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小飯館 第47節(jié)
竇太后也不敢做的太過,所以將云太妃身邊伺候的人都遣散了,讓他們回了老家,查良和就是其中的一個。 查良和跟在云太妃身邊幾十年,極為得寵,可以說是當(dāng)年狗仗人勢的事兒沒少干,但對著上頭的人該阿諛阿諛,該諂媚諂媚,所以京中一干權(quán)貴,甚至連竇太后都對他印象還不錯,要不然,他哪里能活到如今? 查良和從前見到宋宴時,宋宴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如今再見,宋宴已出落成俊朗的少年,行事做派頗有一股老寧國公的風(fēng)范,“宋大人說笑了,這些日子您不是想著要她們姐妹團聚嗎?我這不是給了她們機會?” 他看著宋宴眼睛,相較于從前的唯唯諾諾,如今的查良和好像挺直了腰桿子似的。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底氣。 他掃了一眼躺在地下的人,將才那一箭是直射心臟,這人已經(jīng)是死的透透的了,“我這邊可是什么都沒做了,就算是真有這個打算,這也不是還沒開始嗎?” “倒是宋大人帶的人一箭將人射死了,這個罪名怕是不小吧?饒是您是皇上的親外甥,可這個也是一條人命?。 ?/br> 宋宴并不是個蠻橫之人,可若碰上這種不講道理的,自然也不愿意與他多話,一把抱起顧念溪,轉(zhuǎn)身就走,“查公公自便就是,你愿意去哪里告狀去哪里好了?!?/br> 顧念溪被他抱在懷中,緊緊攥著他的胳膊,只覺得十分安心。 可她見著宋宴要走,忙道?!眏iejie!” 她的意思很明白,想要顧菀隨著她一起離開。 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顧菀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擠出幾分笑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這是不打算走的意思。 她也不可能走。 努力了這么久,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功了,她怎么舍得走? 查良和見她如此乖覺,臉上總算是露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小丫頭,你還是自個兒走吧,你jiejie啊,她可舍不得走?!?/br> 顧念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直直看向顧菀,可顧菀低著頭,眼里噙著淚,一副根本不敢與她對視的模樣。 顧念溪微微愣住了。 可她來不及多問,查良和已經(jīng)帶著顧菀離開。 等著上了馬車,顧念溪還沒緩過神來,坐在馬車上,屈膝抱著腿,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宋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陪著她默默坐著。 天已經(jīng)亮了,顧念溪坐在馬車里,馬車穿過大街小巷時,她還能聽到那一聲接一聲的叫賣聲。 熱鬧且有朝氣。 顧念溪心里冰涼涼的一片,良久才開口道?!睘槭裁矗繛槭裁窗??” 隨著話音一起落下的還有她那豆大的眼淚珠子。 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很堅強的人,生病了不哭,受委屈了不哭……哪怕是將才差點被人玷污,也沒說掉一滴眼淚。 可如今,她哭的傷心極了,哭的宋宴心都碎了。 宋宴什么都顧不上,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柔聲道?!眲e哭了,你哭起來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br> 瞧,咱們這位宋大人從未哄過女子了,明明是好心的話,到了他的嘴邊卻變成了苦哈哈的。 顧念溪是徹底忍不住,攥著宋宴的袖子,在馬車里幾乎是放聲大哭。 宋宴什么都不說,輕輕拍著她的背。 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顧念溪多想要找到她jiejie的,如今人是找到了,可是希望也破滅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顧念溪由嚎啕大哭漸漸變成了小聲抽噎,肩膀是一抽一抽的,看起來是委屈極了。 宋宴柔聲道?!眲e哭了,你身上都濕透了,待會兒回去要阿魏給你煮一盅烏雞湯喝,多放些老姜片,把身體里的寒氣都逼出來。” “祖母說了,姑娘家的什么都不如身子金貴,若是受了涼或者動了氣,以后難受的還是自己……我相信你jiejie是有苦衷的,這不是還有我在嗎?