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它并不適合你。”圓覺和尚如此說道。

    “‘乾坤劍訣’雖然威力無窮，但它有它的短處。如果你還一如當(dāng)初在軍伍中行走，那能讓你如虎添翼。但是如果在江湖上行走，或者是單獨(dú)對敵，它有個(gè)致命的缺陷，就是不能持久，如果能三五招之內(nèi)擊斃對手，但也無憂。但是遇上比你更高明者或者是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郑蜁?huì)苦不堪言。而且一旦不慎使用，還會(huì)透支生命！”

    原來圓覺和尚早已知曉乾坤劍訣的存在，并深知其長短。

    他對著燕赤霞說道：“所以我一直在猶豫，猶豫要不要把它給你！只事到臨頭，不給你我又能給誰。再說了，有了它，你總能保住性命，短命總比當(dāng)時(shí)喪命的好。不過格于龍?zhí)端滤乱?guī)，我不能對你明言罷了?！?/br>
    “怎么樣，你還沒有透支過法力吧，不然……”

    圓覺和尚沒有把話說完。因?yàn)樗呀?jīng)從燕赤霞的眼神、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唉……”圓覺和尚忍不住的一聲長嘆。

    “時(shí)也，命也……”

    圓覺和尚說完這句話，便沉默不語，低頭不知在思考什么。而燕赤霞早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從安慶府除妖，在枉死城的鬼門關(guān)外開始，燕赤霞就開始了透支之路。

    黃河水里對陣完顏徳明；

    清涼寺里與善正大師動(dòng)手，最后透支法力劍斬薛離；

    華山北峰，協(xié)助苗道一、華山派降伏蛇龍。

    正寧縣與黃陵仙君八臂赤大仙連戰(zhàn)一天一夜，最后誅殺對方。

    燕赤霞已然不知他在這些戰(zhàn)斗中出招多少，施展劍招時(shí)，體內(nèi)法力又是不是已然空缺，從而透支了生命。

    “原來，我的生命早已在透支，大禍之源已然深種！”

    燕赤霞如此想道，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過沒有過的多久，他卻微微的笑了。

    然而，燕赤霞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就感覺到冷風(fēng)撲面而來。

    一道寒光出現(xiàn)在有眼前，直刺其心口！

    身體本能讓燕赤霞當(dāng)即側(cè)身避過，單刀從他的腋下左胸穿過。

    “啊……”

    劇痛傳來，燕赤霞忍不住的一聲輕呼，倒吸冷氣。

    正欲抬頭，就感覺腹部大力傳來，被人踢中。

    燕赤霞一聲悶哼，就被踢飛到院落中，摔倒在地。

    事發(fā)突然，受傷只是在雷鳴電閃之間，不但燕赤霞來不及反應(yīng)，連姜秋雁和燕豐澤也不想到突然會(huì)發(fā)生這種情況。

    “爹……”

    “小心……”

    燕豐澤大驚失色，趕緊跑到父親身邊，與母親一起，將燕赤霞扶起身來。

    單刀透胸而過，前后創(chuàng)口不斷的在流血，鮮血淋淋。

    只痛的燕赤霞咬牙切齒，腿腳完全使不上力氣，站都無法站穩(wěn)。

    “爹，你沒事吧……”

    燕豐澤見此大驚失色，忍不住的失聲呼喚。姜秋雁也是面色惶恐，眼眶通紅，淚光打轉(zhuǎn)。

    “胸前被武器刺成窟窿，能沒事嗎？”

    燕赤霞心里這樣想著，忍不住的想翻白眼，不過卻是發(fā)現(xiàn)全身乏力，難以施為。

    然而，就在此時(shí)，僧院里響起了梟笑聲。

    “哈哈哈……”

    圓覺和尚就站在墻邊，瘋狂大笑。獨(dú)目中，紅芒更顯兇厲。

    “果然是他！”燕赤霞如此想著，不由得有些后悔。

    “燕赤霞，今日你必死無疑！灑家這就要讓你成為我的陣前大將，為我開疆?dāng)U土，保駕護(hù)航！”

