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院耗費了整整一千年的時光來復(fù)活我，這是誰給你們下的命令？”夜舟問。

    “回大人！這是千年前琉暮陛下親自下達(dá)的命令?！?/br>
    “為什么？”

    為什么？

    孫先生聽著這話愣住了，不解地抬頭：“當(dāng)然是因為琉暮陛下重視您啊，您是無盡時期的英雄，是天都的支柱和希望，更是琉暮陛下的左膀右臂，她當(dāng)然希望能復(fù)活您了?！?/br>
    孫先生認(rèn)為這樣的命令是理所當(dāng)然的，并沒有什么值得疑惑的地方，可夜舟想的卻完全不一樣。

    孫先生之所以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是因為他不知道當(dāng)初夜奴正是被琉暮親手殺死的。

    琉暮不可能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這事只有她們二人知曉，所以夜舟才覺得奇怪。

    如果琉暮真的想復(fù)活她，當(dāng)初又為什么要殺了她？結(jié)果又在殺了她之后創(chuàng)建藥院，給這些人下達(dá)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命令，那人做這些究竟是為什么？

    夜舟的表情凝重起來，事到如今她還是沒能弄清楚當(dāng)初的事，甚至又多了更多的疑惑，這種被蒙在鼓里的無力感讓她很不喜歡。

    她抬眸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孫先生，道：“僅僅是為了復(fù)活我一個人，就要犧牲藥院的這么多人，值得嗎？”

    聞言，孫先生怔住了，沒反應(yīng)過來。

    夜舟繼續(xù)道：“千年的時間里為了復(fù)活我而死的人只怕不只是偌江他們吧？這么多條人命，這么多有天賦的藥師，就為了救我一個人？那些為此而喪命的許多是你的親人長輩，還有許多是你親手提拔的心腹和學(xué)生，他們原本應(yīng)該有更好的未來，可就因為要復(fù)活我，你們卻硬要讓他們做出犧牲？”

    殺人誅心往往是擊垮一個人最殘忍的方式，夜舟很容易就能看透一個人的內(nèi)心，她此時所說的這些話無疑都在狠狠地戳著對方的傷口，甚至還在上面撒鹽。

    孫先生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了，眼眶里再次流淌出了淚水。

    和剛才的激動不同，這次更多的是愧疚和無助。

    “是我對不起他們，我不該讓他們到藥院來，更不該讓他們參與進(jìn)這樣的研究當(dāng)中，可……有時候人的使命就是這樣啊?！?/br>
    孫先生重重地捶著地，聲音沙啞得有些難聽。

    “我們藥院是琉暮陛下一手創(chuàng)立的，生生世世只聽命于陛下，我們有自己的使命在身，為了達(dá)成這個使命，即便是再大的犧牲也必須去做，這件事不管值不值得，那就是我們藥院的使命，即便是萬劫不復(fù)，受人咒罵，就算死后去了地獄遭受報應(yīng)，那也是我們的命，對于這件事，我們后悔不了?！?/br>
    孫先生的語氣充滿了痛苦和絕望，可他卻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懊悔，這讓夜舟怔了一下，隨后垂下了眼眸。

    “是啊，你們有自己的使命，本質(zhì)上你們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我不該怪你們，真正需要承受這一切罪孽的人是我?！?/br>
    夜舟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她轉(zhuǎn)身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幾人，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她背負(fù)得太多了，本以為千年前死了之后就能一了百了，可沒想到千年后的重生卻讓藥院的人付出了不敢想象的代價。

    這一切都是為了復(fù)活她，本質(zhì)上該被責(zé)罵背負(fù)的人是她才對，她的存在原就是錯誤的。

    為什么非要讓她活過來呢？

    ……

    夜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里的，在經(jīng)歷了這些事之后，她的心境比之前還要復(fù)雜，簡單地向?qū)O先生講述了之前的一切后，便囑咐他將水拓幾人給送回去了，之后她沒再管孫先生詫異的眼神，徑直回到了宿舍。

    回到宿舍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下來，水拓他們一直沒醒，夜舟也不想那么快讓他們醒來，她現(xiàn)在的心亂成了一團(tuán)，只想讓自己多安靜一下。

    深夜里，就著窗外的月光她抬起了右手，手指上戴著那枚治愈系魂晶，上面還閃爍著綠色的幽光。

    這枚代表著生命之息的魂晶對她的靈魂有著隱隱約約的牽引。

    不得不說偌江真的是個天才，無論是在藥師上還是煉金術(shù)上，甚至想到了將人體煉金和藥師的力量融合起來，因此才得出了此時的她。

    可偌江既然精通煉金術(shù)，就應(yīng)該清楚人體煉金的代價是什么，可就算是那樣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了。

    難道偌江在進(jìn)行人體煉金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有兩個孩子？那時夜家的家主已經(jīng)死了，夜笙和夜舟就只剩下她一個親人，她到底要經(jīng)過多大的掙扎才能做出這樣艱難的選擇？

    明明這么關(guān)心自己的孩子，卻還是為了復(fù)活她選擇放棄一切？

    就這么值得嗎？

    因為要復(fù)活她，偌江死了，夜舟也被占據(jù)了身體，現(xiàn)在的夜家就只剩下夜笙一個人……

    想到夜笙那張溫和的臉，夜舟的表情有些扭曲。

    “以后，我要如何面對那個孩子？如何告訴他是自己害死了他的親人？”

    夜舟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隨后閉上了雙眼。

    第二天早晨，水拓幾人終于醒了，夜舟在之前為他們更改了記憶，所以幾人醒來后并沒有想起昨晚的事，只覺得腦子里哄哄聲不斷，亂糟糟的。

    不過幾人很快就回過了神，笑嘻嘻地?fù)Q好衣裳準(zhǔn)備去教室上課，在走之前水拓來到夜舟的床邊。

    “夜舟，都什么時辰了別睡了，你可是從來都不嗜睡的啊，怎么還不起？”

    水拓一邊說一邊掀開了對方的被褥，可此時的床塌上哪里有什么人？霎時水拓愣住了。

    “什么情況？夜舟人呢？”

    水拓的高呼聲引起了其它幾人的注意，幾人紛紛投來目光，在看到空空無人的床鋪后都傻眼了。

    柏灝趕緊看了一下房間里的其它地方，如往常一樣干凈整潔，似乎沒有什么異樣，可柏灝卻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夜舟的東西怎么不見了？她去哪兒了？”

    “她該不會是……離開青都學(xué)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