基底內(nèi)部的構(gòu)造。我需要親眼去看一看才行。

    我看了一眼你在暗網(wǎng)的懸賞，已經(jīng)漲到了二十五萬美元（差不多三千萬日元），果然盤星教應(yīng)該是為了搞到你的資料沒錢了啊，這點錢根本請不動那個小白臉，所以我應(yīng)該有很大的自由度。

    九十九朝說得頭頭是道，天內(nèi)理子認真地聽著，然后很明白的表示自己聽不懂，麻煩說人話。

    于是兩人就開始再度掰起來。

    這么說你懂嗎，我的咒靈是安倍晴明，安倍晴明你知道嗎？

    知道，但不是妾身不相信，而是妾身想見見世面！

    呃，他心情不好，不是很想見你。

    那妾身就不同意！

    嘖。

    沒有想到天內(nèi)理子會這么難搞的九十九朝一靜，神情漸漸嚴肅起來，那看來我只好暴露我最大的底牌了！聽好了，這可是那兩個家伙都不知道的！

    同化當日，清晨。

    東京某處住宅區(qū)，這一片建筑算得上是有年頭的房子，不過看起來并不舊，如果作為新婚準備的二手房倒也是個合適的選項。

    無人的小道中，身材窈窕的女性正提著裝著武器的箱子在奔跑，頭頂?shù)臑貘f交錯飛過房屋。跑過一個窗下時她忽然縱身一躍，單手抓住墻上的管道直接翻身，矯捷又利落地落到住宅的陽臺上。

    烏鴉嘎嘎叫了兩聲，隨著她的動作落到窗臺。

    嘭地一聲，七海建人從正門突入，冥冥從二樓躍下，馬尾因為極速在風里甩起。

    等等沒有人？

    兩人準備齊全闖入住宅，內(nèi)里卻空無一人，冥冥微微皺起眉，手里正待開啟的武器箱扣了回去。

    七海君，你確定是這里嗎？她問男生。

    我不至于連叔叔家的地址都會搞錯，七海建人神色凝重，屋子中太過安靜，只有烏鴉撲扇翅膀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他心中一個不好的預(yù)想徒然升起，難道已經(jīng)

    嗯，不好說啊。女性環(huán)顧一圈，沉靜的臉上慢慢恢復(fù)了微笑，但我可不想任務(wù)失敗。

    手機上，暗網(wǎng)頁面定格在新發(fā)布的懸賞上。

    星野一文，東京市xx醫(yī)院實習醫(yī)生，不論生死。

    懸賞金，20萬美元（約折合兩千萬日元）。

    這可是特級咒術(shù)師的人情呢，再四處看看吧，七海君。

    第65章 嘗試折

    人之患在于好為人師。

    陰陽間隙空空蕩蕩，自從京都羽衣狐事件后，九十九朝已經(jīng)很久沒在這個夢中的世界見到八岐大蛇了。

    不知道是因為得到了食物的補足去浪了，還是在冬眠消耗御門院長親的力量。

    他本來還想問問八岐大蛇能不能從自己吞下肚子里的食物分析一下御門院長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異變，可自從安倍晴明的門縫被打開成一掌寬后，邪神就再也沒在他夢中冒出頭過。

    多少是從對方那里拿到了一套衣服，九十九朝在睡著后自然就來找這位大陰陽師道個謝。

    不過安倍晴明開頭第一句話就那么有深度，讓他默默把答謝的心收了起來。

    這么直接把別人的缺點說出來可不會討人喜歡的，大陰陽師。

    少年眉目間浮現(xiàn)出疏離的神色，語氣淡淡地發(fā)表自己的不悅。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因為現(xiàn)實里種種情況外加主觀補全，有時候九十九朝會有著以相對成熟的心態(tài)去看待和他外表年紀相仿的同齡人，這很正常。

    但安倍晴明這句話的意思是，與人相處中的忌諱，就是喜歡做別人的老師。

    每個人都愿意在他人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了不起，顯得比別人強，從而獲得自己的虛榮與滿足。

    不過安倍晴明的用這句話說九十九朝倒也沒有那么膚淺的含義，只是認為對方這樣的心態(tài)不太合適。

    雪山月色，臨水庭院里，九十九朝為了說服天內(nèi)理子，展示出了他所謂的底牌。

    六眼洞徹，見性明心。五條悟的六眼擁有無上的觀察力，是一雙無比特殊的眼睛。

    他的眼里蒼藍變化，遠天的流云在最美好的時刻被光定格，仿佛能容納萬事萬物這就是九十九朝對于這一雙眼睛的初印象。

    他相信這一雙的瞳眸絕對會隨著持有者的年紀增長，幾近成為無限延伸的天空。同樣的，五條悟所具備的辨識、觀察的力量也會無止境地擴大。

    夏油杰的眼睛到?jīng)]有具備特殊的能力，男生的眉目是狹長的，卻總是能流露出很溫和的神色。

    咒靈cao術(shù)在咒術(shù)界是個極為稀有等級頗高的術(shù)式，就算是一級術(shù)師面對這個術(shù)式都會臉色生變，覺得十分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