    “昔日灑家對你不薄，如今更是讓你成為我的陣前大將，你也是可以死而瞑目了！哈哈……”

    圓覺和尚說完，頓時(shí)撲身上前。

    如此行為，只恨的燕豐澤咬牙切齒。只是他又不敢上前。只能擔(dān)憂的看著身旁的父親。

    “爹……”

    “你們快走?！灰⒄`，你馬上帶他走?！?/br>
    燕赤霞嘴里沒有指名道姓，但姜秋雁立即就明白是在讓她帶著燕豐澤離開。

    “那你……”

    “走，趕緊走。外面肯定已經(jīng)可以出入了！”

    “走，帶著澤兒趕快走！”

    燕赤霞渾身發(fā)汗，對著姜秋雁怒喝。他掙脫兩人的攙扶，抬起手指用力夾，就將胸前露在外面的刀柄夾斷，只余刀刃還在體內(nèi)。

    如此作為，更是痛的燕赤霞額頭冷汗不斷冒出，面前發(fā)黑，眼冒金星。

    姜秋雁自然知曉燕赤霞的用意，見他執(zhí)意如此，當(dāng)即拖著燕豐澤迅速離去。

    “爹……”

    燕豐澤看到燕赤霞特意留下來，讓他們母子逃脫性命，不由得悲痛欲絕，心中大怮。

    姜秋雁看著燕赤霞如此，數(shù)次張嘴，幾次欲言欲止，最后才開口低聲說道：“……小心些，保得性命照顧孩子……”

    “走……”

    燕赤霞依舊是嘴里怒喝。渾身酥軟無力，但強(qiáng)行撐著不倒，勉力望著撲來的圓覺和尚，思索著如何避開對方的攻勢。

    然而，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計(jì)劃再好，但腳下無力。

    只是一兩個(gè)回合，燕赤霞就抵擋不住，被圓覺和尚突破防線，一擊而中，身體倒飛，摔落于地。

    胸前胸后，創(chuàng)口上鮮血汩汩而出，他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燕赤霞連站也站不起來，掙扎數(shù)次都只能是徒勞無功，反而讓圓覺和尚再次靠近。

    圓覺和尚撲近之后，抬腿就是一腳，登時(shí)把燕赤霞踢飛。

    看著燕赤霞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起，身上的泥土裹著鮮血糊在胸前，氣息衰弱無比。圓覺和尚哈哈大笑。

    “哈哈……”

    燕赤霞躺在地上，看著圓覺和尚再次朝著他撲近，燕赤霞心里突然變的一片清明。

    為他，也為圓覺和尚感到悲哀。

    一生知已，以身家性命相托。難而到了最后，卻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場面！

    此時(shí)，他的心里對圓覺和尚沒有了殺意，只是充滿了恨，恨蒼天不公，安排他和圓覺和尚如此之下場。

    世間還有什么比與自己亦師亦友的平生知已，或如同子侄的后輩之間，相互殘殺更為殘忍？

    沒有！

    燕赤霞痛苦不堪！

    然而命運(yùn)卻偏偏做出如此的安排。

    望著就到眼前的圓覺和尚，燕赤霞沒有感覺對方的面目猙獰凜烈殺氣，反而覺得對方十分的可愛、可親。

    他知道那是他的親人、朋友，他的授業(yè)恩師。

    燕赤霞知道圓覺和尚此時(shí)被執(zhí)念所迷，所以對著他痛下殺手。但如果有一天，他又重新恢復(fù)了神志，清醒了呢？

    那么。圓覺和尚到了此時(shí)，又會(huì)是怎樣的痛苦？

    恩情比天高，命運(yùn)似紙??！

    燕赤霞如此想著，但在圓覺和尚的腿腳來臨之際，他卻突然靈機(jī)一動(dòng)。

    看著圓覺和尚的腿腳來臨，已經(jīng)到了眼前，燕赤霞奮起全身力量，伸出了雙手。

    燕赤霞迅速出手，死死的抱住圓覺和尚的殘腳。然后他胸膛湊到了腳下。

    燕赤霞一聲悶哼，繼而金光大作。

    在《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的金光下，圓覺和尚痛不可當(dāng)，抬腿一個(gè)凌空踢，就將殘腳從燕赤霞手里掙脫。手抱著腦袋不斷的慘叫。

