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喬木兮 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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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寂的千峰萬壑中,只聽得一個清麗的嗓音遲疑著喚道: “……嬴舟?” 甫一開口,伏地而睡的狼犬雙眼未睜,兩只耳朵卻猝然一立。 第81章 余生(五) 等我以后沉眠,做的應該就…… 嬴舟其實都沒有怎么聽清, 只是在覺察到她的聲音時,整個人打了個激靈,本能地從原地跳起來。 小椿總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因為面前的狼犬實在是太大了,她從長夢里拉開眼簾, 幾乎整個視線都充斥著大團灰白毛絨的顏色。 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不是嬴舟個頭太大, 而是自己……變小了。 “我怎么、我怎么變矮了!” 她慌里慌張地拿手去摸臉頰和脖頸,感覺自己似乎“骨感”了不少,再一低頭, 看見張牙舞爪的枝椏和葉子, 目瞪口呆地驚呼, “我又變成苗了!” “怎會如此!” 小椿捧起她筆直的枝干咋咋呼呼, 還沒從一系列的發(fā)展中回過神。 那邊的嬴舟迅速收攏靈力, 化作人形,步履蹣跚地沖到跟前來,半蹲下去緊張地打量她。 “小椿?真的是你嗎?你……你醒了?” 后者聞言, 不免有些猶豫, “我……應該……是我吧?” 她抬起頭環(huán)顧四野,“這哪里?” “白於山?” 樹苗自問自答,“我什么時候回白於山的?” 她一覺睡得太久, 夾在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難分真假,一時連記憶也混亂不堪, 半晌才恍悟:“哦,對了,我被雷劈了。” 半高不高的幼樹仰著自己的枝葉望向他,“我不是把妖力渡給你了嗎?為何我還沒死?” 說完, 扭著腰肢,轉來轉去地端詳新身體,“難道是又借‘瀕死’的樹種重生啦?” 她歡喜地一拍葉片,“這招竟這么好用?” “那我豈不是天下無敵!” 嬴舟原有滿腹的擔心要問,此刻皆被她嘰嘰喳喳的言語盡數(shù)擋在了嘴邊,此人甫一睜眼,精神就能這樣好,那當下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他微垂了垂頭,啼笑皆非地一牽嘴角,忽然發(fā)覺自己也叫她感染得心情輕松了許多。 “不是你的樹種,是你從前的那盆幼苗。” 他將前后經(jīng)過以及大祭司的猜想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小椿,但寒洇帶著山鸮來的事,只一兩句話輕輕遮過了。 “按照你們的意思……” 她琢磨道,“是因為我的原身白櫟已死,種子里的殘魄無法回歸本體,所以才讓意識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大概便是這樣?!辟蹚淖约旱男心覂确黾埞P,“但我們只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無法確認你是不是真的活著。如今你突然轉醒的情況,我還得再問問老爺子?!?/br> “哦……” 她欲言又止地垂下兩根枝條,“也就是說。我的樹體……已經(jīng)枯死了?!?/br> 小椿注視著不遠處那棵偉岸龐大且支離破碎的喬木。 她滋養(yǎng)了三千年的根莖,每一寸的生長都是無數(shù)個日夜吐納修煉的成果。 過往的光陰就此化為了腐朽,而白於山還是老樣子。 想不到在人族眼中滄海桑田的草木,也會有感嘆物是人非的時候。 心里正不是滋味,旁邊冷不防湊近一張鞋拔子大臉,親親熱熱地過來拱她,鼻息里吐出的滿是濃重的草腥氣。 小椿登時受驚不小:“什么妖怪!” 鹿蜀被她嫌棄得委屈極了,挪動著鼻尖在周遭聞來聞去,它以為自己應該是個功臣的,可惜嬴舟全無表揚之意,反而一抬手懟著它的臉推開。 “這是那頭鹿,之前在北號山時,你不是還騎過嗎?” 末了又把那小畜生牽到邊上,將寫好的書信放在后背給它掛穩(wěn),“你別閑著了,替我給大祭司送信?!?/br> 他一拍其臀部,催著對方動身,“去吧?!?/br> 它撒歡般地打起響鼻嘶鳴,踏云往半空里飛奔,足下盡是繚繞叢生的火焰。 小椿佇立在底下,近乎仰望地目送著這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走獸行遠,“北號山啊……” 她吊起兩條胳膊打量滿地落葉,不禁奇怪,“我睡了多久?