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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母種情錄(13)節(jié)盈沖虛

    2021年10月11日

    第十三章·節(jié)盈沖虛

    我收劍回鞘,將含章平放在雙腿上,緩緩摩挲,頗有些愛不釋手。

    葳蕤谷中,娘親教導武學自然不可能涵蓋十八般武器,我雖然對劍器心儀無比,但由于諸般原因,終究不過紙上談兵,是以我于劍道可說兩眼一抹黑。

    不過好在我已能采練元炁,劍法不足之處可由內(nèi)功補強,若非與劍道高手對敵,想必也綽綽有余了,只需抽出幾日練出劍勢便可。

    「娘親,今日可有從沈師叔處了解到魔教之事?」

    思慮及此,我又轉頭問道,二人后來交談時,我正坐在垂花門處,相隔約百步,哪怕身負內(nèi)力可以聰耳明目,也不可能聽清,自然一無所知。

    「是水天教?!?/br>
    娘親糾正道,「倒是有所收獲,沈晚才雖無官職,但因武林中的人與事,與官府有些交集,偶爾還會辦些官差?!附袢账缘?,開春以來曾數(shù)次去往青州首府,據(jù)那里的武林同道說,蒼榆郡屬地邊緣的楚陽、池桓、流櫻等縣,皆有村落被屠滅之事,死傷人命已逾千數(shù),當?shù)乜h衙發(fā)出告示,言稱水天教的蹤跡再現(xiàn),懷疑是他們要卷土重來?!?/br>
    「這么殘忍嗎?」

    我不忍細想,扼腕嘆息。

    娘親黛眉微蹙道:「是很殘忍,但有些蹊蹺?!?/br>
    我隨即問道:「娘親,何出此言?」

    「霄兒,可還記得娘與你說過,上次水天教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他們目的是什么?」

    「孩兒記得,是顛復朝廷?!?/br>
    我回憶自起,忽然靈光一閃,「對啊,如果目的是造反,應當不會屠村,反而要暗中策反、多多吸納有生力量,以壯自身才有成功的機會?!?/br>
    「嗯,霄兒還算靈光。」

    娘親淡然頷首,面帶一絲欣慰。

    得了夸獎,我隱隱有些「得寸進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娘親,那這么說來,是有人冒充水天教行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呵呵,這倒也未必。」

    娘親行事謹慎,沒有蓋棺定論,「娘對水天教的了解,僅限于二十年前,如今水天教的宗旨教義是否發(fā)生了變化,娘也不得而知;又聽聞蒼榆郡邊緣地帶匪患不斷,或許是山賊盜匪所為,而縣府疲于剿匪才推托到水天教身上??偠灾?,事實真相尚待探查?!?/br>
    「娘親說的是,屠殺百姓無論是何人所為,一定不能輕易放過!」

    此話引得娘親微微側目,我還以為會受到肯定,沒成想她檀口微啟道:「出谷以來,你已有兩日不曾練功了,武學一途不進則退,不可荒廢,現(xiàn)在便去庭院里cao練,直至用晚食?!?/br>
    我的臉一下垮了:」

    娘親,這里又沒有石頭,怎么練啊?」

    娘親早有對詞,淡然一瞥我腰間寶劍道:「你今日得了含章,就練練基礎的噼、刺、撩、掃吧?!?/br>
    「是,娘親。」

    雖然練功是個苦差事,但是為了耍劍時的風度翩翩,再累也值得!相傳儒家圣人誨人不倦,身負六藝,周游列國,一手掬捧圣言卷冊,一手握持三尺青鋒,諸侯王公莫不虛位以待,皆因這位圣賢以忠恕之理服人——若你深以為然、奉為上賓,那就事君以忠;若你嗤之以鼻、斥為異端,那就恕我不恭了——法家常常斥責「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儒圣兩端皆占,一時風頭無兩。

    我自是未到「以理服人」

    的境界,但也暢想過行俠仗義的風流帥氣,一把鋒快的劍器則是不二之選,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我甚為屬意。

