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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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綏在南館一坐一下午。 直到烏金西墜,面前那壺高碎都喝沒色了,也沒看著一個像阿武的。她嘆口氣,站起身才發(fā)覺想解手。 然而因為實在太一毛不拔,誰也不兜攬她了,隨便給她指了個后巷深處的茅廁。 綏綏猶猶豫豫地過去看一眼,卻發(fā)現(xiàn)連門都沒有,她現(xiàn)在是裝男人,當然用不了,只好強忍著回去。 一轉(zhuǎn)身,卻見窄窄的小巷子里多了個人。 是個少年。 高高瘦瘦的身量,站在后巷的角門上和人算錢,身后一擔水,想是賣水的苦力。南館的管事數(shù)著銅板給他,不知怎么爭執(zhí)起來,管事上來就是一巴掌,又一腳把他踢到地上,叫小廝把水挑進門里,走了。 綏綏見那少年趴在地上一聲不吭,趕緊上前扶他,扳過他肩頭,卻不由得大吃一驚, “阿,阿武!“ 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綏綏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少年口鼻都是血,睜開眼來,定定看了一會,也大驚失色,爬起來就跑,卻被綏綏追上來死死抱住懟在墻上, “你跑什么!阿武,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你jiejie擔心你,命都丟了半條,你怎么淪落成這個樣子!說話呀,你不認得我啦?” 她說著說,卻見巷口似有些動靜,再看阿武這滿臉花,顫抖著臉說不出話,只好先用汗巾給他抹了一把,然后揪著他進了角門,回到南館,對管事的道, “給我開個雅間,今兒這人歸我了!” 管事的見綏綏鐵樹開花,不免喜上心頭。可他再一看,卻又嚇了一跳。就是他見多識廣,也沒見過嫖客不愛小倌愛雜役的,因咂牙花子道, “這這這,您要不還是再看看,我們這兒相公應(yīng)有盡有,犯不著找這么一個——” “就是他了,快去!” 管事的又看了一會,又磕巴道:“而且,這也不是我們這兒的雜役哇,就是個送水的……不歸我們管吶!” 可綏綏就是一副強搶民男的樣子,好容易把阿武拽進房里,又讓人打水上來,自己關(guān)緊了門窗,看樣子是要云雨之前“共浴蘭湯”。 可她只是扯著阿武的領(lǐng)子盤問。 問來問去,阿武終于哭了出來,撲通跪在地上, “綏綏姊姊,我沒有……我不是不回家,是實在回不去,姊姊,我坐過牢了,至今還有人追殺要我的命,我不能連累你們呀——姊姊,我姊姊現(xiàn)在還好嗎?你們怎么也到敦煌來了……” 綏綏下意識放開手,忙又捂上了他的嘴,驚恐地睜圓了眼睛低聲道,“坐牢……為什么坐牢?你干什么了!” “沒有!沒有!”阿武掙脫開她的手,急促地小聲道,“我什么也沒干吶,綏綏姊姊,是寶塔寺的那些和尚——我到了隴西,想和一個朋友借些錢來倒騰蘋果賣,簽了他們五十貫錢的契約。那些殺千刀的坑我們不識字,害慘了我們,稀里糊涂就簽了高利債,我們還不上,只好把自己抵押給他們。好多人都是這樣……地沒了,人也沒了,后來有人鬧起來,要滾釘板告到知府衙門上,說人越多越好,我也跟著去了,可不知怎么著,反被他們抓了起來……綏姊姊,你信我,我真的什么壞事都沒做過!” 綏綏也懵了,不知該不該信,平了平氣息,又問,“那、那你是怎么出來的?” “去歲隴西一帶地震,皇帝為了祈福,特赦了一批犯人。我們雖出了獄,卻得罪了寶塔寺,我那朋友就被他們殺了,我一路逃到敦煌來……怎么敢去找姊姊!” 綏綏緊緊盯了他一會,咬牙小聲道:“罷了……看在你姊姊面上,我就信你這一次!