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會憐惜一個妖鬼 第115節(jié)
他從不信命,曾經(jīng)不信,現(xiàn)在也不信。 第99章 長歡 兩人回到鬼域后,琉雙又被關(guān)了起來。 琉雙本來想著,與晏潮生成親,全他一個心愿,凡人的成親并非合靈,他們在人間生活一段日子,仙界也沒過去多久,然后自己再聯(lián)系少幽,取出體內(nèi)的徽靈之力。 徽靈之力由她神魂供養(yǎng),沒了神魂,屆時她沒法活下去,最好的命運,或許就是再也做不了仙子,而是和白追旭一樣,做個凡人。 差一點,或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過也能陪晏潮生一段日子,不過他似乎很是不屑這種“施舍”,反手給她囚禁了起來。 琉雙:“……” 她實在是想不通,在人間的上元節(jié),兩人不是說開和好了嗎?為什么他能夠說翻臉就翻臉。 她心中掛念被捉走的少幽,還有處境不明的空桑,卻又不能問晏潮生。怕本來就沒有哄好的妖君,更加生氣適得其反。 她拖著長長的鏈子,走到門邊看。 看守她的,已經(jīng)不是好糊弄的小鬼婢,而是威風凜凜的赤鳶。她有些哭笑不得,在某方面,晏潮生洞察人心一等一厲害。 他許也是看出她的不安分了,想要離開鬼域,提前就把她關(guān)了起來。 赤鳶把腦袋探過來,警告地看她一眼。琉雙笑道:“你放心,我不是想要逃跑?!?/br> 赤鳶從鼻腔噴出一口氣,一看就不好招惹。琉雙上輩子與它相處近百年,尚且勉強收獲它的友善,它與剛出生就在晏潮生身邊長大的妖鳥青鸞不同,它妖性十足,足夠兇惡,也足夠狡詐。 琉雙只好退了回來,心里犯愁,難道真的要困在這里,眼睜睜看著風伏命從昆侖取走靈脈? * 很顯然琉雙那日說的話,晏潮生全然沒有放在心上。他沒有與她和好,甜甜蜜蜜過上幾日的意思。 琉雙隱約覺得不對勁,晏潮生其實不至于晾著她,除非是怕她阻止他要做的事。 他想做什么?她思來想去,無非也只能想到從五條靈脈中取出魔神靈力的事。 “妖君在做什么?” 她每次捉住路過的宮婢問,總是得不到答案。琉雙輕快的心情,漸漸覺察出不對勁。 她下定決心,若晏潮生再不出現(xiàn),她也得想辦法去與他道個別,然后就要離開了,總不至于真讓風伏命集齊五條靈脈,屆時無人可敵。 她得去昆侖毀去自己的徽靈之力,不然等風伏命主動來找她,屆時才是八荒災難。 卻不料,在她下定決心這一日,半夜鬼域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聲吵醒琉雙,鬼域很少下雨,除非陰年陰時。琉雙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心里一陣心悸。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風雨將至。 陰風呼號,空蕩蕩的宮殿沒了駐守的小宮女,琉璃燈盞的光十分黯淡。 今年明明不是陰年,此刻明明也不是陰時。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妖魔降世,殺孽橫生! 眼前的光影交錯,恍然間,琉雙還以為院子里依舊有自己種下的鳳凰樹,她曾經(jīng)在這樣一個雨夜去救自己院子中的生靈,想要挽救和晏潮生破碎的家。 她拎著裙擺去窗邊,推開窗戶,看見曾經(jīng)種鳳凰樹的地方,站了一個玄衣男子。 他的衣衫被風吹得翻飛,側(cè)對著她,遙望著院子另一頭,沐浴在狂風驟雨之中,看向天際。 一張側(cè)臉,冷峻譏嘲,睥睨天下。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的天雷,一直追著他。 她恍然從男子身上,看見了熟悉的影子。 一個荒謬的想法,比上次還要清晰。琉雙心跳加快,后退一步,晏潮生為什么會站在院子里那個地方,又為何會恰好將她囚禁在上輩子的宮殿?真是巧合嗎? 晏潮生回頭,那股疏冷感散了,他并不在意那雷,皺眉:“關(guān)窗?!?/br> 琉雙沒動,下一瞬,他進了屋子離開,強行扣上窗戶,手覆蓋在琉雙手上,靈力涌出,琉雙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自己手上沾了雨中的鬼氣。 晏潮生似乎沒有意識到琉雙發(fā)白的小臉,凌空拋出一個驚雷,說道:“昆侖同意把靈脈給風伏命了?!?/br> “什么?”不可能,怎會這樣快! “昆侖很識趣,如今風伏命嗜殺成性,哪怕他們抵死不給靈脈,犧牲了即墨少幽,他們最后依舊保不住靈脈?!标坛鄙粗芭c其這樣,不如給了風伏命,所以如今風伏命手中,有四條靈脈,僅僅差空桑那一條?!?/br> “你說四條?”琉雙愣了愣,旋即想起自己與少幽假意大婚那日,把靈脈引向了昆侖,三條靈脈交錯,如今風伏命得了昆侖的靈脈,可不也等于就算四條? 鬼鴉哀哀地叫。 一室靜默中,晏潮生突然開口:“琉雙,明日我便要出征?!?/br> 這句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上輩子,琉雙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因為這意味著,她或許又得再擎蒼山等上好幾年。 一股涼意直直沖入她心里,險些令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看向面前的男子,他毫無遮掩的意味,甚至輕輕笑了笑。