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直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站在那里死死瞪著馮小風，胸腔劇烈起伏。

    馮小風頓了頓，繼續(xù)說著，“第三，顏老師，雖然剛才我跟韓火火說了幾句話，但你講的課我一直在聽，的確沒有聽到你提出問題來，你把我叫起來回答一個不存在的問題？你是在故意刁難我呢，還是在故意刁難我。”

    “……你說完了嗎。”顏直的右手搭在旁邊的課桌上，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當然沒有?！瘪T小風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竟然你都讓我說了，我當然得一次性說完。說完教學問題，接下來得說你品行問題了。”

    “馮小風！你有完沒完！你非得把我氣死嗎！”顏直沖馮小風喊著，表情說不出的崩潰。

    “你作為一個四十好幾的成年人，公報私仇，把個人感情帶到工作中，還在課堂上指桑罵槐，平時總是三番四次地刁難她，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不就是為了顏芳嗎，我們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明明白白，你跟這兒裝大公無私，裝優(yōu)秀教師給誰看呢！”

    馮小風一口氣說完，心里舒坦極了，他余光瞥向旁邊的韓火火——當然，讓韓火火對他感激涕零是不可能的，他只希望韓火火能夠因為這件事情心軟一點，以后不要總對他板著一張臉。

    但可惜，韓火火別說反應了，頭都沒抬一下，若無其事地翻看著手里的書，就像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

    對面的顏直卻已經(jīng)徹底炸毛，“馮小風，以前我還覺得你有救，看來是我錯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無藥可救，跟那個韓火火一樣，目無尊長！張著一張嘴在這兒胡說八道，簡直是滿口胡言！當眾頂撞老師，數(shù)落老師的不是，你家里人怎么教養(yǎng)你的，他們花錢送你來上學是讓你來跟老師作對的嗎！”

    “我實話實說，顏老師你聽不得實話就早說啊，你早說你聽不得大實話，我就不會說出來了。是你讓我說的，現(xiàn)在生氣的又是你，你這不是兩相矛盾嗎?！瘪T小風攤了攤手，他心里知道，今天算是為了韓火火把顏直得罪透了。

    “你在這兒胡說八道我能不生氣嗎！韓火火品行有多差全校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全清河誰不清楚。我今天就在這兒明說了，她韓火火，就是我們清河品行最差的學生！至于你，馮小風，你還在這兒幫韓火火說話，袒護韓火火，你的品行也好不到哪兒去！”

    “姓顏的你說什么你！”聽見韓火火這么被詆毀，馮小風馬上就炸毛了，整個人的氣勢都兇狠起來，“我不許你這么說韓火火！”

    顏直冷笑，“說韓火火怎么了，又沒有說你，你這么關(guān)心韓火火干什么，學校早戀要被開除的你知不知道?！鳖佒本瓦@么把馮小風的心事當眾挖了出來，不留一點情面，不講一絲分寸。

    馮小風愣了，他的臉迅速漲紅，“你開除我啊老巫婆，你有本事就開除我！我告訴你，就算你開除我了，你也還是一個教學和品行都糟糕透頂?shù)睦蠋?！你就不配當一個老師，更不配當一班的老師！”

    “你……你——”顏直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指著馮小風“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么話來。對于一個任教二十余年的老師來說，最殘忍的話莫過于“你不配當一個老師”。

    終于，有學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指責馮小風，“馮小風，你瘋了嗎！你看顏老師被你氣成什么樣子了！”

    有一個人出來，就有第二個人站出來替顏直說話。原本沉默的教室站起了一個又一個正義的使者，紛紛討伐馮小風。

    當然，在這種時候，沒人會去說韓火火什么，雖然這件事情跟韓火火脫不了關(guān)系，但韓火火自始至終都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坐在那里，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除非是想死了，才會在這種時候把韓火火拖出來說一嘴。

    教室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馮小風，你還不跟顏老師道歉，顏老師要是被你氣暈了怎么辦！”

    這句話仿佛有魔力一般，站在那里抖了半天的顏直忽然不抖了，眼前一黑，朝后面直挺挺地倒了去，“砰”地一聲，身體砸在教室過道的地面上，好大一聲響。

    教室里安靜了一秒鐘，隨即亂了起來，所有人七手八腳地圍上去，“顏老師，你怎么了！顏老師，你怎么了！快，快送醫(yī)務室??！”

    一個強壯的男生忙跳了過來，從地上背起顏直，穿過整個教室，朝醫(yī)務室跑去。

    同學們擔心得不得了，尤其是顏芳，都嚇哭了，教室里的人又七七八八地跟過去十幾個，一路上不斷響起“顏老師，你別嚇我們，你醒醒”之類的話。聲勢極為浩大，惹得旁邊幾個班級的人探頭出來張望。

    而教室里面也不平靜，馮小風在顏直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便呆住了，教室里面的人朝他圍了過來，指責他，“馮小風，你看你干了什么事，竟然把顏老師氣暈了，顏老師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薄榜T小風，你真的變壞了?！薄榜T小風，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所有人把馮小風圍在中間，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發(fā)表激昂言論，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圣人，勸“變壞了”的馮小風迷途知返，去給顏老師道個歉。

    吵吵嚷嚷的，一班教室嘈雜得像個菜市場，竟然也沒有班委出來管一管紀律，所有人都沉浸在當圣人的光環(huán)下。

    直到，角落里的韓火火突然站了起來，“吵死了，都給我滾回座位上去?！?/br>
    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教室里面每個人都聽到了。所有人立刻噤聲，看向韓火火，心里紛紛猜測韓火火是不是在袒護馮小風。

    “都看什么看，滾回去，聽到?jīng)]有?！表n火火說話還是那么不客氣，又囂張，又欠揍。

    滿教室的人，當然沒有一個人敢揍她。大家心里都憋了一口氣，想說什么也不敢說，只得看著韓火火欲言又止，隨即耷拉著腦袋，悶聲回到了自己座位。

    馮小風看向旁邊的韓火火，張了張嘴，想對韓火火說什么。

    但韓火火壓根就沒有看他，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繼續(xù)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