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小臂攀著浴桶的沿兒，呆呆地出神。前不久長房東街鋪子一連都發(fā)了火災(zāi)，起初只是一家，到后來接二連三地生事，沈沅覺出不對勁，明面上報了京兆尹，私下里也派了人去查，但就是找不到暗地里搗鬼的人。

    她輕輕嘆了口氣。

    環(huán)素看出她的心思，出聲，“夫人是在擔(dān)心東街鋪子的事？”

    沈沅轉(zhuǎn)身望她，兩截藕臂托著下巴，小臉愁苦，“環(huán)素，你說到底是誰在和陸家過不去？”

    或者是說在和陸家長房過不去，最近長房出的事委實多了點。

    環(huán)素放下香膏，舀水沖洗上面的泡沫，“奴婢也不知道，但夫人別太憂慮，郎君對您這么好，不會在乎那幾間鋪子的?！?/br>
    這話說的倒是對。自從沈沅替陸晉擋下那一箭，陸晉把她接回陸府就待她百依百順，可以說是沈沅想要天上的月亮陸晉都會給她摘下來，更別說在外面養(yǎng)女人了?，F(xiàn)在陸晉連應(yīng)酬都不會去花柳之地，在外多待半個時辰都要和她報備一聲。

    她并沒有查那件事倒底是不是陸晉耍的手段，因為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沈沅抬手摸了摸肩上丑陋的疤，彎了彎唇。當(dāng)初陸晉給她找了上好的去疤膏，沈沅面上應(yīng)付，私下卻沒用。為什么要用呢？留著吧，沒有這塊疤，陸晉怎知她有多愛他。

    “阿沅！”外間傳來急急忙忙的男聲，不必猜也知是陸晉。

    沈沅讓環(huán)素下去，自己去沖頭上的白沫，一舀水剛落到浴桶里驅(qū)散里面的花瓣，陸晉就疾步走了過來。

    沈沅放下木舀，抬眼看他，溫聲喚了句“夫君”，陸晉看到她一句話沒說，脫了罩衣鉆到浴桶里摟過她的細(xì)腰就進了去。沈沅毫無準(zhǔn)備，被強硬鉆進的痛仿若將要把她撕裂。

    “夫君，你輕些?！鄙蜚渌厥滞屏送扑男乜?，面色些微的痛苦。

    陸晉沒像之前一樣聽她的話，反而愈加的厲害，他緊緊抱住她的腰，附在她耳邊喘著粗氣，忽然說了一句，“阿沅，他回來了?！?/br>
    “夫君說誰？”沈沅沒明白他的意思，咬緊唇忍痛問他，柔軟的手輕緩地去安撫他的脊背，陸晉也在她的安撫中開始冷靜下，動作才變得緩慢溫柔。

    沈沅終于舒坦了點，剛松口氣，就聽他道“陸潯，他回來了?！?/br>
    第16章 攝政

    三年前匈奴聯(lián)合其他游牧部落突襲漠北邊境，大魏出兵五萬以援邊疆。彼時老皇帝已死，太子登基，漠北戰(zhàn)事吃緊，這一仗一打就是三年，終于在幾月前傳出捷報，匈奴退兵，愿對大魏俯首稱臣。

    打了三年的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得知不會再打仗了，眾人皆呼，無不是喜樂之氣。

    又聽聞這次大仗中出了一位有勇有謀的人物，多次獻(xiàn)計帶兵，身先士卒，打得敵軍一退再退?；实勐牶蟠笙?，破例下旨封為虎威中郎將。

    白日陸府大門緊閉，不只是陸府，整個長安城各家各戶都滅火孤影，明明是盛夏熱鬧時節(jié)，荒涼得仿若數(shù)九寒冬。

    距陸晉進宮已經(jīng)過了十二個時辰，人還沒回府。這日正是勝軍班師回朝，滿城歡慶的日子，可看不到一絲的喜氣。

    朝堂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被軟禁在了宮里，沒人知道為什么，也沒人知道倒底是誰要這么做。心急等不得家中命婦已經(jīng)暗地派了人打通宮中黃門，詢問官人可都還好，里面出了何事，官人何時回府。但那些信件兒還沒到宮門就已被人截下，宮里宮外只不過隔了一道高高的圍墻，卻仿若聳入天際。