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臉。琉雙猛然后退一步,晏潮生的手僵在空中,兩人四目相對,良久,他若無其事收了回來。 這份從容,絕不是少年晏潮生。 她的躲閃令他眸光暗下去,很快外面有妖鳥的叫聲在催促他,琉雙這才注意到,晏潮生穿得是戰(zhàn)甲。 冷冰冰的,厚重的戰(zhàn)甲,緊貼著他的身子。原來已經(jīng)快要接近天明,他口中的“明日”,其實就在此刻。 晏潮生深深看她一眼,拿起長戟,轉(zhuǎn)身就走。 她心中不知哪里涌上一股沖動,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角。 晏潮生回眸,便看見琉雙努力憋著淚的眼:“他呢?” 他笑了笑,眉眼有幾分邪肆,淡淡道:“死了,你終于認出來了?!?/br> 她腦海一片空白,反應過來便是一掌擊向晏潮生的心臟:“為什么會是你?把他還給我。” 這一刻,她忘記自己腕上還被晏潮生系著鎖靈契,一掌打下去,輕飄飄的,還被晏潮生捉住了手腕。 他冷靜又殘酷地說:“我也是他?!?/br> “不,你不是!你把他還給我!” 他捏緊了她的手腕,依舊笑道:“別鬧了,琉雙,自欺欺人不好玩。我回來,也不是為你?!?/br> 她全身發(fā)冷,這樣的殘酷的人,只有她記憶里那個壞得透頂?shù)年坛鄙?/br>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恨與怒交織。 晏潮生抬起她下巴,在妖鳥長鳴聲中,不顧她掙扎與厭惡,在她額頭親了親。 “好好保重?!彼f。 晏潮生走到門口,臉上的笑意,終于淡了下去,他垂下眸,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 他找了她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卻不敢與她多相處幾日,他怕自己多看她幾眼,最后會不折手段留在她身邊,繼續(xù)騙她,貪婪地演上一輩子的戲。 只有不看,才能強迫自己割舍。天雷在逼他這個逆天者離開,他只有以最快的速度,令五條靈脈融合,知道她在意即墨少幽,怕她搗亂,一直關(guān)著她。 他今夜來道別,并沒有任何掩飾,她能認出他,他心里其實是高興的。 至少,他曾停留在她心上過,哪怕太短了,短到他們尚未來得及好好相處,什么都已來不及。 “你不是他。” ——她這樣說。 那日在皇城的屋頂,熱熱鬧鬧的元宵節(jié),他終于明白過來,她要的是什么,不是他。他就算騙她一輩子,她也不會快樂。 他就算茍延殘喘在這世間,她也不會再愛他。 他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然而擊向他胸口的這一掌,為何依舊令他痛得痙攣? 晏潮生閉了閉眼,走向滂沱大雨中,青鸞和赤鳶一同跟在他的身后。 伏珩抱拳道:“一切就緒,只待妖君命令?!?/br> “出發(fā)。” 趁著一場鬼氣四溢的大雨出發(fā),到了天明,鬼將們的靈力,會增加不少。 晏潮生在大雨中,最后一次回頭看,想要看她最后一眼,然而那扇門已然闔上,他看不見琉雙的身影。 他收回視線,想起很久之前,他每次出征,身上穿的,都是琉雙縫制的戰(zhàn)甲,她總是站在那里,等他歸來。 再也沒有人等他回來了,他明白,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該知道,天雷帶走的,不僅是她小仙草的軀體,更是他們之間所有的緣分。 他所有的遺憾,無非只是,恨不相逢少年時。 大軍消失在鬼域。 * 琉雙回到屋子,待雨停后,她洗了把臉,冷著眸子,手一揚,鎖鏈碎裂,化作齏粉。 其實那日渡劫以后,她已經(jīng)有了離開的能力,晏潮生太過低估如今的她,太相信鎖靈契。 而她,她想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一直沒有離開,直到昨夜,晏潮生再不隱藏,她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昆侖妥協(xié)的速度快得令人不敢相信,她難免不懷疑,背后是晏潮生子在推波助瀾。 她看不懂晏潮生想要做什么,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少年妖君,一想起自己原本想說給那個人聽的話,他再也聽不見,心里一陣難受。 她飛身出去,鬼域如今留下的,全是老弱病殘,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她,或是發(fā)現(xiàn)她。 她飛了好一會兒,看見一個小宮婢,朝她院子里來。 那鬼婢飄著,懷里抱著一盆花。 花兒開得妍麗,是人間早春的色彩,然而這樣的顏色,不可能出現(xiàn)在鬼域。 琉雙猶疑片刻,停下腳步,這一看,她怔愣住。 那張熟悉的臉,赫然是長歡。 尚且還稚嫩的長歡,她才成為鬼婢,還沒有被欺負,身上的陰沉感很淺,顯得十分天真。這只小新鬼,臉色慘白,抱著花盆,嘀咕道:“那殿里住著什么人啊,鬼域萬年不開花,竟然讓我去給她養(yǎng)花。都說妖君恨她,恨一個人,是這樣的嗎?” 琉雙遙望長歡走遠。 晏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