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會憐惜一個妖鬼 第105節(jié)
白羽囂:“……” 琉雙看著安魂燈里的魂火跳躍,這微弱的光亮,曾屢次讓她感覺,晏潮生還能活過來,然而這一切自欺欺人,沒法再繼續(xù)下去了。 琉雙手指撫過,冰藍色仙力如同寒冰,漸漸,熄滅了里面微弱的魂火。 白羽囂見她失神地坐在窗邊,想起她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模樣。心里也有幾分悵然:“走吧,不是還要去幫即墨少幽嗎,我和你一起去。” 他想,若兄長還活著,定然也是會和她一起,為空桑而戰(zhàn)的。兄長沒了,但今后還有他。 琉雙放下安魂燈,這三年她寸步不離帶著它,如今割舍下來,心里空蕩蕩的,有些不習慣。她抿了抿唇,待到走出宮殿,又恢復了輕笑的神色,外面的人無不躬身行禮。 赤水翀得知她要帶著人去昆侖時,氣得臉都黑了,他看著換上一身雪白戰(zhàn)甲的女兒,怒斥:“赤水琉雙,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這個境主。白羽囂,你也跟著她胡鬧!” 琉雙坐在仙鳥上:“境主,昆侖滅了,下一個就是空桑,唇亡齒寒,您不該再固執(zhí)了?!?/br> “要做什么,我心里有數(shù),用不著你來說教。”赤水翀冷冷看著她,“今日你敢調(diào)兵試試!” 琉雙還真敢,凡人調(diào)兵需要的是兵符,而仙界不興這一套,他們靠得是得天獨厚的血脈,只有她還是赤水氏的后人,說出的話,就永遠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 “您打得主意,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然而您卻沒有想過,覆巢之下無完卵,上一任天君萬年都沒完成的事,統(tǒng)一仙界,滅絕妖族,風伏命短短幾年就做到了,您真當他不知道您的用意,他就是等著您袖手旁觀,他不是傻子。”琉雙頓了頓,在赤水翀慍怒的眼神中,她繼續(xù)說,“風伏命之所以敢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他如今,在八荒之內(nèi),已經(jīng)再無對手,您、少幽,我們所有人,恐怕聯(lián)手都制不住他?!?/br> 赤水翀眼眸震顫,依舊不肯相信。 琉雙每一句話,仿佛都點在了他的心上??v然外面透出風聲,風伏命這幾年的修為,驟然漲到可怕的地步,可在風伏命看來,那小子不過一個晚輩,自己比他高數(shù)萬年修為,怎么可能無法奈何他! “住口!” 他說什么,也不會讓琉雙帶著浩浩蕩蕩的仙兵離開,只要證明他還是空桑至高無上的境主,他就能留下他們。 赤水翀躍至空中,結(jié)印朝琉雙打去。他沒想過傷害自己的孩子,只想令她退卻。 白羽囂沒想到境主會這樣做,大喊:“琉雙!” 琉雙眼神不躲不避,或者說,她等的,正是這樣一個契機。她抬手對上赤水翀法印。兩個顏色在空中碰撞,耀眼的金色與冰藍流羽同時炸開。 空桑弟子們驚駭?shù)乜粗@一幕。 只見光芒散去,境主跌落空中,捂著胸口,震撼地看向琉雙,而仙鳥背上那仙子,安然無恙。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父親,半晌下令:“出發(fā)?!?/br> 仙境之中,仙氣縹緲,待他們走遠,紫夫人長裙逶迤,過來攙住丈夫。 赤水翀神情困頓,面容仿佛老了十歲,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怎么會這樣,短短三年,為何他連女兒都打不過,要知道這個孩子,生下來缺少魂魄。 