    沈沅安撫完陸老太太回屋，坐在案后盯著筆架的白玉狼毫出神，這一場暗流涌動的宮變悄無聲息，策劃者沒露出一分一毫的風(fēng)聲，不知為什么，沈沅想起了昨日陸晉說的他回來了。

    陸潯回來了。

    那個虎威中郎將就是陸潯。陸晉找了他這么多年，誰也沒料想到他去邊疆參軍，還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

    這些事都是他做的嗎？如果真的是陸潯做的，依著昔日他與陸家的恩怨，陸晉可還能活著回來。

    烏云壓月，傾盆的雨毫無征兆從天盡頭潑了下來。

    沈沅夜里被大雨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掀帳下地。小窗被疾風(fēng)打得一聲又一聲響，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刮了進來。沈沅起夜后又過去關(guān)窗，睡意正朦朧著，冷不丁看見窗前站了一道人影。

    她嚇得心口猛跳了下，揉了揉眼，那人影近了，瓢潑大雨中，借著微弱的光沈沅看清了他的臉。

    眉目要比三年前鋒利了些，但依舊是極好看的相貌，眉毛長睫上滾落雨珠，玉冠被雨水打濕，他靜靜地站著，不為所動。

    沈沅就在里面看他，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他真的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她張了張口，帶著睡意的淡啞，“你…怎么會在這？”

    細(xì)密的雨越來越大，噼里啪啦砸著內(nèi)院團團一人多高的芭蕉葉，聲響不斷。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這片雜亂聲中沈沅竟聽到了他輕輕的嗤笑。

    陸潯緩步離小窗近了，就站在她面前，沈沅這才看得仔細(xì)，他面色很冷，眼睛緊緊盯著她，嘲笑譏諷，“嫂嫂食言了?！?/br>
    沈沅更加確信，她不是在做夢。

    忽地，她面前狂風(fēng)乍起，雨珠急促拍打著海棠芭蕉，一股腦涌進了窗里，打在沈沅的面上，這雨珠豆大又急厲，把她露在外面白皙的肌膚都打得通紅。

    沈沅腳步匆匆向后退，躲過涌進來的雨水，再一抬眼時，面前已沒了陸潯的人影。

    若不是小窗下留下淋漓的水漬，沈沅甚至懷疑，這就是她做的一個奇怪的夢。

    圍幔簾帳垂落，屋內(nèi)燈火熄了，羅漢床里沈沅單手曲放，頭枕在上面，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陸潯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他說她食言了，她當(dāng)年可曾承諾過何事？再有，陸晉至今未歸，他在宮里可否安好？

    焦急，憂慮，疑惑數(shù)不清的情緒滿腹雜陳。想了一夜的事，白日醒來沈沅精神不濟，兩眼周都凹陷下去，升起淡淡的黑圈。

    環(huán)素以為她是憂慮大郎君，虛虛又勸了幾句，沈沅沒聽去多少。白日的雨小了點，天還陰著，沉沉浮浮，沈沅眼皮子不停地跳，她有預(yù)感，這朝堂怕是要變天了。

    大魏七十二年，坊間傳言太子乃非先帝親子，當(dāng)初皇后生產(chǎn)時被人貍貓換太子，真正的皇子流落民間到荊州茶館做了端茶送水的伙計。

    不久，傳言證實，在位的太子自知愧對百姓，愧對朝臣以自刎謝罪，流落民間二十余年的皇子登基上位，做新一任皇帝。他上位的第一件事除了犒勞三軍，懲處朝中jian佞，就是封虎威中郎將為異姓王，代君處理政事，亦是大魏第一個攝政王。

    宮變整整過了十日余，再糊涂的人也看得出來，這場血雨腥風(fēng)的宮變不過是那位年紀(jì)輕輕掌權(quán)者游戲般的算計。

    新帝昏聵膽怯，事事都要依靠陸潯決斷。朝中舊臣憤懣不已，上奏痛斥陸潯不軌行徑，甚至有人暗中向流放的王室宗族通信承辦這個jian臣。但這信還沒出長安，奏書和傳信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沒了性命，抄家滅族，不留活口。剩下朝臣人人自危，不得不都夾著尾巴做人，心里雖痛恨不已，卻無可奈何，上朝時個個都面如土色，如喪考妣。