我一定會讓你們姐妹團聚的,你啊,就別擔(dān)心了。” 第114章 rou沫雞蛋羹 宋宴語氣柔和,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若是叫旁人聽見,定會覺得納悶,這位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小閻王,何曾有過這般模樣? 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見了鬼? 顧念溪被他三言兩語安慰下來,倒還真的止住了哭聲,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話中的關(guān)鍵點,“是不是你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我的jiejie?所以才會專程將我們避暑的院子定在她們隔壁?” 宋宴沒有隱瞞,點了點頭,“是”。 顧念溪遲疑道。”那是不是她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她的meimei呢?所以才會選擇來鋪子里吃飯?我記得官mama和我說過,母親在世時就擅長廚藝,做的最好的就是這道西湖牛rou羹。” 說起這些,她的腔調(diào)里又帶著幾分哽咽,“這道菜還是官mama教我怎么做的,怪不得她當(dāng)時吃了一口就沒吃了……我明明就住在她的隔壁啊,她為什么不認我?她到底有什么苦衷?” 直到如今,她對當(dāng)初那個夢仍舊是耿耿于懷,夢里的她也曾問過jiejie為何要進宮,為何要害魏皇后肚子里的孩子。 只是,她并沒有得到答案。 如今天兒才剛亮,泛著魚肚白,早上的溫度并不高,說起這話時,她身上微微有些發(fā)抖。 宋宴將她身上的披風(fēng)裹緊了些,只道。”什么事情都會弄清楚的,如今還不是最壞的時候,今日的事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倒是要看看查良河到底要做什么?!?/br> 至于查良河又是什么時候與楚王攪合到一起去的,這件事還真是叫人深思。 正說著話,馬車就到了鋪子門口。 顧念溪還沒下馬車,官mama他們就圍了過來,一個個臉上是難掩擔(dān)憂之色,在看到顧念溪平安無事下了馬車,一個個是喜極而泣, 特別是官mama,眼眶紅紅地,腫腫地,一看就是狠狠哭過一場的,一看到顧念溪,她一把就將自家姑娘摟在懷里,更是放聲大哭起來,“姑娘呀,你可真是嚇死我了,你可不能有事兒,你要是出事了,你叫我還怎么活?” 阿魏已經(jīng)在一旁抹眼淚了。 還是宋宴鎮(zhèn)定道?!蹦銈兗夜媚锢哿舜蟀胨?,身上的衣裳全濕了,讓她進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休息吧!” 官mama聽聞這話,忙不迭吩咐阿翩進去燒水。 一頓忙活之后,顧念溪總算是躺下了。 期間,沒眼力見的官mama是問了好幾次抓走顧念溪的是誰,這半宿的時間里又發(fā)生了什么,可顧念溪直說自己累了,官mama也不好再問。 等著顧念溪睡下,官mama直奔坐在石桌旁喝茶的宋宴,還未開口,她就直挺挺跪在地上,“宋大人,之前有怠慢的地方,您別和我一般見識,您救了姑娘的命,以后您就是我的大恩人,就算是您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無二話。” 宋宴:??? 他被嚇到了。 之前他來這兒的時候,官mama每每看到他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別說是把他當(dāng)成寧國公府世子爺,就連對滿春的態(tài)度都比對他好多了。 如今,官mama這是轉(zhuǎn)了性? 宋宴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從前官mama不待見自己是因為顧念溪,如今對自己感恩戴德也是因為顧念溪,真好,有官mama這樣的人一直護著她,“mama您這是折煞我了,快起來吧!” “您也別說上刀山下火海的話,我要您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真要上刀山下火海,也輪不著她啊,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能做些什么? 宋宴是好一頓勸,官mama這才起來,末了,她也不忘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我們家姑娘來京城是開鋪子的,是找jiejie的,到底是擋了誰的道兒?