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兒子喜愛，自己又覺得對這個兒子多有虧欠，便存了暫時放過林菲的心思，想等到林菲哪一日失了寵愛，再殺不遲！

    只是沒想到，林菲如今懷有身孕，還叫善兒替她求個分位。

    這就無法容忍了。

    “可是昔日工部侍郎林居正的女兒林菲？”安元帝沉下臉色問道。

    “是?！睏顒t善應(yīng)下。

    “她不行！”安元帝斷然拒絕：“此事朕不能允你！”

    楊則善皺眉道：“父皇為何不允？菲兒如今懷有龍嗣，且兒臣甚愛之。”

    “你知道她母親是怎么死的嗎？”安元帝有些煩躁的站起身來，擺手道：“她不行！絕對不行！你當(dāng)真以為她會愛上你？”

    楊則善起身，心中驚駭：“父皇方才說，菲兒母親的死可是有蹊蹺？”

    安元帝背過身去：“你下去罷，此事不要再提?！?/br>
    “父皇?！?/br>
    “下去！”安元帝厲聲道。

    楊則善到底不敢違背皇帝的命令，這便轉(zhuǎn)身退出了清晏殿。

    待到他出去后，安元帝屏退了左右宮婢，只留下掌印太監(jiān)睿吉祥一人。

    “沒想到，這個林菲竟成了禍害！”安元帝對太監(jiān)道。

    “陛下準(zhǔn)備如何做呢？”太監(jiān)詢問。

    安元帝眼中閃過一抹殺意：“朕原本想著去母留子，但看剛才善兒執(zhí)迷不悟的態(tài)度，看來，這個女人留不得了！”

    安元帝對掌印太監(jiān)道：“你做的隱蔽些，莫要讓善兒察覺?！?/br>
    “奴才明白?！碧O(jiān)佛塵一動，矮身退了下去。

    ……

    另外一頭。

    楊則善回到東宮，便立刻喚了梁生去書齋。

    “把門合上。”楊則善面色不善的坐在書案后面，對躬身進(jìn)來的梁生道。

    梁生依言合上朱紅菱花門，緩步走至?xí)盖暗却愿馈?/br>
    “昔日工部侍郎林居正的發(fā)妻早亡，似有內(nèi)情?！睏顒t善說道：“你安排暗衛(wèi)去查清此事的真相?！?/br>
    “是?！绷荷鷳?yīng)道。

