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顧卿卿終于有了些反應(yīng)，她低聲道：沒有喝醉。

    沒喝醉干嘛一個人在這兒傻坐著，還偷偷哭？顧匪語氣仍然奶兇奶兇的，眼眶卻紅

    了，哭什么嘛？

    我只是顧卿卿埋下腦袋，聲音細(xì)若蚊蠅，想mama了。

    顧卿卿口中的mama顯然不是顧湖泊或是鞠言，而是逝去的顧遠(yuǎn)。

    顧卿卿回到顧家后，從來沒再提到過顧遠(yuǎn)，卻在喝醉了過后，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房間里無聲哭泣，然后小聲地對顧匪說，她想mama了。

    顧匪抿了抿唇，感覺到鼻尖越來越酸澀，她站起身想要擁抱顧卿卿，還沒伸手，面前纖弱的少女就撲進(jìn)她的懷里，緊緊抱住她。

    顧匪感覺到顧卿卿手指抓緊了她的衣服，顧卿卿仍然沒有哭出聲，胸腹起伏卻明顯起來，喉嚨里發(fā)出痛苦地喘氣聲，明明沒有聲音，卻哭得撕心裂肺。

    今天是冬至

    是mama的生日。

    我好想她。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顧匪，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顧匪無力地攬著顧卿卿肩膀，指節(jié)輕微顫抖著，眼淚終于忍不住奔涌而出。

    顧卿卿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窗外是不斷后退的燈火搖曳閃爍。

    嗯？顧卿卿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她現(xiàn)在在車上，面前升起了隔音板，看不見前排的情況。身子有些沉有些酸，轉(zhuǎn)頭看見顧匪抱著她的胳膊睡得迷迷糊糊。

    顧卿卿還感覺眼睛有點(diǎn)澀有點(diǎn)痛，像是睡著之前哭過。

    她沒有喝斷片，很容易就回想起之前發(fā)生過什么，她在顧匪面前哭著說想mama了。那么現(xiàn)在這輛車是開向？

    顧卿卿愣神時，顧匪也伸個懶腰，從她身上起來。

    晚上好，顧卿卿。顧匪含糊地打個招呼，眼睛因?yàn)槔Ь攵[起，臉上呈現(xiàn)出一個舒展的笑容，應(yīng)該就快要到了，你餓了嗎？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我顧卿卿一開口，就看見后座另一邊角落里各種零食、面包，還放著一個生日蛋糕。

    顧卿卿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要說出口的話變了又變，最后只吐出一個細(xì)弱的謝謝。

    顧匪像沒聽到似的，

    拆開一個面包遞到顧卿卿嘴邊。

    顧卿卿下意識張口咬住了面包，還沒來得及咀嚼，顧匪就放開手，她叼著面包懵懵地眨了眨眼，明明眼里的淚滴還沒干，卻顯得有些傻傻的。

    顧匪不客氣地抬手，戳了戳她的臉頰，很夸張地憋著笑。

    顧卿卿終于也抿起淺笑。

    顧匪又拆一個面包，和她一起吃。

    顧匪，前面是兩位阿姨嗎？顧卿卿清醒過來，又將自己對兩人的稱呼換回了阿姨。

    顧匪搖搖頭：不是，她們還在家里醉著呢，等醉醒了也該去工作了，前面是司機(jī)小呂哥哥和保鏢jiejie。

    說著，顧匪臉上綻出一個笑容，眼中閃閃發(fā)光：這次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探險。

    顧卿卿一怔，隨即重重地點(diǎn)頭：嗯！

    汽車很快駛?cè)豚l(xiāng)村小路中，周圍的燈光消失，四周是看不到盡頭的曠野，像是突然進(jìn)入另一個寂靜的世界。

    最后駛過一個鄉(xiāng)村小鎮(zhèn)，又半個小時過去，終于抵達(dá)顧卿卿曾經(jīng)居住的鄉(xiāng)下。

    天色黑得可怕，夜空里一顆星星都沒有，更沒有月光。村里十來戶人幾乎都關(guān)了燈，就連鄰居院子里的大黃狗也只是不聲不響地豎起耳朵，盯著這輛突然闖入村子的龐然大物。

