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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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挺像那么回事。 嬴舟與小椿跟到了第三日,這對夫婦照例是要去尋牙郎給挑個好房舍——他倆準備在城中定居。 街巷擁擠,剛路過鐵匠鋪,他足下驀地一頓,鼻中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是腐rou的尸氣,帶有腥臭。 嬴舟能夠確定這氣味前幾天不曾有,今日才突然出現(xiàn)的。 他當機立斷放棄跟蹤,轉(zhuǎn)身尋著源頭找去。 小椿沒那么好的嗅覺,只能抱著盆兒緊隨其后,看嬴舟不時望天,不時蹲地,鼻子咻咻咻個沒完。 ……真是貨真價實的一條好狗啊。 童叟無欺。 本來嘛,狼和犬,除開體型差異,許多習性并無二致,幾萬年,幾十萬年前沒準是一家人呢。 她正如此想著,冷不防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什么味兒,好香。 還有一點點尖銳刺激。 “嬴舟,這什么香氣???” 小椿貪婪的閉眼深吸了口氣,頓感口舌生津,味蕾大開,活似還能再吃下一盤肥嫩多汁的叉燒鴨子。 然而話音剛落,耳邊就聽見他打了個噴嚏。 緊接著又打了個噴嚏,像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忽然打得沒完沒了。 小椿睜開眼:“嬴舟?” 視線里,他已用手捏住了鼻子,劍眉深鎖地打量周遭。 之前追得太入神,竟沒留意走到了這賣香料的集市,舉目望去,不是胡椒粉就是花椒粒,還有麻椒、辣椒。 空氣里都充斥著嗆人辛辣,怪不得他會這般難受。 對于犬類而言,諸如此種的調(diào)味品一旦入鼻,傷害不容小覷,短時間內(nèi)說不定會喪失嗅覺。 他當下往后退了幾步,也顧不得那腐腥氣的來源為何,匆匆掉頭離開。 反正司馬揚的人多,大可找他們再來查。 “嬴舟,你還好吧?” 回到司馬家時正值午飯,哪怕過了小半個時辰,嬴舟的噴嚏還是打個沒完,小椿不由有些擔心。 “你眼睛都紅了?!?/br> 少年捂著口鼻擺擺手,只要這些辣味的粉末不曾灑他一臉,別的倒還好,打幾個噴嚏也就過去了。 “沒事,放著它不管,等下也能好?!?/br> 那片市集他是不能去了,得找人替自己。 司馬夫人一手端著清水,一手端著湯面,放到嬴舟面前,語氣溫和祥善,“知道你們?nèi)惖谋亲幼顬橐o,進了胡椒也不妨礙的,喝碗薄荷水潤潤喉,清清嗓,洗一洗便是了?!?/br> “多謝?!?/br> 薄荷葉清涼解燥,的確能緩和他現(xiàn)下的焦慮,嬴舟三兩口喝完,頓時感覺轉(zhuǎn)好許多。 “能幫上忙就好——快些用飯食吧,再不吃該坨了?!?/br> 司馬家如今成了供眾人歇腳的驛站。 司馬揚倒也頗為大方,主動給備好食水,庖廚內(nèi)整日都溫著湯,保管大家?guī)讜r來都有頓熱乎的可以吃。 現(xiàn)下趕上了正午的飯點,陸續(xù)有人進門來要些炒米、湯面或是煎餅,三三兩兩地坐在院中,偶爾交流一番今日的所得所獲。 瞧著真有幾分鄉(xiāng)下農(nóng)閑之際,莊稼漢們坐在田埂上侃大山的樣子。 由里到外透出一股樸實,非常的接地氣。 小椿尤其愛吃司馬夫人攤的煎餅馃子,在灶間順了三個,坐在臺階上邊瞧小雞啄米,邊填飽肚子。 屋外的紅豺一族如今漸漸將扎營之地從樹下挪至道旁,一群人攥著幾片rou干,吧唧吧唧地嚼。 那玩意看著都硬,吃一口得灌兩口水才能涮下去。 司馬夫人好心,也叫女兒端去些rou湯稀粥。 薊進咬rou干的時候,雙目仍在注視著端碗吃面的嬴舟,神情莫測難辨。 小椿就看他拿那干樹皮一樣的腌rou磨牙,自己都替他的腮幫子酸痛,不由抬手摸了摸,再萬般幸福的咬了口煎餅。 美味。 “喂?!?/br> 就在這時,籠子里的青蟒漫不經(jīng)心地喚了她一聲,語氣說散漫不散漫,說認真也不算認真。 “提醒你一句,離那頭紅豺遠一點。” 小椿不予置評地揚起兩彎秀眉,來了興致,“為什么?” 后者吊兒郎當?shù)乜恐鴫?,“因為他與我一樣,都不是好人?!?/br> 她目光探究地盯住對方,端詳良久,覺得費解,“我很納悶,司馬老先生怎么不殺你呢?你吃了那么多妖,留著你干嘛,心眼又小,不怕被你報復嗎?” 寒洇聞言,腔調(diào)清朗地笑出聲來,不知是認為她的問題可笑,還是她對自己的這番見解可笑。 “他當然不會殺我,他可舍不得殺我,你知道我們蛇精在黑市上有多金貴嗎?” “蛇膽是治百病的良藥,蛇皮是鍛造兵刃衣甲的上等材料,蛇rou更是大補之食,哪一件放到黑市去都是稀罕物。所以,大凡抓到蛇精,尋常人是不會想著殺的?!?/br> 小椿聽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現(xiàn)在頂級的食材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厲害厲害。 第19章 白石河鎮(zhèn)(十三) 去吧阿旺,咬他!…… 一頓飯剛剛吃完,小椿正準備去撈她的盆兒,迎面便走來兩個臉生的女子,其中一人懷里還抱著只毛色赤紅的小狐貍。 “小椿姑娘能替我們也加一層護甲嗎?”婦人輕聲央求,才說完,旁邊的姐妹就打斷她,低低糾正道,“給孩子就行了?!?/br> 她聽罷方覺失態(tài),忙補充,“噢對,我們便不麻煩了。只是孩子還小,我二人法力不濟,怕庇護不住它?!?/br> “沒關(guān)系啊,小事情。” 小椿不以為意,她向來大方,畢竟白櫟樹天生地長三千年,靈力充盈豐沛,從未有過枯竭。 當即就翻手結(jié)印,毫不含糊地給三人都上了一個堅實的白櫟盾殼。 兩只狐貍精千恩萬謝地走了。 她叉腰仰頭舒展了一下脖頸,兀自歡快地轉(zhuǎn)過身去,冷不防眼前驟然一黑。 仍是那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感,這回似乎來得比先前更猛烈,連雙腿都跟著發(fā)軟。 嬴舟恰好在她旁邊,眼疾手快地一伸小臂,讓她借力扶住。 “你怎么了?” 他觀察她的臉色,只覺瞳孔中的眼神很渙散,“哪里不舒服嗎?” 小椿揉著鬢角,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應該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嬴舟的視線落在那盆白櫟樹苗上,靠下的幾片葉子儼然有些蔫敗,不及她凝成實體前那么生機勃勃。 “是不是妖力消耗得太多……你快上床去躺一躺?!?/br> 今日的軟墊鋪了兩層,比前些天更舒適,然而她卻怎么也提不起精神,像只被霜打過的茄子,眉宇間盡是困意。 司馬揚號稱讀書破萬卷,醫(yī)術(shù)多少也會點兒,這醫(yī)人和治妖并不全然相同,可修出人形之后的妖,五臟六腑卻與人族是如出一致的。 他把脈摸了摸脈象,只能講個大概:“小椿姑娘內(nèi)體氣虛,因而時常困頓,疲倦乏力,精神不振。所謂‘氣實形實,氣虛形虛;脈實血實,脈虛血虛’?!?/br> 末了,面朝一邊,向嬴舟與大猞猁解釋道,“對妖而言,也就是元氣不足,靈脈微弱?!?/br> 大猞猁前半段壓根聽不懂,好在這老東西后半句總算講人話了,怔怔地頷首:“意思便是說,咱大姐是勞累過度,沒補好身子,對吧?” 嬴舟蹲在小椿床邊,兩手扒著床沿,目光擔憂地注視著已陷入沉睡的女孩子,那神情幾乎是愧疚的。 尤其在聽到司馬揚說“元氣不足,靈脈微弱”八個字之后,整個人顯而易見地露出些許落寞。 “聽你們所言,小椿姑娘最近才凝成人身,為了維持變化,又給大伙兒做護甲,想必是妖力損耗過多。” 聞得此話,嬴舟的雙肩便輕輕一垮。 倘若他此刻有犬耳,八成已經(jīng)耷拉下來了。 自己壓根忘了這回事。 小椿化形至今也不過四五天,要護他斗巨蟒,要給幾只小妖療傷,還要負責里里外外幾十人的護身罩甲。 都沒想過要她好好將養(yǎng)。 司馬揚:“其實不必太過緊張,放她自個兒睡上幾日,休息夠了自然就恢復了。草木的自愈之力乃妖中之最,可比你我厲害,勿須憂慮。” 這一點,大猞猁倒是深有體會。 “沒有更好的辦法嗎?”嬴舟扭頭問,“我是說……可以輔助她快些康復的。” “比如傳功?修煉?或是吃什么靈丹妙藥?” “唔……”后者拈起長須沉吟,琢磨片晌開口,“這樹么,追根溯源還是綠植,對其根莖最好的滋補,自當數(shù)肥料最……” 誰知他一句沒說完,剛還睡得人事不省的小椿猛然睜開眼,有點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意味,揪著嬴舟的衣袖: “我……不要羊糞……” 嬴舟:“……” “不不不,小椿姑娘多慮。”老司馬趕緊穩(wěn)住她,“老夫指的并非普通的農(nóng)家肥,而是長于山間的一種靈物?!?/br> “此名為‘牛蹄芝’,模樣與靈芝有三分相似,顏色略泛紫。尋常百姓拿它當野菇吃,我倒是曾見一只花妖用這個來療傷,碾碎后蓋于土壤之上,效果很是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