    陸潯著闊袖銀絲邊流云蟒服，平金平銀繡光澤奪目、富麗堂皇，腰配金邊魚紋福袋，側(cè)掛短刀，宮中有禁令除羽林衛(wèi)不可攜帶武器，而陸潯并未放在眼里。他甚至都沒像下面的朝臣恭敬站立，斜著身子懶懶靠在金絲楠木龍紋高坐椅上，掀眼看著殿內(nèi)對他憤憤不平卻又無可奈何的朝臣。目光慢慢落到靠后而立，手拿芴板，不斷壓低帽檐遮擋自己的陸晉身上。

    第17章 歸家

    陸晉感受到頭頂極具壓迫的視線，不知為何心里惶惶不安，念及陸潯曾經(jīng)在家中受他多年的欺辱，更是心如抱兔，忐忑不定。

    這幾日他被關(guān)押軟禁在宮里被新帝召見過一面，新帝膽怯懦弱，連明白話都說不清楚，只一味地讓他跪著，手拿奏折斥責(zé)他這些年不正之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陸晉沒放在心上，新帝說完也就讓他回去了。可今日看到高高而坐，曾經(jīng)被他拿捏當(dāng)狗的陸潯目光定定地看他，讓陸潯本是坦然的心此刻又被提了起來。

    他倒是不擔(dān)心陸潯敢要他性命，陸家宗族子弟眾多，遍布朝堂，陸潯再厲害也不能殺了這么多人。他不斷安撫自己，心里虛虛著落，不知何時頭頂那道銳利的目光沒了。

    “皇上，新帝繼位乃是普天同慶之大喜，又正值攝政王領(lǐng)兵大勝匈奴，立下奇功，攝政王偉岸卓絕，此次揚我國威，安.邦定海，臣等羨之，慕之，亦當(dāng)虛心學(xué)之。忠我君，保我國，是臣等榮耀，臣等愿效忠皇上，免去先帝生前憂慮?！?/br>
    “臣等愿意追隨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開口的人是戶部尚書劉興拓，向來是明事理的人。陸潯找了個傀儡皇帝，又手握虎符兵權(quán)，朝中無人能與抗衡。劉興拓心知大勢已去，再無回旋之地，不得不一時屈膝卑躬，只待傳信親王，殺了這jian佞亂臣，還朝中安定。

    大魏自經(jīng)開過到如今未至百年，開國皇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其子統(tǒng)一中原后沒過多久又死，到先帝時才開始恢復(fù)休養(yǎng)生息，而安逸是迷亂之罪，先帝沉溺道術(shù)，密信仙丹靈藥，一味地求道士煉就不老長生藥，大肆修建道所，征收賦稅，導(dǎo)致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長安城為國都繁華亦在，若是到了窮鄉(xiāng)僻壤，貪官污吏諸多，層層征斂，賦稅猶如毒蛇。自然，有貪官就有暴利，官商勾結(jié)，官官相護，也就鑄就朝中官員不約而同的團結(jié)。

    “臣等愿意追隨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朝臣相互對視一眼，都是在渾水中滾打幾十年的老泥鰍，滑得游刃有余，心里清明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更何況他們斷定，新帝當(dāng)不了多久，而陸潯這個攝政王許是一年頭都不到，咔嚓，人頭就落地了。

    高呼聲中，朝臣紫衣，玄氅，魚紋嘩啦啦跪了滿地，一聲高過一聲。新帝慌了，眼神飄忽，手心出汗，不住向陸潯的方向望，他原本就是給人打雜的小伙計，人一橫眉，他就得俯身擦鞋的貨，哪里見過這架勢，暗暗向陸潯那頭私語，“王爺，您瞧瞧我該說什么？”

    陸潯譏笑地看了眼下面裝腔作勢，渾水摸魚的泥鰍們，淡淡遞聲，“皇上想怎么說就怎么說，不高興殺了他們也無所謂。”

    這聲說得不高，卻還叫前面的人聽了個實，又驚又憤，一口老血險些從喉嚨處涌出來。

    這賊子，無知宵小，一朝得勢就目中無人耀武揚威，待他日落魄，吾輩定將他碎尸萬段！

    “你們有這份心甚好，甚好，哈哈…”新帝干笑兩聲，好不容易才從腦中搜刮出幾句文詞，說完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在干笑。