    顧匪看了眼手機(jī)，還好，才剛剛九點(diǎn)過，還來得及。

    前排的司機(jī)小呂剛一下車，大黃狗就警惕地汪汪叫起來，隔壁鄰居家的燈立刻亮了。小呂和保鏢沒理它，打開后備箱拿行李。

    直到顧卿卿下車，大黃狗才止住聲音，搖了搖尾巴。

    隔壁鄰居卻已經(jīng)被狗吠聲吵出來了。

    鄰居是個男alpha，個頭卻很瘦很矮，留著寸頭臉上有疤，滿身都是酒氣。他看看剛下車的顧卿卿，再看看收拾行李的司機(jī)和保鏢，臉上立刻露出吊兒郎當(dāng)嘲弄的笑：

    喲，我們卿卿回來了？

    我就說嘛，你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土包子，連你娘都死了不要你，你還真指望城里丟下你的親媽親爹把你撿回去寵??？這不，還不到半年就回來了嗎。

    男人打了個酒嗝，看見保鏢冷冷地

    瞪向自己后，還囂張地比個中指：怎么？要打我啊？你一個beta還打得過alpha不成？

    因?yàn)楹ε率艿叫畔⑺赜绊?，顧家的司機(jī)、保鏢幾乎都是beta，但人家可是當(dāng)過兵退役下來的，像鄰居男人這種低質(zhì)量alpha，來幾個就能打翻幾個。

    保鏢剛要出聲警告，鄰居男人卻突然痛苦地捂住腺體蹲了下去，瑟瑟發(fā)抖盯向車門。

    顧匪從車?yán)镒叱鰜?，毫不掩飾眸中厭惡地盯向他，她逆著光，在漆黑的夜晚里，猶如從天使之門中走出的神女。

    走開。顧匪的聲音第一次壓得這么低，喑啞得有些可怕。

    男人本來就醉得一塌糊涂，此時受到顧匪信息素的刺激，更是沒忍住彎腰一陣嘔吐，差點(diǎn)沒失禁，屁滾尿流地滾回了房里。

    一旁的大黃狗歪著腦袋，弱弱汪了一聲，又朝顧卿卿搖了搖尾巴。

    作者有話要說：匪崽是天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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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三十六縷光

    保鏢和司機(jī)開門去了，顧卿卿在原地蹲下，朝大黃狗招招手，它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進(jìn)她的懷里蹭啊蹭。

    顧匪站在旁邊，心里有些悶悶的難受，還有心疼。顧卿卿牽起她的手，一起摸毛茸茸的狗腦袋。

    大黃狗本能的有點(diǎn)怕顧匪，卻還是聽話地低下頭，任由她們摸。

    臟。顧匪不滿地嘀咕著，卻沒有縮回手，而是緩緩蹲在顧卿卿身邊。

    鄉(xiāng)下的冷風(fēng)刮過她們的臉。

    顧匪突然問：這狗是剛才那人的？

    嗯。顧卿卿點(diǎn)頭。

    顧匪戳了戳狗臉，又捏了捏，把它臉上的皮都快捏成一個長條了：壞狗狗，你主人是個壞蛋，大壞蛋！

    顧卿卿埋下頭淺淺地笑。

    狗子又不敢動，只能委屈巴巴地眨著眼，喉嚨里發(fā)出求饒的嗚咽聲。

    顧匪放開狗臉。

    顧匪，你別因?yàn)樗鷼猓緛砭褪悄欠N人，顧卿卿頓了頓，清冷的語調(diào)中難得夾雜一絲刻薄，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顧匪又捏了捏狗臉：我沒生氣，我是