    “啊……”

    呼聲凄厲！

    看到燕赤霞胸前耀眼的光芒，圓覺和尚連步后退，想要遠(yuǎn)離對方。只是忍痛走了幾步，效果卻是有增無減。

    “啊……”

    凄厲的鬼嚎聲不絕于耳，仿佛要把撕裂這黑暗的夜空。

    原來皎潔的月色已過，時(shí)辰正是拂曉凌晨之際，天明之前最后的黑暗！

    燕赤霞生受圓覺和尚一腿，只感覺五臟六腑皆痛，嘴角再次吐血。

    不過看過圓覺和尚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發(fā)出的金光打擊，正不斷的在后退，但燕赤霞依舊覺得不夠保險(xiǎn)。

    借光胸前光芒大作，燕赤霞抬起頭目處掃望，終于發(fā)現(xiàn)他的紫光龍紋劍就在不遠(yuǎn)處。

    心中大喜！

    胸口有傷，還有刀刃殘留在傷口中，燕赤霞不好翻滾。只能把手當(dāng)作腳，四肢并用的爬了過去。

    把武器抓在手里，緊緊握住！

    長劍在手，燕赤霞心里稍安，背靠在廊下的石柱上，喘著粗氣。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院中慘厲慘叫的圓覺和尚。

    直到此時(shí)此刻，燕赤霞身受重傷，筋疲力盡。但是他依舊不肯對圓覺和尚下手，他不想為此痛苦一世。

    天色已暗，黎明還會(huì)遠(yuǎn)嗎？

    燕赤霞只希望無論是圓覺和尚和他自己，能挺過這黎明前的黑暗，等待著天亮。

    只要天亮了，一切都會(huì)好轉(zhuǎn)！

    燕赤霞如此想著，所以他選了一個(gè)舒服的姿勢，背靠著墻柱休息。

    他的胸膛不斷的起伏，喘著粗氣。癱坐于地，紫光龍紋劍就放在腳邊，手里緊緊的握著，眼睛望著不遠(yuǎn)處的圓覺和尚。

    姿態(tài)悠閑，神情卻是無比緊張！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的金光已經(jīng)慢慢消失，燕赤霞希望它能壓制圓覺和尚的執(zhí)念，讓他重新回到理智。

    時(shí)間慢慢過去，一點(diǎn)一滴，燕赤霞都覺得天長久。圓覺和尚許久沒有反應(yīng)，燕赤霞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手里的劍柄濕滑無比。

    “滴答……，滴答……”燕赤霞的額頭在冒汗，滴落在地面的石板上，悄然作響。

    足足過去半個(gè)刻鐘之久，圓覺和尚終于抬頭，神色復(fù)雜的看了燕赤霞一眼。

    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一眼，燕赤霞就覺得他的心口在發(fā)跳。心里暗暗的祈禱著！

    然而，事情總是讓他失望。

    燕赤霞剛剛發(fā)現(xiàn)圓覺和尚的眼口已經(jīng)沒有了紅芒，對方卻又朝著他撲了過來。

    張牙舞爪！

    沒有任何猶豫，燕赤霞拿起手中劍，一劍就將沖到面前的圓覺和尚刺了一個(gè)通透。

    燕赤霞坐在地上，看著面前串在劍上，正俯身向前的圓覺和尚，心里沒有一點(diǎn)波瀾。

    此時(shí)，他的心里平靜無比！

    紫光龍紋劍刺中圓覺和尚胸口，炙烤著他，鬼體上濃煙滾滾，依舊嗞嗞作響，還不有那忍不住的慘叫。

    “啊……”