怎么瞧著都快入冬了。呼……”說完便打了個冷戰(zhàn),“風吹得涼颼颼的?!?/br> “也沒有很久?!辟鄄恢獜暮翁幏鰞蓧K擋風板,像是特地為她量身定做,擺在左右圈成個圈兒,活似鐵桶。 “大半年吧?!?/br> 彼時天邊的晨曦剛好露出些許端倪,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刺破濃云與渾濁的月夜,淋漓盡致地潑出大片華光。 少年盤膝而坐,他唯有坐下來時,才能與那棵幼樹的高度相平視。 這場面落在外人眼中會很奇怪,一株草木,一個人。 他分明什么神態(tài)表情都瞧不見,竟絲毫不影響談話與交流。 “原來外面才過去七個月啊。” 在她的夢里,已經(jīng)和族人生活了幾百年。 小椿忽然想。 倘若自己最后沒有說出那句話,是不是就會一直在沉眠中,同記憶里的舊友長久的在一起呢? 但如今再好奇,也看不到另一條路的結局了。 “你感覺怎么樣?” 對著一棵幼樹就這點不太好。 他縱然有千萬擔憂,橫看豎看卻瞧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比方說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神魂有沒有覺得不穩(wěn)?” “我倒是沒什么異樣,只不過……” 小椿伸出自己的枝葉,葉片卷成了一團,好似握拳的姿態(tài),“我現(xiàn)在既不是□□,也并非瀕死?!?/br> “那豈不是,又要重新從一棵幼苗開始生長了……” 然后再長個幾千年才可凝聚人形。 她沮喪地張開雙臂,仰天長嘆,“太難等了吧!” 嬴舟不知要如何安慰,嘴唇輕輕一開合,繼而鄭重道: “沒關系,這一回有我陪著你?!?/br> “不僅是我,狼族里、妖族里還有很多人。白於山不會冷清的?!?/br> 言至于此,他約莫是下定了怎樣的決心,兩手擱在腳踝邊,面向晨光。 “其實,我猶豫過要不要再叫醒你?!?/br> “寒洇曾言,沉眠是樹精自身的選擇,我能許諾給你的,畢竟只有一千多年的壽命,與其說是我陪著你,倒不如說你是陪我。” “我不想因為我的自私,讓你再陷入孑然一身的絕境中?!?/br> 嬴舟用力抿了一下唇,“后來我便一直想,你若是真的覺得沉眠更好,就這樣睡著也沒關系。反正你幾時愿意醒來,我都在,我……” 話還沒說完,耳邊就響起了一聲均勻綿長的輕鼾。 嬴舟:“……” 她居然,睡過去了。 浪費感情! 算了。 嬴舟把后面的話咽回腹中。 大概對她講這些,也不合適吧。 不知是否同神魂受損的緣故有關,在那之后小椿時醒時眠,往往沉睡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但她不管再睡多久,卻沒能夢見那個鳥語花香的樹族白於山。 這期間,周圍倒是熱鬧得很,隔三差五有人上門。 嬴舟的書信寄出去沒多久,老狼妖就在康喬的攙扶下騎著他的白駁,一步三喘地到山里來看小椿的幼苗。 ——說是幼苗也不大準確,自打她蘇醒,那樹長得越來越快,眼見行將高過嬴舟了,樹干枝葉愈發(fā)茁壯。 能得這老妖精親自前來,多半還是為了見一見稀罕事。 小椿難得有片刻不困,還得忍受他上下其手地扒拉著端詳,實在是憋著一大口起床氣。 “你到底看出什么名堂了沒呀?!?/br> 她不住晃動著枝條,“我真的要再修煉三千年嗎?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么,這不縮短個兩千多年不合適吧?” 完了還很理直氣壯,“三千年,嬴舟胎都投兩回了!” 嬴舟:“……” 老狼妖歲數(shù)大了,不免嫌她聒噪,“你著什么急。老夫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一眼看出來?!?/br> 他故意慢條斯理,“再說,飯要一口一口吃,修煉也得日積月累,厚積薄發(fā)。” 言罷轉向嬴舟,吩咐道:“你手上還剩一桶不老泉吧?別省著,都喂給她喝?!?/br> 后者順從地點頭:“好。” 小椿聽他這語氣就覺得希望渺茫,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管了,反正你死了,我就去沉眠!” 嬴舟聞言哭笑不得地頷首,語氣縱容道:“好,你想怎么樣都行?!?/br> 一旁的康喬猶自站在半枯的白櫟巨樹前,她似乎每次來都要對著那當空劈成了兩半的傷痕端詳許久。 另一個沒她那么有耐性,扯著身子要去找小椿。 “讓我瞧瞧,讓我瞧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