    是心疼顧卿卿。

    那男人敢當(dāng)著保鏢和司機(jī)的面對顧卿卿冷嘲熱諷，說那么難聽的話，那以前顧卿卿和顧遠(yuǎn)一塊兒住這兒的時候，受過他多少委屈？

    顧卿卿仍然帶著笑，卻微微斜過身子，靠在了顧匪肩上。

    匪崽崽，謝謝你。

    顧匪一個不穩(wěn)，差點(diǎn)朝旁邊栽倒，她猛地伸手?jǐn)堊☆櫱淝涞难?，和她在寒冷夜風(fēng)中抱了好一會兒，再起身時，腳都有些麻。

    兩人洗了手，提著蛋糕走進(jìn)山間小路，保鏢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后邊。

    夜色彌漫的鄉(xiāng)間小路很安靜，偶爾遠(yuǎn)處傳來一陣草木被撥動的聲音，嚇得顧匪抱緊了顧卿卿的手臂。

    顧卿卿倒是神色很淡，無奈地輕輕笑了笑。

    顧匪委屈道：顧卿卿，你不是怕黑嗎？

    顧卿卿愣了愣，輕聲道：有人在的時候就不怕。

    顧匪似是不滿地哦了一聲，顧卿卿撒嬌般拖長聲音：真的，而且只有在封閉的小房間里，才會怕。

    沒說不信你。顧匪嘀咕道。

    這時她們路過一個小池塘，深夜的池水很平靜，黑汪汪的一潭，偶爾有昆蟲飛過，水面上就蕩起一層層漣漪。

    顧卿卿轉(zhuǎn)移話題：以前我在這個池塘里

    誰知道話還沒說完，顧匪就像炸了毛的小貓似的跳起來，然后用力往她懷里縮。

    別、別、別別說了嗚嗚嗚！聲音又兇又讓人覺得可憐。

    ？

    顧卿卿不解地眨眼，急忙輕拍顧匪的脊背，柔聲安撫她。

    等顧匪平復(fù)下來，她才低聲問：怎么了？

    顧匪抬頭努力地瞪她一眼：都怪你講鬼故事嚇我！

    顧匪雖然沒來過鄉(xiāng)下，但從小到大聽過不少鬼故事，什么鄉(xiāng)村老尸、池塘女尸、深山鬼尸從進(jìn)山開始，她神經(jīng)就緊繃了起來，剛才顧卿卿一開口，就直接被嚇得爆發(fā)了。

    鬼故事？顧卿卿眨眼，澄澈的眸中滿是不解，還有些無辜。

    顧匪低聲道：你、你不是要講鬼故事？

    顧卿卿看著貓兒一般掛在自己身上的顧匪，有些想笑，卻還是溫柔地認(rèn)真點(diǎn)頭：沒有，我怎么會故意嚇你？

    好、好吧！那你剛才要說什么？顧匪裝出不再害怕的樣子，卻還是又往顧卿卿懷里擠了擠，緊緊地抓住她的衣服。

    以前這個小池塘是個荷花池，里面種滿了荷花，我小時候進(jìn)去摘過花。顧卿卿溫和道。

    沒了？

    沒了。

    唔好吧。顧匪卻沒有往后退的意思。

    顧匪？顧卿卿輕聲道，再往前走一點(diǎn)點(diǎn)，就到mama那兒了。

    我走不動了。顧匪臉燙得厲害，不過一想到現(xiàn)在夜色深沉，顧卿卿也看不到，她就理直氣壯一點(diǎn)兒也不羞地仰起頭，都怪你剛才把我嚇得腿軟了。

    啊顧卿卿似是愧疚地眨眨眼，輕輕問，那我抱你過去？

    說著，顧卿卿把手中的

    蛋糕拿給顧匪，不等顧匪把怎么抱三個字問出聲，她就微微蹲下身子，輕而易舉將顧匪抱了起來。

    公主抱。

    顧卿卿你你你干嘛！顧匪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想要掙扎著跳下去，又怕掉進(jìn)池塘里了，整個人都僵硬地不敢動。