如今我們住在西市小花枝巷里,今晚你先回住處,在外面晃蕩兩天,挑個晚上來找我們,別讓人看見了?!?/br> 小廝打水來了,綏綏把他推到了屏風后,自己遠遠坐到了窗臺上,背過臉道:“快洗個澡罷,我不看你?!?/br> 說來也怪,翠翹已經(jīng)是個清麗佳人,阿武一個男人,竟比她姊姊還美十倍。灰頭土臉的時候還不覺得,待洗去了滿臉污垢,白白凈凈的,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比李重駿還亮,長發(fā)隨便一扎,身上的破衣服也被襯托得俊逸起來。 深夜的時候,綏綏打發(fā)阿武先悄悄下了樓,管事的見了都目瞪口呆,只恨自己沒發(fā)現(xiàn)這塊璞玉,早知就該收入麾下,讓他納賓接客。 綏綏結(jié)賬之后,也趁著夜色溜出了南館。 兩個恩客模樣的漢子在樓下吃酒,一臉茫然地看著另一個,低低道,“阿成,咱們這……也要稟報殿下知道嗎?” 另一個也很為難,”不、不用罷,殿下才到隴西,正煩著呢,還是別去觸這個霉頭?!?/br> 兩個侍從本想著就這一回,綏姑娘又沒危險,瞞過去了,誰也不會知道??蛇^了兩天,他們卻發(fā)現(xiàn)大事不好了—— 一日夜里,那少年竟鬼鬼祟祟到了綏綏家后門,敲了兩下門。綏綏打開門,二話不說就把他拽了進去。 從此……再也沒出來過。 * 半月之后的隴西衙門,侍從阿成從敦煌來,照例來向魏王殿下稟報。 這要是高閬在,一定要先仔細盤問一遍,再囑咐他該如何說,但今天高閬不在,只有高騁守在門外。 高騁本就有點木木登登的,不大通人情,請示了李重駿,便直接放了阿成進書房。 李重駿在堂屋里看卷宗。 天暗,房間又大,大夏天也感到寒涼。他穿著黛藍的襕袍,俯身站在案前,一張長長的卷軸攤開,一手撐在案角,一手執(zhí)筆,似乎在凝神寫什么。 聞聲抬頭,神色沉靜,像浸在冷水底的白玉。 阿成道:“在下見過殿下。在下來也無甚事,綏姑娘那里……” 他真不知道怎么開口,遲了一遲,李重駿已經(jīng)皺起了眉。 阿成忙道,“綏姑娘很好!就是、就是家里如今多了一個人……” 李重駿挑眉。 阿成一咬牙,“上次姑娘去北里的南館吃酒,在那兒和一個……一個送水的小子,歇了半宿。后來,那人就住進她們院子里去了……” 他忙低下頭,根本不敢去看李重駿。說著說著,只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底氣也越來越弱。 可直到完全閉了嘴,李重駿也沒說話。 詭異的寂靜,簡直像鈍刀子割rou,好在這時候又有個侍衛(wèi)進來,匆匆行了一禮便道, “殿下,找著了。五年前那些被關(guān)進牢獄的人里,除了病亡的,自盡的,就是挨到去年放出來,也都被寶塔寺的人殺得七七八八。終于找著一個,逃到敦煌才躲過一劫。他在敦煌流落了好些日子,一直靠送甜水過活,在下追查到北里的一處南館,掌柜的說是半個月前最后見他,一個賣酒的年輕商人包他睡了半夜,看樣子,他也賣身。后來便不知所蹤了,在下想請殿下多派些人手,在敦煌仔細搜查一番——” 打斷他的是一聲碎裂的脆響。 阿成抬頭,只見那根烏木白銅的筆桿已經(jīng)折斷在李重駿手里。另一個侍衛(wèi)嚇得住了嘴,茫然地看看李重駿,又看看阿成。 “不必了?!?/br> 李重駿直起身,把手上的殘骸丟在桌上,閑閑擦掉手上的墨跡,“我們不是已經(jīng)找到了么?!庇纸邪⒊傻?,“你帶著他們,去到小花枝巷,把人帶來。”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唇角卻是仰著的,極其詭異的弧度,似笑非笑,讓阿成毛骨悚然。 sry先斷在這里啦,爭取今天再寫一章出來 終于可以讓綏綏小馬好好談戀愛(doi) 了T 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