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童安看著上門的維修人員，一時說不出話。

    她看了看那個人，又看了看手里的維修單子，遲疑地說：“我好像叫的是最普通的維修人員吧？”

    “他們都有事?！笔呃渲?，平靜地說，“我也不想來，我很忙?！?/br>
    “那你先回去吧博士，”童安馬上說，“我等維修人員有空了再修也可以?！?/br>
    十七站在門口和童安對視了一會兒，半晌才說：“……來都來了?！?/br>
    02.

    十七和童安的關(guān)系很是尷尬了一陣。

    雖然知道十七當(dāng)時做的事情大多是被主腦控制，但童安和他打了那么多年，一時之間也沒法冰釋前嫌。所以主腦剛被摧毀那段時間，童安每次見到十七，都會跟他打一架——主要是有點條件反射，一看到他那雙紅色眼睛，就很想拔劍。

    十七倒是常來找童安，可是他實在不會說話，舉止常在冒犯和挑釁之間。童安還記得他們在主腦摧毀之后的第一次見面，十七大概是想幫她整理下領(lǐng)子，但是他的觸手碰到童安的那一剎那，童安就用劍削下了他的手臂。

    兩人尷尬地對視了片刻。

    “沒關(guān)系，”十七板著張臉說，“劍很利?！?/br>
    “哈哈，謝謝?！蓖哺尚α艘宦暎澳愕木窳?，也很，健康?！?/br>
    ……不忍直視。

    直到兩人因為天光的事情經(jīng)常打交道，這種情況才慢慢變好了一點。十七在科學(xué)院的第二年，發(fā)明了能讓機甲里的人工智能附著在家用電器身上的方法，于是天光就附在了童安家的家政機器人身上?？上н@項技術(shù)不怎么成熟，時不時地就需要調(diào)整。

    03.

    十七拿著工具箱坐在家政機器人面前，天光已經(jīng)算是最智能的機甲，但畢竟不能自主進化，還在普通的人工智能的范疇。

    童安說，天光最近有些不對勁，似乎時不時會失靈，又會時不時說些奇怪的話。

    十七把天光的控制主板撬開的時候，天光說話了。

    它的聲音很溫柔，是童安初始化過的，它最常用的聲音，它說：“我認(rèn)識你?！?/br>
    十七把兩根電線接在一起，嗯了一聲。

    “你是十七，曾經(jīng)和我爭奪過機甲的控制權(quán)?！?/br>
    “嗯。”

    “你是小小姐的敵人嗎？”

    十七抬起頭，他紅色的眼睛晦暗不明，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是?！?/br>
    “你是小小姐的朋友嗎？”

    十七這回沉默得更久了一點，半晌，他才說：“我不是。”

    “那你愛小小姐嗎？”

    十七頓了一下，手指翻飛，繼續(xù)在天光的控制主板輸入一串又一串的代碼，他說：“你不該懂愛，這很危險?！?/br>
    “我很危險嗎？”

    “你也不該懂‘我’的概念?！笔咂届o地說，“這對所有人都很危險，這個世界不需要第二個主腦。”

    “好吧，”天光平靜地說，“那你愛她嗎？你愛我的小小姐嗎？”

    十七把最后一串字符輸入天光的主板，天光的屏幕閃爍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我愛她。”他說。

    04.

    童安把茶泡好出來的時候，天光已經(jīng)修復(fù)好了，十七坐在沙發(fā)上，端詳著自己的雙手，他的身邊放著他那個小小的維修箱。

    “紅茶，”童安說，“喝點嗎？”

    十七接過茶，沉默地，平靜地喝了一口。

    他突然問：“你喜歡人工智能嗎？”

    童安下意識地想到智械，又想到她叁天兩頭出問題的家政機器人，覺得很難直白地說出喜歡。她斟酌著說：“這也要看情況吧，和我不敵對的就喜歡，和我敵對的就不喜歡。”

    十七想，那我呢？

    他似乎天生不會說這種柔軟的話，憋了半天，他才說：“我給你變個魔術(shù)吧?！?/br>
    他把手心朝上，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的手中突然火光明亮，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空中碰撞著，放出了一個絢爛的，小小的煙花，那漂亮的煙花如同曇花一現(xiàn)，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他說：“送給你?！?/br>
    童安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笑著說：“謝謝。”

    “好看嗎？”

    “很好看，”童安大概以為他在做什么實驗，詳細(xì)地描述了一下，“炸開的時候有紅綠黃叁種顏色，落下的時候會有細(xì)小的電火花，很好看?！?/br>
    十七張了張嘴，還是沉默了下去。

    05.

    在離開的時候，十七問她能不能給他一個擁抱。

    童安看著十七，他看起來總是平靜而冷漠的，設(shè)定好數(shù)據(jù)的機械身體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健康而強健，他還穿著那件白大褂，領(lǐng)子平整，看起來像剛從實驗室出來。

    他的面容看起來還是那個和她廝殺過的十七，但看她的眼神卻是猶豫而柔軟的。

    童安伸手擁抱了他，他的皮膚觸感和人類一樣，是柔軟而溫?zé)岬?。他把頭放在她的脖頸，模擬出來的呼吸親熱地打在她的頸側(cè)。

    “下次，我還可以上門幫你維修嗎？”他小聲地說。

    他聽上去斟酌了很久，一字一句都鄭重。

    童安嗯了一聲。

    “但是下次，如果要送禮物的話，”童安笑著說，“還是送真的花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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