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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穎推辭不過,這才拿起筆凝眉思考起來,謝斐畫的是一幅美人圖,但只是個背影,美人孤零零地立在天地間,留白處該給她添些陪襯的好。 春江坊的娘子大多都能識文斷字,懂些文人風雅,但是絕談不上有多少造詣,像翠穎這般的已算極少,她被風月恩客捧場慣了,向來自我感覺上佳,想了想,她便揮手在美人背后畫了一處精美的樓閣。 “美人自然要住在華美的屋宇之中,可惜妾身筆力不精,未能勾勒出如謝府這般的輝煌氣勢?!弊炖镒灾t,實則翠穎覺得自己這畫實在不錯,巴巴等著謝斐夸贊。 謝斐挑挑眉,不置可否,轉而說道,“你覺得呢?” 這屋里就三個人,他這畫既不是對著翠穎說的,是對誰說就一目了然。 翠穎嘴角的笑有些掛不住,“王爺何必問她,她不過是個粗鄙婦人,說不定大字都不識一個,哪里懂得賞畫?!?/br> “是嗎?”謝斐看著徐晗玉說。 徐晗玉看了一眼翠穎,徑直走到桌前,“美人在天地間,無拘無束,自有一股靈氣在,這一添,倒叫整幅畫都俗了?!彼Z氣平平地說道,好似真在客觀的點評一幅畫。 “你說什么?”翠穎大怒,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著不爭不搶的一個人原來心機這么重,竟然敢當著燕王的面貶損她。 “王爺,她竟然說我俗氣,你要給我做主啊?!贝浞f撒嬌說。 謝斐卻不理她,眼睛只看著徐晗玉,里面露出玩味的笑意,“哦,那不如讓你來添補兩筆?” 徐晗玉也不客氣,接過謝斐的筆,細細描摹起來,不一會兒畫中美人的身側竟鋪滿盛放的荷花,同美人衣袖上的荷花紋樣相得益彰。 “花草皆是天地孕育而生,美人也該當如是。”徐晗玉將筆放下,眉目間自有一股淡然。 翠穎忽然發(fā)現這個玉娘何止相貌生的好,身上更是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如白玉無暇,讓人生出自慚形穢之感,這樣的美人,燕王怎么會不動心。 她心里有些惶恐和嫉妒。 謝斐卻只是淺淺一笑,將畫丟在一旁也沒說什么。 翠穎強笑著說,“王爺乏了吧,不如翠娘陪你去園子里逛逛,松活一下身子?!?/br> 她只是這么一提,沒想到謝斐竟同意了,二人一同去逛園子,徐晗玉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翠穎同謝斐有說有笑,見他也不如何關心后面的徐晗玉,這才松了口氣,使勁渾身解數逗謝斐開心。 兩人在涼亭中坐著,徐晗玉獨自站在亭外,日頭正盛,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影子一寸一寸拉長。 徐晗玉一直不大喜歡曬太陽,她皮膚細嫩又極敏感,一會兒時間就有灼灼的痛感在蔓延。 真是的,吃了這么多苦,怎么還這么嬌氣,徐晗玉心想,當年姨母因為宮里的嬤嬤照看不周讓她曬紅了手背,就將那嬤嬤貶斥了一頓,現下若是見到她這幅卑躬屈膝的模樣,不知道會對她如何失望。 原來她也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啊,怎么就成這樣了。 徐晗玉印制不住,一滴淚水砸在地上,很快又被蒸發(fā)消失無蹤。 “我累了,回去吧?!敝x斐忽然起身,大步離開。 晚上,翠穎果然發(fā)作了徐晗玉,讓她跪在地上將整個屋子擦了一遍,這還沒完,就將所有的衣物包括下人的全扔給她,什么時候洗完什么時候睡覺。 徐晗玉沒有爭辯,一聲不吭按照翠穎的吩咐做了,一夜未睡。 天光放晴,徐晗玉剛剛躺下,又被翠穎叫了起來,她要去街上的綢緞莊逛逛,讓徐晗玉隨行。 無人為她說話,徐晗玉拖著酸軟的身子跟在一旁。 “翠娘子,小心臺階,小的扶您上馬車?!遍T口的小廝殷勤的過來。 “用不著你,”翠穎笑笑,喚道,“玉娘過來?!?/br> 徐晗玉走上前,正要扶她,突然被一把推開,“你是個什么東西,也能碰我,別弄臟了我的衣服?!?/br> 徐晗玉抬起臉,“那娘子要我如何扶?” “你趴下,我踩著你的背上去。”翠穎盯著她,挑釁地說,若是徐晗玉不愿意,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原來人氣到極點,反而會冷靜下來,徐晗玉忽然笑笑,溫順地趴在地上。 翠穎像是得勝一般,趾高氣揚,重重踩著徐晗玉的背上了馬車。 第58章 翠穎現在就是暴發(fā)戶的心態(tài),看見什么都想買,綢緞莊的老板都笑彎了眼。 而這些綢緞自然是落到徐晗玉手上拿著。 東西實在太多,徐晗玉拿不穩(wěn),出門時不妨又撞著一人,綢緞散落了一地。 徐晗玉彎腰去撿,嶄新的綢緞卻被一只烏青皂靴給踩住了。 她抬起頭,入眼的是一個穿著富貴的青年男子,這男子皮rou松弛,一雙吊梢眼渾濁不堪,一看便是縱欲過度的模樣。 “勞煩讓一讓。”徐晗玉冷聲說道。 那男子卻不讓,非但如此,還更近一步,用手中折扇將徐晗玉的下巴挑起,調戲道,“喲,江州竟還有這般貌美的小娘子?!?/br> 走在前面的翠穎聽見動靜,又折了回來,一眼便認出那男子是江州鹽運司副使家的二郎君,這位吳郎君慣是風月老手,以前乃是春江坊的??停犝f前些日子去陽城奔喪,現下還在喪期倒是也不管不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