    為首出聲的劉興拓又道，“皇上，臣等已在宮中多日，如今大局已定，家中定萬分不安，皇上可允臣等回府？”

    這話一落，陸晉驀地抬了頭，不只是他一人，被關(guān)在宮里這么久其他人都等不住了，紛紛看過去，目里期待渴盼，都等待新帝開口，或者說是在等待陸潯準(zhǔn)允。

    陸潯再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后面的陸晉，不知是何神色，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擦著腰間的魚紋荷包，忽地笑了，“皇上，臣附議?！?/br>
    陸晉終于得以歸家，沒了數(shù)日前初初進宮時的風(fēng)華面貌，此次落魄回府，宮里沒人照顧起居，每日只有飯食相送，大多都是素菜，無甚油腥。陸晉進門時發(fā)髻微亂，玉冠束得不嚴(yán)，松松垮垮往下墜，朝服幾日沒得更換也沒得洗，正是暑夏，走近就聞到一股子餿氣，還有說不明的味道。

    他闊步回府，進門也沒先去拜會陸老太太，反而先去了主屋，沈沅夜里沒睡好，安睡午覺后覺得身上粘膩，命人備水沐浴，將將從凈室出來，坐于妝鏡前擦拭濕發(fā)，半干時素手將發(fā)攏于左肩一側(cè)，露出半張芙蓉面，美目流眄，便嬛綽約。

    陸晉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番美人如畫的情形，他數(shù)日惴惴不安的心，終于靜了。

    沈沅心里念著事，沒注意到身后的腳步聲，陸晉進來前特意囑咐人不必進去通稟，是以，沈沅還在思慮想何法子見到陸晉時，忽地一雙緊實的臂就已把她抱住。沈沅回過神，正欲掙扎，就看到銅鏡里那張許久未見，極為熟悉的人臉。

    難以置信似的，沈沅輕輕喚了一句，“夫君？”

    第18章 雨夜

    陸晉沒回她話，不由分說就湊到她側(cè)頰狠狠咬了一口，雪白的玉肌被咬得破了皮兒，冒出稀稀拉拉的血珠子，沈沅吃痛，兩道遠(yuǎn)山眉顰顰蹙起，伸手欲推開他，陸晉卻像是瘋了一般，抱著她不管不顧地啃咬，口中還喃喃自語，“阿沅，阿沅，他回來了，陸潯回來了，他要殺我…”

    他好似瘋魔，單手摟過沈沅，呼吸急促，將她不管不顧地抱到懷中后，頭便埋了下去。撕拉一聲，沈沅只覺胸口微涼，錦玉綢緞猶如破碎的布料被扔到地上。沈沅能感覺到他心里的驚懼緊張，觸碰她肌膚的手心都涔涔地冒出冷汗。

    陸潯手段厲害，將他不聞不問關(guān)在宮中多日，期間只有新帝傳喚過他，他甚至連陸潯一面都沒見過。內(nèi)心焦灼萬分，游移不定，一會兒疑心陸潯要殺他，一會兒又安撫自己陸潯現(xiàn)在還不敢這么做，惶惶些日子，再不能出宮，他怕是要瘋了。

    陸晉這些日子在宮中幾近沒睡過一夜的安穩(wěn)覺，但凡宮墻上有只夜貓鉆過去他都要躲進衣櫥幾個時辰，只怕陸潯親自動手殺了他。緊張數(shù)日后突然定下心，再見到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是仿若野獸般的放縱，只有更加刺激強烈的感覺才能讓他清醒意識到他還活著，且已經(jīng)到了陸府，見到了她。

    沈沅也知現(xiàn)在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六感皆無，就剩下原始的獸性來平復(fù)內(nèi)心焦躁，她便也不再掙扎，順從地貼靠過去，耐心地勸說撫慰，等他緩和下自己也能好受點。