    圓覺和尚依舊在掙扎，但燕赤霞再也沒有將武器從對方胸口拔出，任由它停留在對方的體現(xiàn)，目現(xiàn)堅(jiān)毅。

    然而，燕赤霞的平靜并沒有維持多久，臉上就換了顏色。

    因?yàn)樗牭搅藞A覺和尚在說話。

    “把我和龍?zhí)端碌纳藗冊嵩谝黄?，……我生前無法護(hù)得他們周全……?！?/br>
    “大師……”

    燕赤霞心里一慌，就感覺手腳無力，沉重的紫光龍紋劍連帶著圓覺和尚撲到了他的懷中。

    燕赤霞只感覺他抱住了一塊冰塊，趕緊的松開手，哆哆嗦嗦的爬起，想要將長劍拔出。

    “不，……就讓它停在那里。……”

    圓覺和尚的身上已沒有多少黑煙冒出，完全是已傷根本。他出言阻了燕赤霞將紫光龍紋劍拔出的舉動(dòng)。

    圓覺和尚嘴里吐著黑血，胸口長劍刺傷處更是有如墨的血漬汩汩流出，臭不可聞！

    但是他沒有去理會(huì)，只是眼睜睜望著跪坐在身前的燕赤霞。嘴里說道：“不要痛苦，不是你殺死了我。是灑家自愿撞上來的！”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親手追殺……自己的兄弟、親人……和朋友，卻無能為力?！僖膊幌胗小诙剡@樣的……痛苦！”

    “大師……”燕赤霞痛哭。

    不至死時(shí)，不知生命的難得；不到失去，不知友情珍貴。所以當(dāng)年臨清縣大牢里吃斷頭飯時(shí)，燕赤霞痛苦流淚。如今眼睜睜的看著人生唯一的知已、好友、授業(yè)恩師，不是親人勝親人的圓覺和尚將死，燕赤霞一樣痛哭流淚，鼻涕齊流。

    此時(shí)此刻，燕赤霞終于知曉為什么先前他無力之際，照樣一劍就能刺中對方。原來圓覺和尚早已清醒，只是不愿再次傷害燕赤霞，所以抱著必死之心，主動(dòng)往紫光龍紋劍口撞。

    “他放棄了自我，成全了我！”

    燕赤霞這樣想著，跪在圓覺身前痛不欲生。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做……”

    燕赤霞質(zhì)問著對方，捶胸頓足，頭更是如搗蒜一般。淚水嘩啦啦直流！

    “沒什么……，我支持不住了?！炔坏侥銇斫饩葹⒓业哪且惶炝?。”看到燕赤霞流淚，圓覺和尚反而露出了笑意。

    他的臉面烏黑，枯萎的肌rou更是顯的憎獰可恨，但面上卻帶著微笑，渺目中透著神采。

    既有喜歡，又慈愛，看著燕赤霞的眼神里充滿了柔和?！叭绻覀冎g……一定要死一個(gè)，那就把你留下。你還年輕……，我已經(jīng)死了。”

    “大師……”燕赤霞聽到這里，只覺得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但此時(shí)此刻，他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痛苦。圓覺和尚的精元早已耗盡，生命正在慢慢流失！

    圓覺和尚自知存世不多。

    他望著眼前的燕赤霞一眼，掃視著地面上早已被燕赤霞劈的零八落的龍?zhí)端挛簧姾」牵炖飻鄶嗬m(xù)續(xù)的說道：“……把我們葬在一起……但愿我的戾氣能嚇阻……一些……不必要的侵犯，讓他們……得到……得到永息！”

    說完，圓覺和尚就再也沒有了聲息。在燕赤霞的痛哭聲中，化成虛無。

    地面上，只余一件深灰色的僧袍，暗紅色的袈裟。

    “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