    抱你過去。你那么輕，我抱得穩(wěn)的。顧卿卿輕聲道，明明聲音那么溫柔，顧匪卻感覺她有些壞壞的。

    可顧卿卿再壞，顧匪也不敢亂動，她只能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攬在顧卿卿脖子上。

    好在顧卿卿沒有騙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哌^池塘邊，沒幾步路，就到了顧遠(yuǎn)的墳前。

    兩人擺好蛋糕，點(diǎn)上蠟燭。顧卿卿直接跪在土上，沒有墊任何東西，顧匪也跟著跪了下去。

    mama，生日快樂。顧卿卿輕柔道，小匪帶我回來看您了。

    我在城里過得很好，顧阿姨和鞠阿姨都對我很好，小匪也很喜歡我，學(xué)校里成績也一直在上升，你不用擔(dān)心我

    顧卿卿說著，顧匪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其實(shí)這么久過去，顧匪還沒看過顧遠(yuǎn)的照片，雖然顧遠(yuǎn)才是她的親生母親，但她一直迷茫地逃避著。就像是顧卿卿不愿意喊顧湖泊和鞠言為mama一樣，顧匪心里也始終有道坎兒。

    這時顧匪聽著顧卿卿的聲音，心里卻有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感。還有點(diǎn)親切，就算面前是一小片墳場，也不覺得害怕了，因?yàn)轭欉h(yuǎn)她的親生母親，顧卿卿的mama，就在面前。

    顧匪在心里說了生日快樂。

    顧卿卿說完話，和顧匪一起吹滅蠟燭，將小蛋糕切來分掉。

    吃蛋糕時，云層突然散開，有皎潔月光灑了下來，整片山林都變得開闊明朗起來。

    顧匪拿手指沾了奶油，毫無征兆地往顧卿卿臉上抹上一條白。

    顧卿卿無辜歪頭。

    顧匪又在顧卿卿臉頰另一邊抹了抹：這下對稱了。

    顧卿卿埋頭輕輕地笑。

    兩人回到村子里時，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diǎn)了。

    村口一家人的燈忽然亮了，又把顧匪嚇了一跳，不

    過這回她強(qiáng)撐著沒往顧卿卿懷里躲，而是和她一塊兒看過去。

    一個老婆婆平房里探出身子，朝兩人招招手：卿卿回來啦？剛才我就在想是不是你，沒想到還真是，你離開都有半年了吧？

    老婆婆戴著眼鏡，雖然駝著背卻不顯老態(tài)，說話也十分溫柔。

    顧匪看看她，又看看顧卿卿。

    顧卿卿拉起她的手走過去：葉婆婆，mama今天生日，所以我回來看看，這半年您過得怎么樣？

    鄉(xiāng)下的日子安靜，每天都是那個樣。葉婆婆溫柔地笑了笑，看向顧匪，這孩子就是？

    村里人少，八卦卻傳得飛快，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當(dāng)初顧家抱錯的事情。葉婆婆怕傷了兩個小孩的心，所以才沒明著說出來。

    嗯，她叫顧匪，是我城里的jiejie。顧卿卿回答道，今天其實(shí)就是她帶我回來的。

    顧匪也乖巧地打了招呼：葉婆婆好。

    小匪你好。葉婆婆上下打量著顧匪，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們牽在一起的手上，笑呵呵道，你們姐妹倆關(guān)系真好。

    顧匪臉色微紅。

    顧卿卿和葉婆婆寒暄幾句，就帶著顧匪回到自家院子里。

    葉婆婆是看著我長大的，我mama那邊沒有別的親戚，葉婆婆就像是我的親外婆一樣。路上，顧卿卿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