    陸晉感受到懷中人的配合，終于恢復(fù)些意識，前戲足了之后慢慢進了去，瞬間全身舒暢，只覺如上九霄，快活至極，忍不住自心中發(fā)出一聲長長地喟嘆。

    這場情.事并沒得進行多久，陸晉平復(fù)下后就這么抱著沈沅。正是暑夏，兩人大汗淋漓，渾身粘膩地相擁，總覺得不適，心緒緩和后，沈沅才嗅出鼻下有股子酸餿味兒，嗆得她腹中泛出惡心，忍不住作嘔。男人只是停了動作，依舊緊緊抱著她，將頭埋在她胸口，閉目自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顯然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沈沅咬咬唇，白嫩的指尖戳戳他的垂下的肩，委婉道“夫君，你可餓了？”

    半晌，都沒聽到那人答復(fù)。

    沈沅再次開口依舊沒有人應(yīng)聲，她泄氣般地不再說話，可這味道委實沖人，又過一會兒沈沅實在受不住了，軟軟的唇貼在陸晉的臉上，在他耳邊低語，“夫君，你不餓，我倒有些餓了，我們沐浴后用飯可好？”

    女郎柔柔婉婉的聲音逐漸讓陸晉回了些神志，三年來陸晉最是疼她，把她放到心尖上養(yǎng)，聽聞她是餓了，這才慢騰騰地從兩團軟綿上抬臉，回吻她的唇，“阿沅，你是我的妻子，我陸晉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如果我死了，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br>
    他吻得急，話也說得含含糊糊，沈沅卻聽出來，這句話并非玩笑。誠然，夫妻三載，沈沅對他確實有些情份，即便現(xiàn)在太子已死，陸家沒了依靠，還將面對權(quán)臣陸潯時，沈沅念著陸晉對她的情，沒想過與他和離回沈家的事。但早在三年前沈沅就看清世故，三年來她對陸晉何不是用盡算計，青梅竹馬的青澀早就沒了，這情份委實沒到為他去死的地步。

    陸晉聽不到她回答，固執(zhí)地繼續(xù)問她，他身上的味道實在熏嗆，又多日沒凈口，沈沅受不住，模模糊糊回答了他句，“阿沅對夫君之心亦然。”

    倒也沒說為他去死，但卻是極為讓人動心的話。陸晉終于放過了她，滿意地望她，最后又在她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上舔了舔，才拿了案頭的外衣給她遮身，抱她去了凈室。

    陸晉回府的動靜并不大，但他多日未歸，又自小是老太太的最寵愛的長孫，很快這事就被陸老太太得知。陸晉在宮中生死不明，陸老太太比誰都心急，吃不下睡不著，每過一刻就得讓人打探外面的消息，一聽那亂臣賊子正是曾經(jīng)家里養(yǎng)的庶子陸潯，愈加氣惱，身子沒過幾日就得了病，郎中來過幾次，這病沒好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

    兩人沐浴后草草吃了飯就相攜去佛堂看陸老太太。陸晉雙膝彎起跪到老太太面前，陸老太太見到孫兒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瞬間老淚縱橫。沈沅知他二人要說幾句私話，退了出去候到外間。將喝兩盞茶水，沒過多久陸晉就出了來，他只說祖母睡了同她先回去，至于兩人說了什么陸晉并沒多言，沈沅也沒多問，就這么回了主屋。

    前夜剛下過雨，這夜風(fēng)聲大，噼里啪啦的雨珠把沈沅吵醒，沈沅惺忪睜開眼，摸了摸枕側(cè)卻是一片涼意，身側(cè)睡著的人不見了。

    這么晚陸晉會去哪？沈沅略略思索，他自從陸老太太屋里出來整個人瞧著就不大對勁。當(dāng)時沈沅并沒多想，以為他是愧疚讓祖母憂心患病，可現(xiàn)在一想，他出來那副陰郁狠厲的神色確實是愧疚勉強，而且若是愧疚，他何不留下侍奉，回來后也一句話沒說，入睡時都沒同她做那檔子事，著實不像他。

    沈沅無暇多想了，挑起帳子趿鞋下地，掌上燭火后沈沅才發(fā)覺原是小窗未掩傳進的雨聲，她沒想著去掩窗，披了件外衣就往出走。

    陸晉夜里難眠，沒讓人留著守夜，下人都已各自回耳房去，沈沅尋到傘打開門，狂亂的風(fēng)雨一時都吹了進來。沈沅搓了搓手，把衣襟拉進，猶豫片刻，疾步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