    “你下去罷?！睏顒t善擺手。

    梁生這便躬身退出了書齋。

    等到書齋只剩下他一人后，他先捏著鼻梁閉上眼睛，腦海里開始仔細(xì)回憶同林菲的所有過往。

    從林菲還是貴女的時候，他求娶便被林侍郎以女兒不喜為由拒絕，到后來林府遭難，他從教坊司把林菲贖出來，帶回國公府，原是準(zhǔn)備放在眼皮底下折磨來著。

    可是，他舍不得。

    到后面，林菲逃跑，離開了盛京。

    他以南巡為由，追去了金陵。

    即便已經(jīng)得了她的身子，可始終得不到她的心。

    連懷有身孕這樣的大事，她都始終隱瞞，甚至想要偷偷墮下尚未成形的胎兒。

    楊則善只覺額角青筋直跳。

    他猛然睜開眼睛，黑色的瞳孔里跳躍著火焰。

    是否這一切，都與父皇口中林菲早死的母親有關(guān)呢？

    ……

    自從確認(rèn)林菲有孕之后，楊則善即便公務(wù)再繁忙，也會在日落之前回承乾殿來，陪她一道進(jìn)晚膳。

    可今日，日落西山，火燒云般的霞光已經(jīng)鋪滿了西面的天空，太子卻依舊未歸。

    “酉時已過，姑娘是去膳房用膳，還是再等等？”月娘從殿外走進(jìn)來，同林菲問道。

    自從知道春梅是楊則善安插在自己跟前的一個耳目后，林菲便不再用她。

    梁生按照楊則善的授意，把春梅發(fā)配出了皇宮，又給了她身契和銀錢。

    如今春梅得了自由身，又有了一筆不菲的銀子傍身，即便回到金陵去，亦可以在當(dāng)?shù)卣覀€不錯的庶民出嫁，到底也是一樁圓滿。

    林菲收回看向菱花窗外的視線，對月娘道：“扶我去耳房用膳罷?！?/br>
    “是。”月娘扶起林菲，一道入了耳房。

    林菲酉時獨(dú)自一人用過晚膳后，便在東宮的后花園里隨便走走，算作消食。

    月娘則跟在她的身旁，亦有四名禁軍跟在林菲身后不遠(yuǎn)處，按照太子下達(dá)的命令，隨時隨地保護(hù)林菲的安全。

    東宮是太zigong殿，能有什么不安全的呢？

    不過是楊則善擔(dān)心林菲又想了旁的法子拿掉腹中胎兒，才會安排禁軍全天候保護(hù)著她。

    明了說是保護(hù)，往暗了說則是監(jiān)視罷了。

    東宮的后花園雖然不比御花園大而華美，但也是摘種四季常青的松柏青竹，亦有一處不小的荷塘。

    此刻正值夏日，荷塘上荷葉青青連成一片綠色的海洋，粉白的荷花朵朵綻放，亦有早熟的蓮蓬立在翠綠的經(jīng)脈上，蓬rou如碗口大，里面蓮子露出一點(diǎn)頭兒。

    林菲見那蓮蓬就在眼前，便彎腰伸手去摘。

    第64章 064   揪心

    “菲兒?！贝掖亿s來的楊則善及時喊住了她。

    林菲側(cè)頭看向身后, 只見楊則善面色略有慌亂的跑了過來，然后摟她起身，不悅地問道：“你方才是要做什么？”

    “我不過是瞧這蓮蓬長的委實(shí)漂亮, 又近在眼前，便想著順手摘一朵罷了?！?/br>
    楊則善聽罷，便俯身替她扭下剛才她欲摘的那朵蓮蓬, 遞到林菲跟前，說道：“這里畢竟是荷塘邊沿，若是不小心滑倒，掉入了荷塘, 實(shí)在太過危險，以后再不許這便魯莽了！”

    林菲接過他遞來的蓮蓬，睨一眼他愈發(fā)擔(dān)憂的臉色，這才頷首道：“嗯, 妾身省得了?！?/br>
    楊則善又吩咐禁軍, 說是明日讓皇宮里的工匠把這荷塘周圍裝上護(hù)欄, 這才稍作安心。

    他摟著林菲的腰，帶著她往荷塘前邊的六角亭走去。

    “雖是飯后散步消食, 但你如今是孕婦，也不宜走動的太多了, 以免疲勞，前面一處涼亭, 孤領(lǐng)你去歇歇腳?！?/br>
    林菲原本想說自己只剛出來不到半盞茶的時辰, 還未疲勞，可是當(dāng)她看見楊則善黑沉沉瞧過來的眼眸，嘴唇只動了一下，便不敢再多言什么了。

    亭子建在池塘邊, 八根雕梁畫棟的圓柱支撐著玲瓏的亭蓋，朱紅琉璃瓦，飛檐翹角，有木雕龍頭置于翹腳之下，龍頭嘴里叼著護(hù)風(fēng)鈴，夏日晚風(fēng)撞鈴，發(fā)出清脆響聲。

    涼亭四周環(huán)著一圈美人靠，亭內(nèi)有石做的圓潤墩凳，中間安設(shè)一方棋枰。

    楊則善摟著林菲進(jìn)入亭內(nèi)，便有宮婢上前在棋枰上鋪一層云錦，又有宮婢手捧茶水糕點(diǎn)排隊進(jìn)來，把茶水糕點(diǎn)精美擺盤，分置于云錦之上，然后躬身退下，站在涼亭外等候差遣。

