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始終沒有理會她。

    姜斐也不在意，仍看著他不言不語。

    然而季微到底是看不見，一手拿著粗糧，一手摩挲著，手指瞬間觸碰到guntang的熱水。

    季微輕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粗糧“啪”的一聲砸在地上，手指瞬間變得紅腫。

    他卻絲毫沒有理會，只是臉色煞白站在原地。

    姜斐都看見了吧？像看笑話一樣，盡收眼底。

    如今的自己，真的像是一個廢人，什么都做不好的廢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

    季微的臉色緊繃著。

    “傷到了？”淡淡的女聲傳來，沒有嘲諷，更像是一種……問詢。

    季微沒有說話。

    姜斐更沒有多言，拿過燙傷膏安靜地替他處理著指尖的燙傷，清涼的藥膏不比冰冷的儀器，可她掌心的薄繭卻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他的手背，帶著人體溫熱的體溫。

    季微心中一緊，這樣原始的溫度，是電子儀器所沒有的。

    然而下秒，姜斐便已放開了他：“繼續(xù)?！?/br>
    這一次，季微沒有反駁，只蜷了蜷包扎好的指尖，繼續(xù)摸索著備餐。

    在陌生的環(huán)境，做著陌生的事情，雙目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總免不了再被燙傷。

    而每次他受傷，姜斐便輕描淡寫地為他將傷口處理好，看著他繼續(xù)忙碌，從頭到尾沒有插手一下。

    沉默，卻又莫名默契。

    這一頓餐做好時，外面已是夜幕降臨，混雜的廣告牌與霓虹燈嘈雜且混亂。

    姜斐坐在小小的餐桌旁，看了眼面前餐盤里的烤面包與粗糧粥，又抬頭看向?qū)γ娴募疚ⅰ?/br>
    他的鼻尖仍有幾粒薄汗，臉頰被廚房的熱氣熏得微紅，少了幾分病態(tài)的白，整個人看著越發(fā)精致了。

    只是，他的眉眼有些忐忑不安，見姜斐不語，默了默道：“廚房并沒有蔬菜。”

    “嗯，蔬菜太昂貴了。”姜斐淡淡道。

    被精心培育在溫室的蔬菜，早已不是貧民窟的人能隨意吃得起的。

    季微愣了愣。

    姜斐垂頭用著晚餐。

    季微眼中的怔忡消失，不安又涌了上來，仔細地聽著對面的聲音。

    可姜斐卻始終沉默著，一言不發(fā)。

    終究是季微開口，聲音艱澀：“怎么樣？”

    “嗯？”姜斐佯作不解，繼而恍然大悟，涼涼道，“難吃?！?/br>
    季微臉色一沉：“那你別吃?！?/br>
    姜斐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仍繼續(xù)吃著。

    季微的不安徹底消散，摸索到自己的碗筷，用著晚餐。

    相比以往他的餐食，如今的晚餐令人難以下咽，可他仍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他的動作并不熟練，甚至還灑到桌上與衣服上。

    但不過幾分鐘，他便已經(jīng)熟練了，再未灑出來半點。

    姜斐將碗筷一放：“后用完的收拾餐具?！?/br>
    說完，順手將他衣服上灑漏的殘羹擦掉，轉(zhuǎn)身走到沙發(fā)上。

    季微感受著她順手的動作，輕輕掙了掙，卻很快回神。

    對她的“懶惰”，他顯然習慣得很快，聞言沒有任何異樣。

    只是在收拾餐具時，季微特地碰了碰姜斐的餐盤，是空的。

    她全都吃完了。

    季微抿了抿唇，心中驀地升起一股別樣的感覺，眼眶有些熱。

    如今，即便他瞎了，仍然能夠獨自完成一些事情。

    他不是什么廢人。

    季微好感度：10.