這樣的認知,令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 紫夫人捂住唇,眼淚朦朧:“夫君,收手吧,雙兒長大了,讓她去做對的事,不好嗎?” 赤水翀神色恍惚,有一瞬猙獰:“不,不該是這樣的。” 紫夫人笑中帶淚,沒人比她心情更復雜,為女兒長大欣慰,又為丈夫老去感到酸辛。 “你忘了嗎,夫君,鳳凰神女留下的上古預言:天道失衡,承載使命之人,必將誕生?!?/br> 八萬年后,風伏命出生,漫天祥瑞龍鳴,而即墨少幽可凝聚靈泉,姬氏香寒,行事詭譎,無人知她能力,可她是最早當家做主,與上一任境主平起平坐的,心生七竅。 唯有他們的女兒,一生下來,平平無奇,連哭聲都微弱無力,魂魄不全,全無祥瑞之兆。 可不管再弱、再小,她終于還是在一片風雨招搖中長大了。 上一任境主,沒有誰承認自己的平庸。天君懦弱,即墨氏境主連天界都渡不過去,赤水翀曾經(jīng)毫無建樹,只有仁厚值得稱贊,姬氏更不用說,連自己的家事都拎不清。 他們的碌碌無為,并不能阻止這一代孩子的崛起。 紫夫人看得真切,他們生來就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天道偏愛之人。哪怕是桀驁陰狠的風伏命,誰敢不夸贊一句,天縱英才。 在這日漸腐朽的八荒,天道要他們來,重振當初的八荒。 不破不立,那將會是怎樣一個時代呢? 約莫是當初魔神毀滅同悲道犧牲后,萬物欣欣向榮,許多年都昌盛的時代吧。 赤水翀肩膀驟然垮下去,迷茫地看著空蕩蕩的仙境。 這條路,不知何時,他也越走越偏,忘記初心。他終于不得不認識到一個現(xiàn)實——他連琉雙都打不過,更何況如今恐怖如斯的風伏命。 他渾身發(fā)冷,如果……這些孩子無法阻止風伏命,那空桑是不是注定淪亡? * “千刃派沒了?” 風伏命瞇起眼,他含笑捧著掌心一顆頭顱,正是千刃派掌門的。底下仙君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這位縱然是怒,臉上也常帶著笑意。 眾人都摸不準千刃派被人滅門,還派了個小娃娃傳話,是什么意思。 風伏命放下手中頭顱,招了招手:“來,你過來?!?/br> 底下怯怯的小女孩,正是千刃派三歲的遺孤小姑娘。沒人敢?guī)退?,她只能要哭不哭地走過去,風伏命抱起她,笑盈盈地指著那顆頭顱:“認得他嗎?” 女孩點頭:“爺爺。” 她還不到知事的年齡,本能覺得不安,在風伏命懷里顫抖。 風伏命下巴抵著她的頭,用手捏著她的臉:“好好想,想想看,是什么人殺了他。想起來了嗎?” 他不在意千刃派沒了,不過那人既然有一夜滅全宗的實力,不得不令風伏命忌憚。他必須知道這人是誰,才好應對!眼下是他統(tǒng)一八荒最好的時機,他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小姑娘崩潰地哭,終于道:“是一個哥哥……一個很高的,全身黑色的哥哥。” 風伏命挑了挑眉,笑道:“乖孩子!” 搜魂術(shù)法強行進入孩子腦海里,讀取她的記憶。漸漸的,風伏命眼睛里笑意淡下去,帶著一片陰沉。 他狠狠一捶座椅。 “是他!” 那雙銀色的眸子,這一輩子,他都不可能忘記。無異于所有風氏后代的噩夢,相繇王族,還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注定了不是自己死,就是那個人亡。 “他竟然還能回來。” 第89章 搶功 風伏命松開小女孩,小姑娘被強行搜魂,軟軟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立刻有宮婢上前,抱住小女孩,垂著頭,把她帶出宮殿。 