那些人要下這樣的狠手?” 宋宴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有些話不是他該說的。 見官mama絮絮叨叨的,他則找了個借口離開,說晚些來看顧念溪。 因聞多了迷藥,顧念溪很快就睡了過去,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實,一下夢到已過世的祖父,父親和母親,一下又夢到了小時候在林家時。 那個時候她和jiejie還是無憂無慮的小丫頭,整日她跟在jiejie屁股后面,纏著母親給她們做糕點吃。 還記得她胃不好,最愛吃的就是rou末雞蛋羹,小時候母親拿著調(diào)羹一勺勺喂她吃,jiejie坐在旁邊,她一口,jiejie一口,她一口,jiejie一口……可跟著官mama逃命那段時間,別說是冷饅頭,餓狠了,她連樹皮都吃過,這脾胃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也沒那么嬌氣。 一連串的夢壓的顧念溪喘不過氣來,等著她醒來之后只覺得腦袋里亂糟糟的,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外頭的太陽明晃晃的,找了阿魏過來一問,原來已經(jīng)過了午時。 阿魏一直守在旁邊,見她醒了擰了帕子給她擦臉,“宋大人將才還請了一位太醫(yī)過來,將才你睡著的時候給你把了脈說是沒什么大礙,不過這幾日還是別cao勞的好,得多休息?!?/br> “姑娘,你覺得難受嗎?要是難受,我告訴吳大哥一聲,他再將那位太醫(yī)請過來?!?/br> “宋大人呢?”顧念溪揉著眉心,她記得她歇息之前宋宴是坐在院子里的,一直到她昏昏沉沉睡過去,迷迷糊糊中還聽到了宋宴的聲音。 她折騰了大半宿,宋宴又何嘗不是呢? 阿魏道?!惫媚锼轮笏未笕司突厝チ?,不過一個時辰之前他來過一趟,倒也沒進來,與那位太醫(yī)說了幾句話,見著姑娘沒事兒就走了?!?/br> “臨走前,宋大人還交代了讓吳大哥也守在這里,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吳光是宋宴的貼身隨從,武藝高強,將吳光留在這里,那宋宴呢? 別人不知道,顧念溪還是聽宋老夫人說起過的,宋宴這人身上的毛病很多,愛干凈不說,身邊也不喜歡有旁人伺候,也就從小跟著他長大的吳光能近身伺候,別的人,他是一概不用。 阿魏見她呆呆傻傻的,只道?!彪?yún)娘因為昨晚上的事兒很是自責(zé),今兒一大早被嚇壞了,說都是她不好,我們都說這件事和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誰知道那些人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shù)?” “況且雲(yún)娘還在養(yǎng)病了,就算是真的要保護姑娘,也該等著她病好了才是……對了,姑娘,你早上就用了些雞湯,現(xiàn)在可想吃什么?我要滿春給你做?!?/br> 顧念溪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想吃rou沫雞蛋羹,rou沫剁的碎碎的,得用三分肥七分瘦的,用大火炒出香味兒來,雞蛋羹要滿春多盯著些,可別燉老了,嗯,最后別忘記撒上蔥花和豬油?!?/br> 阿魏哭笑不得。 不過這也是好事兒,能吃得下東西,想吃東西,這都是好事。 吃了一碗rou沫雞蛋羹,顧念溪這才覺得胃里有了些東西,大中午的又說要出去。 官mama向來攔不住她,只能要阿魏隨著她一起去。 顧念溪去了天香樓。 要是她沒記錯的話,jiejie應(yīng)該是住在天香樓的。 天香樓的陳三爺與顧念溪勉強算是有幾分交情,見顧念溪來了,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她帶去了顧莞她們包下的那一層樓。 可是,顧莞根本就不在。 顧念溪見到了那個叫三娘的女子,她依舊忿忿不平,口無遮攔,“……哼,好像她和莞jiejie關(guān)系很好似的,連昨晚上莞jiejie沒回來都知道,我可是要寫信告訴義父的,莞jiejie從前在金陵老是這樣也就算了,到了京城還不知道收斂些!” 埋怨歸埋怨,可每次當(dāng)著顧莞的面兒,她老實的像一只鵪鶉似的。 若換成平日,顧念溪興趣來了還同她爭上兩句,可如今,她實在沒這個心思,只要阿魏去找吳光,“……你要吳大哥幫著去查查,看看莞姑娘去了哪里?她,好不好,有沒有事兒?!?/br> 一想到昨夜那個叫人作嘔的男人與jiejie呆在一起,她就覺得惡心,更覺得擔(dān)心。 那個查良河昨夜沒成事兒,會不會把這筆賬算在jiejie頭上? 她是越想越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