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沈少廉就如最盡職的導(dǎo)游，不怕口干舌燥，說的是喉嚨冒煙。

    老朱自始至終都興致勃勃地聽著，偶爾才會問兩聲。

    “老丈，若是整個應(yīng)天府城，都按照大通街的模式來，您覺得這皇城是不是會大變模樣呢？”

    一整座城都按照大通街的模式管理，錦衣衛(wèi)的收入得翻上十幾番。

    而且，這還不會遭到罵名。

    老朱瞇著眼，直點頭。

    大通街的確是干凈整潔得多，比之皇宮都要好上幾分。

    街上人來人往，卻不見多少的穢物。

    偶爾有一些，也有錦衣衛(wèi)很快清掃干凈。

    “老丈，您老若真的不是吹牛，能見到皇上他老人家，您得跟他說說，各個城市的環(huán)境衛(wèi)生，一定要搞好，這樣才不容易爆發(fā)瘟疫！”

    “人干凈了，就不容易生病，是不是這個理兒??？”

    沈少廉其實一直在猜測老者的身份。

    他從沒想過這就是皇座上的老朱，只覺得，他應(yīng)該是跟著老朱起家的某位元老功勛。

    畢竟，老朱這么敬業(yè)的人，不可能整天的沒事兒干，跟他在街上溜達(dá)。

    事實上，沈少廉還是對老朱欠缺了解。

    作為史上最愛民的皇帝，老朱對于體察民情，那是相當(dāng)盡職的。

    大通街錦衣衛(wèi)百戶所搞得這一套，沒有激起民怨，反而人人唱贊歌。他要是不查個清楚，怎么可能踏實？

    眼見為實！

    老朱花了半天時間，在沈少廉的陪同下，逛遍了大通街的大部分地方。幾乎走遍了每一家的店鋪，買了不少的小玩意兒。

    “這四海樓，是做什么的？名字這般大氣？”

    “這個，呃，是酒樓和青樓！”

    沈少廉有些訕訕，這里如今可是大通街百戶所的產(chǎn)業(yè)，要是被這老爺子知曉，指不定自己這半天白忙活，還可能受懲罰。

    本著坦白從寬的原則，沈少廉不等老爺子追問這是誰的產(chǎn)業(yè)，就將事情講了個清清楚楚。

    當(dāng)然，事實也是半真半假。

    畢竟那賭坊的勾當(dāng)，應(yīng)天府刑名師爺?shù)拇嬖?，都是需要忌諱的。

    老朱怎么可能不清楚這里面的一些貓膩？他不點破，只是覺得沈少廉的確是個干才！

    “錦衣衛(wèi)還負(fù)責(zé)經(jīng)商？”

    老朱故意沉下臉。

    沈少廉頓時一臉的苦澀，道：“老丈，這不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嗎？您也看到了，我們大通街百戶所，就這些個人，要干的事兒可真不少。這光出力，沒好處的事兒，您覺得，有多少人能持之以恒地堅持下來？”

    “朝廷不是有俸祿嗎？”

    “老爺子，這事兒，咱們私下說啊，可不能到皇上面前說！”

    “成，私下說！”

    老朱嘿嘿笑著，笑得很jian詐。

    可惜，沈少廉沒注意那么多。

    “俸祿是朝廷給咱錦衣衛(wèi)的，咱們食君之祿，忠君之憂！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可是，您瞅瞅我們做的這些事情，清潔衛(wèi)生，是錦衣衛(wèi)的職責(zé)嗎？不是吧？還有這維持治安，也不是錦衣衛(wèi)的職責(zé)吧？”

    “除此之外，疏導(dǎo)交通、調(diào)解糾紛、助老愛幼……等等，等等，這么多的事情，都是錦衣衛(wèi)的兄弟們在干。您老說，我們做了這么多，就那點兒俸祿，光補(bǔ)充本身的體力消耗，就差不多了?！?/br>
    “可是，咱們不得養(yǎng)家嗎？”

    “哦？說說，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我家人少，就一個大姐。可是，我之前年輕不懂事，放浪無為。家姐為了照顧我，這大冷的天，還得漿洗衣裳，那手都跟爛了一樣?！?/br>
    “我沈少廉如今大夢醒來，再不好好孝順我姐，我還算是個人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老朱點頭，對沈少廉的所為，倒是蠻贊賞。

    人，年輕的時候，誰沒個輕狂無度的日子？只要肯改正，終究是能有一番作為的。

    “像我們百戶所的郝哥，三個閨女，都要嫁人了，得準(zhǔn)備嫁妝吧。為了整治嫁妝，郝哥可是天天跑碼頭扛包?！?/br>
    “老爺子您說，我們該怎么辦？”

    “你這娃子，莫非是怨恨皇上？”

    “老爺子，你可不能給俺亂扣帽子！皇上對俺們錦衣衛(wèi)，就是俺們的天。這打雷下雨，都是天的恩澤，我們都該接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這么文縐縐的詞兒，沈少廉自然是不能張嘴就說的，大白話，他倒是適合說的。

    果然，這話一說，老朱就樂了。

    “你倒是會說話！”

    老朱同志對沈少廉真是越來越滿意。

    沈少廉呵呵一笑，道：“這不是會說話，這是事實！老丈，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都說江山如畫，但是這話，應(yīng)該是陛下的江山如畫！”

    “你要是見了皇上，必然是個馬屁精！”

    老朱笑了，被沈少廉逗樂了！

    饒是他一向是嚴(yán)肅的，這會兒也是很放松，很開心。

    沈少廉也樂，道：“能拍到皇上的馬屁，說明俺那會兒肯定不再是個小人物。這事兒，當(dāng)浮一大白！”

    “是極是極，當(dāng)浮一大白，走，請你喝酒！”

    “那怎么行？這里是大通街，我是地主，我請！”

    沈少廉引路，引著老朱同志和他的侍衛(wèi)，進(jìn)了四海樓。

    “沈頭兒，包間還是大廳？”

    “包間吧！”

    沈少廉從懷里摸出一張一貫的寶鈔遞給掌柜的，“就照這些上酒上菜！”

    “成！”

    掌柜的點頭，招呼廚房準(zhǔn)備。

    老朱瞅見這一幕，十分驚訝，道：“這四海樓，不就是你們百戶所的產(chǎn)業(yè)嗎？你可是總旗，也要花錢？”

    “必須的，就算是俺丁叔來了，也得花錢，這是規(guī)矩！”

    “哦？說來聽聽！”

    “老丈，這四海樓是百戶所的，不是哪一個人的。若是人人來這里吃飯都不給錢，那四海樓還能賺錢嗎？到了月底分紅的時候，咱百戶所一百多號兄弟，吃什么？”

    “若是你們千戶、指揮使來了呢？”

    “偶爾來幾次，自然是免費，招待上官，這個人情世故，必須得守！”

    沈少廉微微笑著，“但若是天天來，那就對不起啦，天王老子也得付錢！”

    “這也是規(guī)矩？”

    “對，這也是規(guī)矩！”

    沈少廉點頭，抬手指了指窗外的大通街，“老爺子，您看現(xiàn)在的大通街，多好，多干凈，多熱鬧！治安也好很多！”

    “憑的是什么？憑的就是規(guī)矩！”

    “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咱既然制定了規(guī)矩，就得遵守！就像國家的律法，制定出來，就得遵守，不遵守，那制定出來干什么？”

    這些話一說，老朱沉默了！

    沈少廉再一次給他上了一課，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