    姜斐看著他頭頂好感度的變化，心情大好。

    晚上的貧民窟外，總有野貓的嚎叫聲，聽起來格外凄厲。

    姜斐懶懶地窩在靠近窗子的沙發(fā)角落，看著外面的夜空。

    連年陰雨的天氣，夜空一顆星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從廚房出來的季微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擱置在膝蓋，神色平靜，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良久，他突然道：“今晚有星空嗎？”

    姜斐轉(zhuǎn)眸：“你喜歡星空？”

    季微頓了頓，抿了抿唇，聲音再沒有波瀾：“只是以前?！?/br>
    后來，便沒有星空了，他是父母眼中最合格的接班人，是染染心中最完美的未婚夫，不會允許他將太多的時間放在這樣“無用”的事情上。

    “算了，今晚和你一起賞賞星。”姜斐懶洋洋道，干脆朝后躺在沙發(fā)上，長發(fā)拂過季微的身側(cè)，他怔了怔。

    “閉上眼睛?！苯程ы?，看著頭頂?shù)募疚ⅰ?/br>
    季微一頓，他睜眼與閉眼根本沒有分別，可想到這個女人的脾性，最終他還是不情不愿地閉上雙眼。

    姜斐看向窗外漆黑陰沉的天幕，徐徐道：“天空是深藍色的，星空璀璨，一閃一閃的……”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窗外流浪貓的嚎叫都變得安靜了許多。

    季微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下，仿佛看見了她所描繪的畫卷，星光粲然如夢。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回到了他仍能看到的時候，如今只是將眼睛閉了起來而已。

    不知多久，季微感覺到自己的眼瞼被一只手輕柔地拂過，如一根羽毛，引來人的顫栗。

    “我保證，”姜斐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你會親眼看見這一幕?！?/br>
    低柔的女聲，帶著莫名的蠱惑。

    季微的喉結(jié)滾動了下，下秒突然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

    姜斐望著他，良久慢悠悠道：“不‘賞星’了？”

    季微臉色微變，許久抿著唇冷聲道：“我只是，在陪著染染而已?！?/br>
    只是因為染染。

    因為她有著染染的記憶，像極了染染。

    ……

    顧氏。

    高樓大廈儼然聳立于云端，純白的性冷淡風的冰冷科技感隨處可見。

    顧曦緩步走在大樓中，朝最里面的房間走去。

    聽見里面的動靜時，顧曦的腳步放緩了些。

    智能管家早已提前開啟了大門，顧曦看著房間內(nèi)的兩道人影，女人纖瘦的背影正抱著膝蓋，看著窗外由偌大的全息投影組成的夜空，身邊站著一個男孩，面無表情。

    顧曦溫柔地看了眼女人，目光落在男孩身上。

    林玖。

    這個本該沒有任何人類感情的ai，卻因為染染被小混混調(diào)戲，掌控情緒的數(shù)據(jù)有了紊亂的波動，甚至違背了自身的原則，出手傷害了人類。

    顧曦摩挲了下手腕，剛要上前，腳步卻一頓。

    林玖剛剛看向林染的那個眼神，眼中有細微的情緒變化，不再是屬于機器人的冰冷無情。

    顧曦半瞇雙眸，繼而冷笑一聲，輕柔喚道：“染染?！?/br>
    林染聽見聲音陡然回頭，繼而雙眼一亮，飛快站起身朝他跑來：“你回來了！”

    顧曦看著以往對自己雖禮貌卻疏遠的心上人，如今對自己這般熱烈地投懷送抱，就像曾經(jīng)看到自己就雙眼晶亮的姜斐。

    不同的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想要姜斐，他想要的，是林染。

    顧曦受用地伸手抱了林染一下，輕吻著她的臉頰：“染染乖，我和林玖有些話要說。”

    染染有時會莫名頭痛，且性格有時會突然變得如以往一般，一定是和姜斐的記憶置換引發(fā)的。

    染染的姜斐的記憶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紐帶，傷害姜斐，染染勢必也會被傷害。

    但他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紕漏。

    林染不舍地放開他，點點頭。

    顧曦笑了笑，看了眼林玖朝門外走去。

    “顧先生？”林玖的聲音沒有起伏，冰冷無情。

    顧曦看著他：“幫我監(jiān)視著姜斐，以防她的記憶出現(xiàn)狀況。”

    “好的，顧先生?！?/br>
    顧曦頷首，突然又想到什么，淡淡道：“必要時，可將她的記憶抹殺。”

    第122章 被置換記憶的炮灰04

    季微和姜斐二人，在這間狹窄的鐵皮屋內(nèi)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