殿里仙倌看見這一幕,心情十分沉重,兩個人,那個滅派的鬼修,和眼前的風伏命,簡直跟兩個變態(tài)似的。 一個滅人全族,還張狂得留活口來昭告八荒。 另一個連人家的遺孤都不放過,誰都知道,被強行搜魂,很難再活下去,縱然能活,也只會變成一個沒有神智的傻子。 有仙君吞吞吐吐道:“天君陛下,昆侖那邊,我們還打嗎?” 那個鬼修太張狂了,就跟他們曾經(jīng)對那些小妖怪做的事一樣,把人家逼得無處容身,他一出現(xiàn),也不給仙族留活路。 風伏命冷冷道:“打,為何不打。容我想想?!?/br> 他手指敲擊在桌椅上,短暫的驚愕以后,他心里迎來極致的冷靜。 有軟肋的人,總是活不長久的。自己能設(shè)計殺他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就是不知道,在晏潮生心里,曾經(jīng)的軟肋,如今的赤水琉雙還算個什么。 風伏命眼眸彎了彎,輕輕笑了。 不急,且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今非昔比,哪怕相繇王族活了,又能拿他怎么辦? 八荒皆在他手,小小孽畜耳! * 晏潮生辰時歸來,宿倫和伏珩一眾人等在鬼門前等他。 遠遠,有人用低沉陰詭的語調(diào)說:“妖君歸,開門?!?/br> 伏珩見到他,松了口氣,之前山主,哦不,現(xiàn)在早已該稱呼他為妖君了,妖君先前決定一個人去踏平千刃派的時候,他們都挺擔憂。 這才長好身體,能不能行啊? 他們所有人,都見證了晏潮生是如何活過來的。 三年前,世間連他的氣息都尋不到,后來忽然有一日,仿佛魂火指引,青鸞尋找他一絲淺淺的氣息,用自己體內(nèi)的心脈,強行啼血拽住了他一縷殘魂。 命運弄人,誰也沒想到,讓他死的是對琉雙的愛,讓他還有生機的,依舊是對她的愛。 若不是世間有一個妖怪傻到分出心脈去給妖鳥,這樣的情況下,他斷然不會再有復生的機會。 一群人在宿倫的策劃下,躲在蓬萊舊址,等著這一絲弱小得風都能吹散的殘魂凝聚。 等啊等。 那時候的晏潮生,像個脆弱至極的嬰兒,天冷了些,殘魂還會低低啼哭。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圍著自家虛弱的主上,愣是cao碎了心。 后來悄悄去泑山,得了戰(zhàn)雪央相助,才好了一些,能夠喘口氣。 戰(zhàn)雪央當時見到晏潮生,瞪大了眼,喃喃道:“怎么這么嚴重,她可真下得去手!被神器絞碎的魂,至今還有活路,聽上去像天方夜譚?!?/br> 還好冥冥之中,一直有一股力量吊著晏潮生脆弱的魂。 眾妖想盡了辦法,不得不承認。 唉,晏潮生這回真是死透了,不說別的,等殘魂聚攏,少說也得一千年。一千年時光啊,風伏命那龜孫的孩子恐怕都能出征了,哪里還有他們妖族的容身之地。 眾人心灰意冷,連戰(zhàn)雪央和宿倫都快放棄了,沒想到某個夜里,電閃雷鳴。憑空降下八十一道劫雷,把泑山劈得搖搖欲墜。 眾妖目瞪口呆看著腰身粗的紫色玄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這他么誰渡劫呢!” 成神啊,這么粗的雷。這是天道制裁吧,逆天神雷,天道都追著要殺的人。 再一看劫雷的方向,心涼了半截,正是他們生無可戀供應著殘魂的地方。 說起來晏潮生那一縷脆弱得像嬰孩的殘魂,平日里下雨,驚著這不懂事的殘魂,它都直哭,今日這么一堆雷下去,恐怕是徹底完了。 這次宿倫都白著臉,目露絕望:“死定了?!?/br> 沒一個人敢靠近,等著劫雷劈完。去給晏潮生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