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杰帆眸色一黯，近兩年來，牧奇對這種社交場合的應付態(tài)度越來越不積極，如若不是自己非要開這家餐館，牧奇愿意見他的次數(shù)都少得可憐。

    神色一轉(zhuǎn)，湯杰帆嚷嚷著，怎么就被你糊弄過去了，回到我們小圓圓身上，什么弟弟哥哥的，我不信，你明明還把家里的地址告訴他了！

    牧奇關(guān)掉爐火，邊擺盤邊奇怪道：我什么時候告訴了，上次不是你帶他去的他話音一頓，發(fā)現(xiàn)阿圓站在門簾那里，眼神急切地瞅著他。

    小嘴皮子不停地動，不知道在默念什么。

    是有什么話要說么。

    牧奇這樣想著，把鍋里的菜裝盤，遞給湯杰帆，把這送出去，然后你就下班陪嫂子吧。

    湯杰帆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阿圓，收了還沒說完的話，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眼神送給牧奇，然后不情不愿地送菜去了。

    后廚徹底屬于牧奇阿圓二人。

    牧奇凈了個手，還不待他叫阿圓過來，阿圓已經(jīng)火急火燎地沖到了他的面前。

    牧奇失笑，這么急，我又不會跑。

    阿圓仰頭看著他，悶頭悶腦地冒出了一句：

    你知道你和猴子的區(qū)別嗎？

    牧奇莫名看著他，嗯？

    阿圓急切地抓住他的袖子，回答我的問題呀。

    牧奇被他鬧得有些發(fā)懵，腦子里當真思索起來自己和猴子的區(qū)別，社會地位不同？

    被牧奇剛才一打岔，阿圓背好了的臺詞忽然卡殼，下句話是什么來著？

    對了！他想起來了！

    阿圓學著那個氣泡音，學得像只溺了水的奶鬼：

    寶貝呃兒，你住在山里，猴子住在我的心里。

    牧奇：？

    第12章 12

    拋出這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后，阿圓當即勒手腕的紅繩，哪想這紅繩紋絲不動，牢牢地扒在他的腕骨處。

    他不信邪，側(cè)著頭，貼到牧奇的左胸口，讓我來瞧瞧有沒有心跳加速

    牧奇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頓了下。

    結(jié)果阿圓還沒來得及仔細聽清，牧奇就用一根指頭摁住他的眉心，把他的腦袋給推回去。

    阿圓不住地揮著手臂，耍賴非要聽。

    牧奇捉住他的兩只手腕，背到其身后去，伸手把他圈在料理臺前，神色斂了斂，你剛才叫我什么？

    阿圓歪了歪頭：

    寶貝。

    寶貝呀。

    寶貝啊。

    生怕牧奇又沒聽清，一連叫了三聲，一聲比一聲大。

    牧奇垂眸看著他，就這樣一臉的天真理直氣壯無知無畏地撩，怕是連寶貝具體什么意思都不太明白。

    伸手把阿圓本就微卷的頭發(fā)一通亂揉，以后這兩個字不要隨便對別人說。

    阿圓忙摁住劉海往后躲，小聲反駁，我沒有隨便的。

    牧奇看著他。

    阿圓自顧說道：你也不是別人。

    牧奇轉(zhuǎn)身端水杯，抿了口涼水，方道：你可以跟你心里的猴子說。

    ！

    阿圓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說反了！

    他xiele氣。

    就知道追人沒有這么容易。

    主人壓根無動于衷。

    主人的心像石頭。

    嗚。

    阿圓垂頭喪腦地坐到旁邊的凳子上，是不是還有兩桌客人，我們今天就要關(guān)門了

    抬眸的時候，發(fā)現(xiàn)牧奇正揉著自己的太陽xue。

    主人，你不舒服嗎？

    牧奇用雙手揉摁了好一會兒，頭部的昏沉感還是沒有消退，嗯。

    話音剛落，一雙帶著溫熱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輕柔的力道按摩著他的眼周，夾帶著一股細微的電流感劃過牧奇的神經(jīng)。

