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100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權寵農(nóng)家悍妻、主角命的我的異世生活竟然是這樣、我將末世游戲化、落入冷宮后和敵國神將HE了、天后她多才多億、嬌妻難追,墨少請自重、小禾苗的團寵日記、小無賴和他的紳士男友、被迫和死對頭撒嬌、分手后被學長帶走了
用不盡的泉水,吃不完的果rou,不住再生的草木,以及永遠無法破繭成蝶的幼蟲…… 白玉京乍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不止是自己,整座山仿佛都被靜止在了某一刻。 這般的局面令他不禁懷疑,此間會否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隱秘。 于是他千里迢迢奔赴昆侖。 彼時的昆侖山早已無仙人居住,是空落落的一處山頭。 他站在高山之巔,沖著蒼穹厲聲詢問,討要一個說法。 極寒的風雪使得他單薄的四肢迅速冰冷,又在回溯之力的作用下驟然歸暖。白玉京不住的瀕死,不住的復活,在不眠不休地枯喊了數(shù)月后,天光里總算窺見一絲異樣。 他的固執(zhí)驚來了一位神族。 不知是感動了對方,還是因為不勝其煩。 為“天”看守園林的英招終于道出了那個一直以來縈繞在他心中的疑惑。 “他告訴我說,幾千年前曾有兩名神將因私自武斗而犯下大過,至今還在天獄之牢內(nèi)受刑……” 話至于此,白玉京驀地一頓,反問他倆,“你們知道蟠桃嗎?” 小椿愣了一下。 嬴舟倒是警惕地回應:“略有耳聞?!?/br> 他面色未改地攏手在胸前,不疾不徐地解釋,“相傳蟠桃樹千年才一熟,兩千年的蟠桃吃一顆能夠強身健體,五千年的蟠桃可長生不老,九千年的便能與天地同壽?!?/br> “那兩名神將的私斗之處正在蟠桃園林——” 白玉京側過臉望著小椿,唇邊含笑,“而園林之下,則是浮玉山的所在?!?/br> 第76章 白玉京(四) 我憎恨這個人世,我憎恨…… 滾落下界的蟠桃在半空化作一場甘露, 澆灌著整座大山,使得數(shù)千年前生活于其間的鳥獸、魚蟲、草木皆停在了桃雨降臨的那一刻,不會生長也永不滅亡。 山中萬物呈現(xiàn)出一種時光凝滯之態(tài)。 包括闖入此地的白玉京。 “那……”小椿忍不住道, “既然那個什么英招已經(jīng)現(xiàn)身了,‘天’不能幫你解除束縛嗎?” 青年對她好像極有耐心, 眼神永遠天然帶著一絲溫柔,“當然不能了?!?/br> “仙桃入世已成定局, 恐怕連‘天’也無法更改。否則你說它為何要處心積慮地掩藏浮玉山?” 她覺得難以接受,“‘天’就這樣不管你了?” “是啊?!卑子窬╉樦脑?,又像是在自語, “它就這樣不管我了?!?/br> 古時有凡人誤食仙丹飛升上界。脫胎換骨剝離了rou胎的人族, “天”甚至也肯為其辟出一塊容身之處。 可自己偏偏不在其列。 他所有的僅是一場仙果灑落的毛毛雨, 既不能飛升成仙, 也無法重新做人。 千年萬年地游離在神、人、妖之間, 到頭來竟哪樣也不是。 “在‘天’的眼中,世人好比螻蟻蚍蜉,就算多出我一個意外, 又能如何?!?/br> 白玉京說著, 漫步于一片開闊的日光之下,繼而仰起頭,目光穿過繁茂的枝葉, 筆直地注視著淡漠蒼茫的天幕。 “九州大地上的凡夫俗子浩瀚如牛毛,草芥一般的生靈, 會值得它為此費心費力嗎?!?/br> 他明明是在質(zhì)問,那語氣聽上去卻好似充滿鄙薄。 話到這里,青年攏在胸前的手不經(jīng)意握成了一把拳頭,一直以來風輕云淡的嗓音忽然加重了力道, 咬在齒縫里,一字一頓。 “但上蒼的錯,為什么要由我來承擔——” 白玉京一攏袖袍甩在背后,逆著大片恢弘的金芒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天’既然不愿搭理我,那我就只好讓‘他們’不得不重視。不單是‘搭理’,而是重視?!?/br> “看見這個陣法了嗎?” 他雙目里流光溢彩,難得興奮地對她道,“古今絕無僅有的,以下界之力可以威懾‘天’的利刃。小椿,這是你幾百年來用樹靈滋養(yǎng)出的鋒芒,等會兒你就能好好地觀賞它了。” 后者聽得一怔:“我的靈力?” 嬴舟維持著的戒備姿態(tài)旋即凝出一柄長劍,半驚半怒:“你說什么?!” 白玉京神情未變地沖著小椿攤開掌心:“我特地將陣眼選在此處,正是為了能送你我一程?!?/br> 他話語還沒說完,腳下的山地陡然劇烈的震動起來,佇立于高處的石塊不堪其擾,紛紛自坡上滾落,轟鳴聲里煙塵霧繞。 