    禁軍亦把涼亭四下圍起，保護(hù)安全。

    林菲倒是沒有在繡墩上坐，而是尋了一處可以看到荷花景致的美人靠，扶著紅漆靠椅側(cè)身坐下，手中的蓮蓬則擱在了一旁。

    楊則善坐到她身邊，一手搭在美人靠上，一手虛摟著林菲的腰。

    “這池塘里養(yǎng)了不少錦鯉。”他說著抬手召來一個手里端著魚食的宮婢，把那魚食抓了一把擱到林菲手心：“除了紅白錦鯉，孤還讓人放了兩尾御殿櫻、兩尾秋翠，兩尾墨衣，兩尾丹頂和一尾九龍金?！?/br>
    “你扔一把魚食下去，看能否召來那稀罕的九龍金。”楊則善低沉的嗓音帶著點(diǎn)誘哄道。

    “那便試試運(yùn)氣?！绷址铺职颜菩牡聂~食從美人靠處往湖里一撒。

    不消片刻，群群的錦鯉便揮動魚鰭魚尾游了過來，它們探出腦袋，開合著一張大魚唇，囫圇地爭搶著魚食。

    “菲兒你瞧，那便是九龍金?！睏顒t善抬手指給她看。

    林菲順著楊則善手指的方向瞧過去，果然見到一大群的紅白錦鯉里面那條雪白做底的魚鱗上纏繞九條似龍的金紋。

    那九龍金長的肥大，尾巴一甩便蕩開了好些爭奪食物的錦鯉，自己則魚躍龍門般跳出幾寸，又咬著魚食重新鉆入水中。

    “菲兒運(yùn)氣這般好?！睏顒t善說著大手撫上林菲的小腹：“一定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替孤產(chǎn)下麟兒的?！?/br>
    夏日的衣裙薄薄，林菲能夠清晰感受到楊則善覆蓋在她小腹的手掌，那掌心傳遞來的熱度，可這掌心的熱度似隔著千山萬水一般，總也無法傳遞到她心間，無法捂熱她那顆冰涼的心。

    “菲兒?！睏顒t善執(zhí)起林菲下顎，垂眸觀察她眼底的神色：“若是父母們做錯了什么？不應(yīng)該遷怒到下一輩的。若是因著旁人的錯，菲兒就遷怒于我，當(dāng)真叫我難受。”

    他說著，以額頭抵住林菲的額頭，眸中顯露難得一見的脆弱，委屈著說道：“孤難受極了?！?/br>
    林菲身子一僵，尚來不及詢問，已經(jīng)被楊則善擁入懷中。

    “你母親的死，孤并不知情。”他在林菲耳邊低聲說道：“但孤已經(jīng)派人去調(diào)查了，無論如何，都會還你一個真相。也還孤一個清白?！?/br>
    林菲冷硬冰涼的心似有觸動，她輕聲嘆道：“殿下。”

    楊則善到底不愿繼續(xù)這個話題，怕惹了她傷心，影響了腹中胎兒。

    畢竟，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不該叫她cao心勞神的。

    “菲兒想吃蓮子嗎？”楊則善轉(zhuǎn)了一個話題，視線看向被林菲隨手?jǐn)R在一旁的蓮蓬，抬手拿起：“孤剝蓮蓬給你吃。”

    楊則善的手指修長靈活，很快便把一顆顆翡翠色的蓮子從蓮蓬里剝離出來，他又選了里面汁水最飽滿的一顆，用修剪干凈的指甲把蓮子皮剝下，拿了渾圓雪白的蓮子送到林菲的唇邊：“嘗嘗。”

    林菲瞧著他，沒有動唇。

    “蓮子補(bǔ)脾益胃、養(yǎng)心安神。對你和胎兒都好。”楊則善提起胎兒眼里染上笑意，連著語氣都溫柔了不少：“嘗嘗罷?！?/br>
    林菲的紅唇的稍微張開了一些，楊則善用指腹壓著蓮子送入她的唇中。

    蓮子入口清香，蓮rou微蓮，只蓮心是苦的。

    “好吃嗎？”楊則善垂眸問道。

    林菲瞧他一眼：“還好。”

    “還要嗎？”他又問。

    林菲搖頭，側(cè)身往美人靠上歪著，目光順著連片的荷葉往遠(yuǎn)處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