    阿圓糯糯的聲音傳來：是這樣摁么。

    牧奇下意識想避開，但太陽xue傳來的奇異觸感令他腳下的動作定住。

    他睫毛微顫，緩緩抽回了自己的雙手，閉上了眼睛。

    前一秒還在腹誹主人鐵石心腸的阿圓，此時毫無怨言，一門心思掛念著牧奇有沒有舒服一點。

    縱使是閉著眼睛，牧奇黑暗的視線里都能閃現(xiàn)阿圓那澄亮的瞳孔。

    阿圓。他輕啟嘴唇。

    阿圓昂了一聲。

    我有什么好的。牧奇驀地說了這句話，像問句，又帶著陳述語氣。

    阿圓想也不想，飯做得好吃呀。

    牧奇就知道他要說這個，那換作有心人，一頓飯就能把你騙走了。

    不會的。

    牧奇笑而不語，似并不相信。

    我肯定不會的！阿圓重復了一遍。

    牧奇睜開雙眼，面前的少年神色里出現(xiàn)了少有的執(zhí)拗，還有些不開心，嘴也微撅。

    牧奇的喉結(jié)滑了下。

    這時，剛忙著去搬運食材的小璋氣喘吁吁地扛著大塑料袋回來了，哎呀媽呀，經(jīng)理這次進了不少土豆，可累死我了！正巧撞見他們二人在對視。

    呃，你們繼續(xù)，我去上個洗手間一會兒再回來！

    說著小璋把大塑料袋扔角落里，想要開溜。

    牧奇摁下打算繼續(xù)按摩的阿圓的雙手，喊住了小璋，經(jīng)理還在嗎？

    小璋搖頭，我剛看他開車走了。

    牧奇：那你去前面跟還未就餐的兩桌客人說明一下情況，本店今天沒法繼續(xù)營業(yè)了，他們的用餐名額延續(xù)到下次，留個聯(lián)系方式，下次給他們免單表達歉意。

    小璋迷糊了，啊？我們?yōu)槭裁床粻I業(yè)了？

    牧奇的臉色算不上好，我有些不太舒服。

    聽了這話，小璋連忙上前關(guān)心了兩句，然后急匆匆去前面用餐區(qū)域傳達。

    不多時，楚夢面帶擔憂地走了進來，快步到牧奇跟前，嘴里的問題像機關(guān)槍一樣掃射，哪里不舒服？胃？還是別的地方？怎么搞的？

    牧奇的語氣平淡，并不想讓他們過多的擔心，估計是昨天圣誕節(jié)在外面著涼了。

    后腦勺傳來那種持續(xù)的悶感，并不是進食障礙偶爾會帶來的短暫暈眩。

    楚夢的語氣不由帶著責備，昨天下那么大的雪，你出門也不知道注意點，你不知道你每次生病比別人恢復起來要困難一些嗎？真是要急死人了，我要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出門的。

    厭食癥患者由于長期飲食不規(guī)律會造成免疫力低下，許多小病也會演變成大病。

    牧奇現(xiàn)在覺得自己只是有些咽痛和頭悶，還不算太糟，我現(xiàn)在回家去，好好休息就行了，你留下來給今天的工作收尾，小璋一個人可能不行。

    我先叫小璋送你回去。楚夢揚手想把正跟客人賠禮道歉的小璋叫進來，被牧奇制止。

    行了，這里到我家就兩百米的距離。牧奇站起身，示意自己還走得動。

    楚夢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跺了下高跟鞋，轉(zhuǎn)身出去忙了。

    牧奇望了眼四周，剛才還乖乖跟在他身邊的阿圓，此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身后聽到了急切的腳步身，他回頭一看，阿圓手里拿著牧奇的外套鴨舌帽與口罩，埋著頭，一聲不吭地遞給牧奇。

    牧奇套上外套，阿圓。

    阿圓仍把頭埋得老低。

    牧奇沒接他手里的帽子，我手上沒有力氣，你幫我戴一下。

    阿圓立馬拍了拍帽子上蹭的白灰，踮著腳尖，雙手把帽子扣到牧奇腦袋上。

    牧奇看到他紅紅的雙眼，跟只小兔子似的。

    撞進牧奇的視線，阿圓的眼眶更紅了些，對不起。

    牧奇的手自然在他的肩膀上，似在安撫，和你沒關(guān)系，昨天是我自作主張要帶你去逛商場，帶你去吃甜品，別多想。

    阿圓吸吸鼻子，幫他把口罩也戴上，主人，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牧奇沒有立刻回話，想著怎么委婉的拒絕能不傷小孩的心，結(jié)果看到阿圓那濕潤的眼睛，他不知怎么就沒忍心說出那兩個字，最后只余一句好。

    回家的路上。

    二人踩在皚皚的積雪上，發(fā)出同步的嘎吱聲響。

    阿圓小大人似的把牧奇領(lǐng)口拉到頂，還怕牧奇腳底打滑，總是先一步把雪踩實了，才讓牧奇走上去。

    牧奇覺得無奈又好笑，但并沒有阻止他的舉動。

    腕上的手表忽然發(fā)出鈴聲，牧奇拉開遮在表上的袖口，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湯杰帆。

    牧奇等了兩秒，才摁下綠色的接聽摁扭。

    幾乎是同一時刻，手表的揚聲器傳來湯杰帆咋咋呼呼的喊聲，阿！奇！所以你剛才是真的不舒服？你真是要氣死我，剛才怎么不和我說，我還以為你是不想回答你和小圓圓的關(guān)系，所以裝的

    咳牧奇咳了聲打斷他，阿圓正在送我回家。

    湯杰帆靜了一瞬，我不想跟你講話，小圓圓呢？小圓圓你聽得到嗎？

    阿圓聽到在喊自己，連忙湊過來。牧奇剛要說什么，忽地動作一頓，有些僵硬地回頭看。

    經(jīng)理，我在的，你說吧。阿圓抱住牧奇的手臂，對著手表說話。

    我現(xiàn)在都到醫(yī)院了，我和老婆約了今天孕檢，現(xiàn)在趕回來也來不及了，但我剛才已經(jīng)給家庭醫(yī)生打過電話了，他一會兒直接到阿奇的家里，是熟人，對阿奇情況很了解，不用擔心，你幫忙招呼一下，我這頭忙完就過來。湯杰帆的語速很快，身邊有很多嘈雜的環(huán)境音還有人聲。

