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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終于找回聲音,差點脫口而出一句臟話,“哥,你跟謝老師真的認識?” 江阮沒回答,他皺眉看到一條評論,眸色越來越冷。 他不擔心他跟謝時嶼的關(guān)系被扒,肯定什么都扒不出來,只要對謝時嶼沒有太多影響,就都無所謂,他一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上午還有幾場戲要拍,江阮先去片場拍戲,等到傍晚下戲要去帳篷旁邊吃劇組盒飯時,迎面碰上了霍厲跟他帶的那個新人?;魠栆部吹搅四菞l熱搜,簡直覺得活見鬼。 什么高中同學,都是幌子,如果不是謝時嶼在壓消息,熱搜估計就直接是他跟江阮高中戀情曝光,管他是真的假的。 但霍厲覺得就算沒搞過,至少江阮喜歡謝時嶼是真的,不然瘋了嗎成天頂撞高層,最后被公司針對。 他簡直瞎了眼,當初就不該簽他,給自己惹一屁股麻煩。 現(xiàn)在江阮倒是紅了,他呢? 手里稍微有點潛力的藝人都被搶走,白池溪糊了,名聲比江阮當初還臭,好不容易把簽來的新人硬塞進這個劇組,眼看剛才拍戲還被邱明柯破口大罵了一頓,他臉上都掛不住。 他都成了圈內(nèi)的笑話,簡直恨透江阮。 江阮經(jīng)過時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他反而先覺得心虛,磨了磨牙,掛起冷笑,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會以為是我在整你吧?” “你不敢?!苯罾涞卣f。 “我有什么不敢?我怎么就不敢?!”霍厲被他攥著把柄,憋屈了好幾年,要不是為這個,江阮有什么資格跟他叫囂,還不是乖乖地讓怎么接戲上綜藝都得點頭,陪酒陪床也得去,還有他拒絕的份兒?! 霍厲惱羞成怒,騰地一下站起身,但又不敢聲張,強忍著怒火壓低聲音,“我怕什么?怕你這個殺人犯?!” 旁邊的新人早就不敢聽了,識相地跑出去。 “……我是殺人犯,”江阮手指攥了一瞬又松開,抬起頭時神情更加平靜,那雙眼冷得滲人,“那你怎么沒死呢?” 霍厲臉色漲紅,幾乎忍不住想跟他動手,深呼吸后才按捺住沖動。 “你等著,就算我不整你,你以為就沒人會知道嗎?”霍厲指著他,臉色極難看地說,“你他媽的就是個神經(jīng)病,差點殺了人,你以為能瞞一輩子嗎?!” 江阮回頭盯著他,傍晚稀疏的薄光下,眼瞳透著琥珀色,像無機質(zhì)又缺乏感情的玻璃。 * 那天晚上,奶奶忽然去世了。 江阮只覺得腦子一瞬間變得空白,他茫然機械地去聽護士的話,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站起身去辦手續(xù)。 燕寧一直在下雨。 他的帆布鞋濺得都是泥,腳都濕透。 他們在燕寧親戚很少,來參加葬禮的,多半是爺爺奶奶年輕時在文工團的老朋友,或者父母的朋友,但年紀越來越大,行動不便,這些年聯(lián)系越來越少,江阮都不太認識。 耳邊都是陌生的哭聲,蒼老通紅的眼,江阮被拉著問話,嘴唇一張一合地回答。 但他究竟說了些什么呢? 他不記得了。 他叔叔江睿也去了葬禮,喝得一身爛醉,過去跪下就開始大哭,哭得眼淚鼻涕流了滿臉,連氣都喘不上來,揉了把被酒和眼淚蟄紅的臉,坐在地上不停地罵,嗓子粗啞難聽,像被砂紙磨過。 “cao他媽的,你們都死了,也行,活該你們死得早,這輩子沒人拿我當人看,都活該!” 旁邊的人皺著眉去拽他,“這是說的什么話?也不看日子,說得這么難聽?!?/br> 江睿甩了下胳膊,接著破口大罵。 “你也鬧夠了吧?!”有人實在沒法忍受,站起身就把江睿拽出靈堂,“你哥跟你爸媽對你還不夠好?當時你說你要做生意,你爸媽直接把家里一多半積蓄都給你,讓你去折騰,結(jié)果你卷著錢跑了,一年多沒回家,差點把他們急死,到處找人,頭發(fā)都白了。你哥呢?你被人追債到家門口是誰替你挨的打,你去看一眼他照片?。磕愀也桓?,你看他額頭上那道疤是怎么落的?他埋怨過你一句嗎?讓你不要賭了,你就是不聽,被害了一輩子,現(xiàn)在回過頭想怪誰?” 江睿瞪著眼睛,狠命推搡了那人一把,扭頭就頂著雨走了。 等到晚上終于能回家,樓道燈壞了,江阮摸黑上去,鑰匙插到門鎖,才發(fā)現(xiàn)捅不進去,鎖被人撬壞了,但看樣子是沒能撬開。 他指尖摩挲著鎖孔周圍粗糙的劃痕,報了警。 忙完這邊葬禮,隔天他就買了回老家的票,帶著老人的骨灰回去安葬。 離燕寧不遠,只不過是在鄉(xiāng)下,而且他印象里只有很小的時候跟爸媽回去過一次,現(xiàn)在過去十幾年,他差點沒能找到老家那個院子,還是一個遠房的姑姑領(lǐng)他去的。 “晚上來家里吃飯啊。”姑姑跟他說。 江阮點了點頭,很輕地說了聲謝謝,他那晚之后再也沒哭過,但嗓子莫名啞了,現(xiàn)在說話還有點費勁。 當時去cao辦葬禮,說不出話,差點跟工作人員打手語。 他搭了鄰居一個叔叔的車,抱著骨灰盒去墳地,木質(zhì)的盒子,棱角堅硬冰冷,他抱過好幾次。 他垂下眼,臥蠶微腫泛紅,指腹摩挲著蒼白手背,上面拿膠帶貼著一個殺生丸的創(chuàng)可貼,已經(jīng)褪色發(fā)皺,是分手那天,謝時嶼握著他的手給他貼的,他感覺自己好像有很多年沒見過謝時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