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貓姐面前，只要她一口咬定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可以輕易地斷了與君悅的合同，她也可以在一個月后名正言順地離開這一行。屆時，別人都會以為她是被別的公司用更高的酬金挖走了。

    但那樣一來，貓姐得多傷心——她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如今“為了錢”離開她，沒人性。

    可是，向她坦誠，似乎更加惹得她傷心。

    貓姐的處境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她在下面帶小的，漸漸與四五樓脫節(jié)，雖然她是君悅的大媽咪，自己和大波還有萌萌都得聽她的，但實際上，她的手很難再伸到上面。如果不是她和韓火火費心經(jīng)營著，恐怕公司早就把她狠心踢出去了。

    當(dāng)年的事情韓火火也知曉得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個大概。

    貓姐當(dāng)上媽咪之前，在公司也是有競爭對手的，兩個人為了“媽咪”這個位置，展開了激烈的競爭，最后貓姐贏得了這個位置，那個人卻使了些別的手段，當(dāng)上了公司上面的人，踩在貓姐頭上，成為了她的頂頭上司。

    自然，新官上任，必須燒火。她為了削弱貓姐的勢力，把她調(diào)到了下面，管著便宜的包廂，和一群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的小姑娘們。做著整個君悅的媽咪，有名無實。那個人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公司的業(yè)務(wù)著想。

    貓姐沒辦法，她在這個圈子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什么苦沒有吃過，如果為了這件事情離開君悅，那就太憋屈了，她只能想辦法，讓四五六樓，都變成自己的人。

    當(dāng)韓火火來君悅找她，說想在這里工作的時候，她正一個人待在辦公室抽煙，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蒼白瘦削的小女孩，壓根兒沒有想起來幾個月前自己還在一樓夸了她形象氣質(zhì)好，并且問她要了一個衛(wèi)生棉。

    那時候，女孩眼中透出的冷漠倔強(qiáng)又充滿野心的眼神讓她心中微微震驚，在君悅，沒有一個姑娘是這樣的眼神。盡管她們都是為了錢才來君悅工作，但她們，誰都沒有像韓火火這樣，赤裸裸的野心。

    當(dāng)時她并沒有給她特殊的待遇，像帶一個普通新人一樣帶她，教她，而后把她放出去讓她自己應(yīng)付那些難纏的客人。

    跟她同批進(jìn)入君悅的一共十人，一個月后的業(yè)績統(tǒng)計下來，她排第一，后面九個人加起來都沒她多。

    這個時候，貓姐開始關(guān)注這個女孩。

    她發(fā)現(xiàn)她很會逢場作戲，這是一個夜場姑娘必備的本領(lǐng)，有些人做得不夠好，于是被淘汰到了最后面。有些人做過了頭，也漸漸失去了客源。而有些人，將分寸把握得剛剛好，于是在這個圈子里如魚得水，上升得非?？?。

    在她用兩個月的時候就從第三組跳到第二組，貓姐心中就萌生了一個想法，或許，她是可以利用的。

    為了拉攏她，貓姐替她擋了不少麻煩，并且介紹了更加優(yōu)質(zhì)的客人給她認(rèn)識。十幾歲的姑娘嘛，總是知道感激的，她對她好，她總會有所表示。

    她不求她對她多忠心，畢竟信任這個東西，在這個圈子里昂貴得很，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夠得到。

    韓火火的表示來得很快，她直接來到她的辦公室，鎖上了門，恭恭敬敬地向她問好，而后第一句話便是，“貓姐，我們來做個交易吧?！?/br>
    貓姐差異，她怎么會自己要做什么，不過，看到她臉上自信又淡然的表情后，她不覺得奇怪了。她有著一雙冷漠而睿智的眼睛，眼底藏著勃勃野心，她整個人，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比起莫須有的信任，貓姐更喜歡她所說的交易，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誰也不欠誰。當(dāng)然，這是有風(fēng)險的，畢竟，韓火火需要的是她手上的資源，以助她早日爬上去，而她需要的，是韓火火爬上去后，幫她把上面“清掃干凈”。

    但她還是愿意賭一把，萬一贏了，韓火火就是她插在君悅上頭的一把刀，足夠鋒利，能震懾住所有人，助她重新穩(wěn)住在君悅的地位。

    很幸運，她贏了。從韓火火當(dāng)上四樓負(fù)責(zé)人開始，就開始著手幫她清除異己，那個人安插在四樓的人都被韓火火清理了個干凈，而且做得不留痕跡，她們的離開跟韓火火、貓姐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那個人恨得牙癢癢，卻也奈何不了她們，這就是韓火火做得漂亮的地方。

    沒多久，她利用原來的老客戶，坐上了六樓負(fù)責(zé)人的位置，幫她把六樓的人清理了一番，貓姐趁勢送上了一波自己的人。君悅上面才逐漸干凈，貓姐陰郁了幾年的心情終于是明了了。

    至于五樓，大波姐在那里做的時間最長，五樓全部都是她的人，誰的手也插不進(jìn)去，包括君悅上面那位。比起一只大象，螞蚱的力量不足為懼。貓姐暫且還管得住大波姐，也就隨她去了。

    貓姐的目的達(dá)到了，她后來也陸續(xù)送了不少自己人上去，一方面，她們是自己在上面的一雙手，另一方面，她們也是自己在上面的眼睛——盯著韓火火。

    她并不信任別人，尤其是像韓火火這么一個黑心的有手段的聰明女人。

    但出乎她意料，韓火火并沒有什么小動作，兢兢業(yè)業(yè)地搞事業(yè)。六樓在她的帶領(lǐng)下，業(yè)績一再提高，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自己的記錄。

    慢慢地，她和貓姐之間的相處不再那么僵硬。半真半假，倒也像半個朋友一樣相處。五六年過去，韓火火認(rèn)真地履行著他們之間的約定，沒有半分逾矩。而貓姐，早就把她當(dāng)自己人看待。

    她與君悅的合同還有三年到期，三年后，她的位置只能是韓火火的，她不會給任何人。而且她相信，韓火火會有辦法繼續(xù)坐在六樓，做一個居高臨下，指點江山的媽咪，不會像她一樣窩在下面。

    但現(xiàn)在，韓火火要離開。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三年時間她要孤軍奮戰(zhàn)，很可能又會回到五年前，她又要做回那個憋屈的媽咪了。

    她老了，沒有精力再去與一個人建立信任關(guān)系……

    嘆了一口氣，貓姐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上，紅唇慢慢將煙霧吐了出來，朦朧了外面一地霓虹燈盞。

    要走就走吧——貓姐在心中無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