方才還流轉不休的光華驀地清輝大熾,旋即凝成了一道堅固的長柱,若有實質(zhì)。 “小椿抓住我的手!” 她扶著嬴舟的胳膊堪堪穩(wěn)住身形,也就是在那一刻,天地的顏色倏忽暗淡下去。 炎山的細犬們推開窗戶詫異地打量周遭昏黑的街景,滿城人言竊竊;北號的狼妖猶自站在道旁,指著遠處的光芒高聲議論。 “你們瞧,那光柱好像變了!” “這么亮……倒如咱們山上冬日里的冰柱似的?!?/br> 霜寒堂里的大祭司舉著煙斗,擰眉端詳長空風流云卷。 他神情凝重,口中呢喃道:“天降日蝕,不祥之兆啊……” 浩浩乾坤之上的炎陽詭異地被遮住了光輝,八荒六合近乎同時陷入無盡的陰晦當中。 平地滌蕩的風吹得小椿險些睜不開眼。 她聽到了一聲熟悉的雷鳴,伴隨著滋滋的電光,滿含威嚇之意險惡地懸在自己頭頂上方。 不禁猛地仰首。 濃墨鋪就的烏云內(nèi),時隱時現(xiàn)的雷電被襯得格外清晰,仿佛張牙舞爪的蛛網(wǎng),躍躍欲試地嘶吼著提醒下界的烏合之眾。 “不好……” 她從漫長荒謬的回憶中猛地蘇醒過來,一把拉住嬴舟的臂膀往前推了推,“走,你快走!天雷要到了!” 卻不想少年緊抿著唇,突然用力掙開她,一雙狼眼鋒芒畢露地死死釘在面前的青衫人身上。 他聲音冷厲,不甘地反駁道:“你以為你是誰?小椿憑什么陪你去死?!” “你的遭遇固然不幸,那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他說話的同時,原本嚴肅的面容驟然猙獰,臉頰處暴漲的狼毛迅速將其包裹入內(nèi),小椿只看見周遭起了一股暴虐的颶風,她抬手略一遮掩,再回神時,灰白的狼犬已然拔地而起。 “嬴舟!” “什么陣法,什么天雷。區(qū)區(qū)一個凡人……你懂她什么?!” 對方對她的呼喊充耳不聞,只固執(zhí)地奔襲而上,迎頭去撞擊扎根地面的華光。 那光柱四周約莫是有什么防護的術法,兩廂對碰爆發(fā)出繁復的符文,屏障一般擋在他面前。 白玉京似乎并不擔心他的舉動,連一絲阻攔的意思也沒有,從容地立于原地,意味深長地回答嬴舟的話。 “你錯了?!?/br> “因為我和小椿,才是一路人?!?/br> 堅韌的金芒在巨獸的沖撞下紋絲不動,唯有白於山轟響震顫,不斷的搖曳崩塌。 “不是么?” 他視線一轉,溫柔地落在小椿眉眼間,“這數(shù)千年的光陰里,你難道沒有半刻想過要了結此生嗎?” 白玉京的嗓音清朗和潤,比之嬴舟更多了不少的柔軟儒雅,那只言片語好似最凌厲的刀鋒,每一個言詞都真真切切地從她心頭劃過去。 而他還在說:“看不到盡頭的時光有多難熬,你生在山間千余載,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對嗎?” 小椿直直地凝望著他,青年清澈如星海的眼眸中蘊著淺淺的幽靜,她在那瞬間明白了什么,像是不敢相信:“所以……” 她咬牙詰問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即便化成了人形,依然出不了這座大山!” 朦朧的霧氣迷上視野,夾雜著狼犬暴虐的吼叫,她沖白玉京大聲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為什么???!” 幾百年前枝干青澀的白櫟樹下。 俊雅的書生盤膝而坐,手里甩著一根細嫩的柳條愉悅地暢想。 ——“山外面呢,有數(shù)不盡的城鎮(zhèn)村落,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店鋪和攤子上擺著各色美食……” ——“什么是美食?” ——“美食就是,唔……吃著很美味的東西。人族擅長烹煮,會利用許多山林間的花草制作調(diào)料。” ——“什么是調(diào)料???” ——“就是有酸、甜、苦、辣,四種味道?!?/br> ——“???花草也會有這些口味嗎?” 他在明朗的艷陽下笑著回頭,笑容比清晨的大山還要干凈,“是啊,等將來你就知曉了。” …… 彼時的五官眉眼仍舊在白玉京臉上,他同當年并沒什么兩樣,還是年輕,還是俊朗,然而神色間的氣質(zhì)卻有微妙的差別。 這其中,畢竟又輾轉蹉跎了幾百年。他遍訪名山大川,查閱古今典籍,走過了人世的每一個角落,只為找到能夠殺死自己的方法。 天底下最凄惶之事,莫過于此了。 白玉京微垂著眼瞼。 幾步之外的小樹妖紅著雙目,因為站在斜坡下,便不免要抬頭瞧他,于是那目光里就多了些逼問的意思。 他無言地靜默了片晌,終于在這樣灼烈的對視中開了口。 “是。” 他承認,“因為我想看看,當你面臨此境時,又會作出什么選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