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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唐卿元聲音的響起,其它人這才回過神,忙接連跪下。有人不甘有人激動,有人心中平平,但他們的口中都在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福熙遲了二十多年的夢,如今終于成了。 福熙的視線掃過眾人,聲音淡漠清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諸位平身。” 最近幾日唐卿元一直住在宮內,這日結束,唐卿元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是四年未見也沒有過聯(lián)系的寧歸瓊。 比起四年前,寧歸瓊的臉上添加了幾分成熟,只是成熟之下,還藏著幾分脆弱。寧歸瓊道:“殿下,可以饒他一命嗎?” 脆弱是因老皇帝而起。 前幾日寧歸瓊一直在其它地方辦案,聽說老皇帝病重后立馬趕了回來,一路風霜,看起來疲憊不堪。她又懇求道:“把他禁在宮里也好,只要能饒他一條性命。” 唐卿元藏在袖中的手指動了動,她其實能理解寧歸瓊的想法。孺慕之情,哪個孩子心中沒有升起過?只是她明白得早,這才及時脫了身。可是對寧歸瓊這樣自幼淪落在外,孤苦無依的人來說,老皇帝的這一點關愛卻是足以讓她赴湯蹈火。 可是,赴湯蹈火,老皇帝也配? 唐卿元雙眼柔和,她嘆息道:“你被騙了?!?/br> 寧歸瓊睜大了雙眼,有些不大明白唐卿元的意思。唐卿元接著道:“你去找陛下吧,也就是福熙長公主,她等你很久了?!?/br> 福熙的登基大典已經(jīng)選好了日子,就在七日后。所需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所以也不顯得匆忙。 登基之日眨眼即來,唐卿元換好衣服先去福熙寢殿尋了她。福熙早已穿好了冕袍,玄色廣袖,唐卿元支使婢女,她上前親自為福熙整理著衣裝。 福熙看著唐卿元,眼底帶著化解不開的悵然。當初三人一起發(fā)的誓,如今她活著,薩納爾活著,惟有蔣羽消失了。可幸運的是,蔣羽的孩子還活著,她替代她母親達成了誓。 將衣服上最后一道褶子捋平,唐卿元后退一步,道:“我母親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你是帝王,那我就是你的臣子。你做帝王為國為民,我做臣子鞠躬盡瘁,我們這對君臣組合絕對能名傳青史。日后薩納爾拿下大蠻了,我們也就不需要打仗了,到時候把她喚到大寧來,我們三人每日都可以喝得大醉。 在福熙獵場困群獸的當晚,蔣羽提著一壺酒來看她。兩個人的眼底都是亮晶晶的,一人坐在樹枝間,一人坐在樹邊的墻頭上,對著月放歌縱酒,暢快極了。 那時候二人都覺得儲君之位已經(jīng)被她們拿到手了。當朝那位清風明月般的太子殿下,怎么會食言呢? 蔣羽酒量不行,又貪杯。三兩下就躺在樹枝間睡著了,酒壇子落到地面上都沒有驚醒她。那時候福熙的雙眼還是清明著的,掩藏著壓抑不住地喜悅,只有趁著這時候她才敢說: “我不要你做我的臣子。” 這是她一直掩在心間沒有說出來的一句話。倒也是可笑,她可是名傳京城的福熙公主,怎么會有這么膽小懦弱的時候?可偏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就有了這么膽小懦弱的時候。 她想,等她登上皇位了,再親口告訴蔣羽。蔣羽肯定會開心的,畢竟除過她以外,整個大寧一個能配上蔣羽的人都沒有,她實在找不出蔣羽會不開心的地方。 福熙哪里知道,被樹枝掩蓋著的女子在酒壇落地的那一刻就找回了幾縷意識,聽見她這句話時嘴角在暗色中勾了起來。當時的福熙還不知道,她這輩子再也沒有光明正大說這句話的機會了。 往事種種,福熙只覺得心口發(fā)痛,腥甜之味迅速上涌。對上唐卿元眼底的擔憂時,她狀若沒事道:“無妨?!?/br> 她的登基大典還沒有開始,她怎么可能在這時候倒下? 第114章 風波 立冬之后天色就開始變了, 陰沉沉的,饒是宮女太監(jiān)們接連打掃了好多日,也沒能將這發(fā)暗的天氣弄得明亮。 威嚴端華的福熙在鐘鼓聲的伴隨下踏上臺階, 從容堅定地走上本應在二十多年前就踏上的路。天空的陰云也隨著她的步伐一頓一頓地下沉變厚,好像要威逼著這個破古開今顛倒乾坤的女子退步: 世間慣來如此,豈能容你作亂? 冬日的北風恰好而起, 似是自金鑾殿里咆哮著涌出來的,像是要幫陰云想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吹下臺階去。旗幡陣陣,福熙的衣袍翻飛,像是遇見了天敵般打算張牙舞爪地逃脫這個地方, 可惜被一雙堅實有力的腿阻攔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帶著逆風向上。 逆風向上,不達目的不罷休。 福熙沒有退卻的欲望,她若是退卻, 又怎么會茍延殘喘到今日?又怎么會在這二十多年里苦心謀劃? 誰敢讓她退卻? 誰又能讓她退卻! 風更大了, 吹得人眼睛不得不瞇起來。陰云壓得更低, 隱隱間似是要將這個螻蟻般的女人在碾到灰飛煙滅,告訴她不是什么東西都能惦記的。 寧陽站在唐卿元身側, 發(fā)絲被吹得凌亂,眼睛不得不半瞇著。眼見福熙即將要到最高處, 寧陽突然開口了:“我以為今天登基的人會是你?!?/br> 唐卿元雙眼氤氳著墨氣,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這是福熙姑姑此生唯一的愿望?!?/br> 倒是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