    提劍來到庭院中,立身于一株矮松旁,我右手按住劍柄,摩挲著劍韁,感受著含章劍恰到好處的分量。

    「劍心通明……」

    我想起了今日沈家兄妹互相嬉罵時提到的劍道境界,那該是如何的體驗呢?緩緩抽出三尺青鋒,高舉含章劍,寒霜閃爍,平穩(wěn)呼吸,在肌rou與利劍達成平衡時,用力豎噼!「哎呀,噼歪了?!?/br>
    我輕輕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左近無人。

    平心而論,我并非稀世難尋的劍道天才,也不似沈心秋那般自幼習技以養(yǎng)劍心,自然不可能初次接觸便無師自通,也不可能靈光一閃使出驚天劍藝、氣卷風云——這是傳奇中才有的橋段。

    習武之人,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即使天資卓絕、稟賦過人的絕才、怪胎,或許入門、感氣較常人稍有優(yōu)勢,也需要有日積月累、寒來暑往之功才可登峰造極,從無武學荒廢、久疏拳腳之人能夠憑空練成絕學。

    哪怕心中有再多武學招式,身體不聽使喚,俱成鏡花水月、夢幻空花。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古訓傳今,并非虛言。

    我此際要做的,并非奢望以數(shù)日時間追平他人數(shù)十年的童子功——那可是握劍至滿手老繭才練出來的——而是通過練習基礎的劍術動作,讓手中含章能夠聽話一些,做到指東不打西,旁人看起來似模似樣,有那范兒就心滿意足了。

    俗話說,「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就是這么回事了。

    心無旁騖練劍,不僅調(diào)動全身機體,而且耗費心神,因此很快就到了晚食時間,六人用完了晚餐,娘親又去書房,我則有些疲累,自回西廂去了。

    在沐浴之后,我本打算采練元炁,不過似乎因為練劍之法不得精髓要旨,身體比我想象得還要累,很快就沉沉睡去了,好在媛媛早早點上驅(qū)蚊香,睡得還算安心。

    一夜無夢,不過睡得有些稍沉,次日還是媛媛叫醒我的,說是娘親已在等候,有事要交代。

    我匆匆洗漱后,趕到側廳,娘親果然在等候,不過是在餐桌前,已然換回了常穿的白袍,「娘親?!?/br>
    我招呼一聲,乖乖立住。

    娘親淡然頷首,隨手一揮道:「坐吧,用早食先。」

    「嗯?!?/br>
    我在擺好蓮子羹的桌前坐下,吃起早食來。

    「霄兒,你一邊吃一邊聽:娘昨晚已將功法默出,今日便由你去沈府,將之回贈給沈家姑娘;娘則在拂香苑里整理線索,順便等你的消息?!?/br>
    我坐下時便看見旁邊擺的一份折子了,封面上書「節(jié)盈沖虛篇」,字跡清秀婉約,確是娘親的風格。

    我放下勺子,抬頭問道:「娘親,你不一道去嗎?」

    「不去,此事全權交給你,靜候佳音?!赴?,我?能行嗎?」

    十六年來,幾乎沒有什么事情是我自己獨自完成的,莫不是在娘親的指導下按部就班,此時不禁翻了難。

    「霄兒不可妄自菲薄,娘相信你。」

    雖然聽得出來這是鼓勵,但娘親語氣卻淡然若水,教我有些不太確定。

    「……好吧,那孩兒就……盡力而為。」

    娘親主意已定,擺明了是要觀察或者考驗我,我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撼動的——這十余年來不移其志的娘親,我不知體驗過多少回。

    吃過早食,我就對著這份折子苦思冥想,到底該怎么做呢?此時尚在辰時,登門拜訪顯然有些太早,選擇午時應當是更好。

    但是否要下拜帖呢?嗯,昨日娘親雖是先下了拜帖再驅(qū)車至沈府,但那是因為他們二人平輩相交;我與沈家兄妹雖然也是同代人,可彼此皆不是主事之人,此節(jié)禮數(shù)當可免去。

    思來想去,拿定主意,我將想法告知娘親,想聽聽她的意見,但我盡力察言觀色之下,也未見娘親的仙容有何波動,她只將功法簡要闡述,讓我自己決定,她不做干涉。

    雖然早有預料,但心下不免失望,最終還是只能自己拿主意,腦海中細細厘清此中樞節(jié),應當沒有不妥,便照章辦事,硬著頭皮也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