    阿圓記下了，還不忘道喜：恭喜經(jīng)理要有寶寶了。

    湯杰帆欣慰不已，謝謝，那頭就麻煩你了，有什么事立刻給我打電話，別讓他一個人

    掛了。牧奇忽然語氣嚴肅插進話來。

    喂！喂喂！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湯杰帆還在那頭叫嚷，牧奇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摁了掛斷。

    接著牧奇拽緊阿圓的手臂，二人在本應該直行的路上，向右拐了一個打彎，腳步驀地加快。

    阿圓察覺到他的異常，怎么了？

    牧奇偏頭，表情逐漸冷厲：

    有人在跟蹤我們。

    牧奇帶著阿圓頻頻在這老舊的巷子里兜圈，臉色越來越難看。

    緊隨其后的估計有五到六個人，拐角的時候打量了下對方的著裝打扮，都是年輕人，有男有女。

    對方手里拿著手機，表情欣狂又急切，勾起了他一些不太美好甚至算得上陰暗的回憶。

    阿圓第一次遇到這種陣仗，嚇得緊緊抓住牧奇的衣服，氣息因為奔跑而不太穩(wěn)定，他們，為什么要追我們??？

    牧奇的眉頭深皺。

    八成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究竟是什么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他出門萬般注意，連坐在車內(nèi)開車的時候，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戴著口罩的。

    選擇在這樣的老城區(qū)居住，也是因為周遭居民老齡化比較嚴重，老爺爺老奶奶對內(nèi)娛不太關(guān)心與了解。

    雖說身后跟蹤的人不像牧奇一樣對這地形了解，但他們?nèi)硕啵粋€人追累了，旁邊的人還能繼續(xù)堅持，可以說是步步緊逼，窮追不舍。

    加之牧奇身體本就有些不舒服，劇烈的跑動讓他的額前綴滿冷汗，漸漸體力不支，以至于雙方的距離開始拉近。

    阿圓感受到牧奇的呼吸都開始沉重，又回想起平安夜那天在商場時牧奇突發(fā)的狀態(tài)，內(nèi)心充滿擔憂。

    這些人是沖著主人來的嗎？他們會傷害主人嗎？

    身后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阿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亂地想著對策。實在不行，他可以遁地，但主人不行。

    他一定要想辦法保護好主人！

    只是行至一道Y型岔路口的時候，牧奇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語速頗快地對阿圓道：你從左邊這條道走，我從右邊那條道走，一出這個巷子，立刻回餐館找楚夢和小璋。

    他要把阿圓先安全地送走，不能被自己連累。

    這怎么行！我不能一個人走阿圓雖然害怕得發(fā)抖，但怎么都不愿意。

    牧奇柔著語調(diào)安撫：乖，讓你走是去送信的，找他們來幫忙。眼見阿圓仍舊拿不定主意，牧奇朝著左邊那條道推了一把他的后背，然后頭也不回地就往右邊奔跑。

    主人說的也有道理，他要去搬救兵。

    阿圓咬咬牙，捏緊拳頭往牧奇的反方向跑。

    牧奇緊繃著神經(jīng)，強忍著頭部的昏沉，跑了大約三十米，心道阿圓應該到了安全地帶，是時候做個了結(jié)了。

    他緩緩停下腳步，面對阿圓時的溫柔瞬間冷卻，他沉著眸轉(zhuǎn)身

    身后卻空無一人。

    愣了一秒，牧奇腦海中閃過什么，臉色驟變，抬腳往反方向追去。

    此時，身體的不適已被他全然拋到腦后，心里只剩一個牽掛，阿圓。

    半分鐘后。

    心急如焚的牧奇在一處報刊亭門口看到了被那幫人團團圍住的阿圓。

    牧奇一個跨步正欲沖進人群，卻恍然覺得這個氣氛有些微妙，腳下一頓。

    男生女生們皆是神情害羞，對著阿圓又好奇又欣喜：小哥哥，我們在網(wǎng)上看過你的視頻了，好可愛哦，我們可以跟你合照一張嗎？

    阿圓很懵，也非常不知所措：??？這個

    第13章 13

    倉促間，阿圓看到人群后突然奔來的牧奇，瞬間向其露出求助的目光。

    牧奇劇烈的心跳聲仍響徹在耳膜，迅速掃了眼阿圓渾身上下，除了衣服因為奔跑多出了些褶皺外，沒受什么傷。

    他終是呼出口氣。

    這些跟蹤者雖然莽撞，但并不像那種職業(yè)的代拍或私生一樣不守規(guī)矩，和阿圓說話的時候還算理智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拍照還會事先征得阿圓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