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月事多久沒來了?！标憹〈驍嗨脑拞査婺繃烂C。

    問得沈沅一愣，這事她哪好意思說出口，可又聽他突然這么問，沈沅像是意識到什么，一下子慌了，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算明白后，哭著小臉結(jié)結(jié)巴巴地看他，“有…有兩月了?！?/br>
    兩月…

    她不會有孕了吧！

    嗚嗚，不要啊！怎么這么容易就中了呢？

    陸潯盯著她發(fā)苦的臉，面色漸沉，抬手拿過床頭的溫水，調(diào)羹在里面攪了攪喂給她。

    沈沅小口小口地喝，滿腦子卻都在想她有孕的事。

    驚喜沒有，反而是可怕的驚嚇。

    “明日找太醫(yī)看看，要是有了就生下來?！标憹∫娝鄲灥哪樅龅乩渎暋?/br>
    沈沅糯糯道“說得哪有那么容易，我祖母，阿爹，阿娘，阿姊…”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一大家子的人，陸潯忍不住捏她的臉，冷哼道“嫂嫂不說我都忘了，你當初怎么答應(yīng)我的，要將這事當夜回去便說，結(jié)果呢？”

    沈沅被他問得心虛，這么久過去，她以為他都忘了，她撲到陸潯懷里，耍賴般道“我錯了，你別生氣啦，你看孩子都有了，我怎么賴的掉…”

    陸潯不理她，沈沅嚶嚀一聲，“王爺，我肚子痛?！?/br>
    陸潯連忙放下手中的溫水，過去擁她，掌心貼到她的腹上，輕輕地揉，剛要開口，瞥見她狡黠的眼，輕嘖，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

    翌日沈沅借口出府去了九重閣樓，趙恒提著藥箱匆匆趕至，診脈時，眼睛一怔，看了立在一旁的王爺兩眼，立刻收回手躬身，“恭喜王爺，夫人確實是有身孕了?！?/br>
    趙恒離開，陸潯坐到床邊，睨著里面似是睡去一動不動的人，忽然開口，“我明日要離開長安些日子?！?/br>
    沈沅聽后睜眼看他，“王爺要去哪？”

    陸潯不答。

    他要去殺人，那些惡人沒剩下多少了，本來想帶小東西一起去，卻不想她突然有了自己孩子。

    這是他們二人的孩子。

    陸潯目光軟下，俯身去摸沈沅尚且平坦的小腹，“我要離開一個月，這一個月嫂嫂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若有閃失，可要好好想想你們沈家?！?/br>
    沈沅乖順地點頭，似是有不滿，開口，“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嫂嫂了。”

    她都和離了，他還叫她嫂嫂，聽著怪別扭的。

    陸潯并不覺得別扭，反而覺得有趣，他與她的相見，就是因為她是長嫂，而他是陸家庶子，她于長者的憐憫之心，才特意照顧他這匹孤狼。

    “窈窈。”陸潯含聲。

    沈沅沒反應(yīng)過來，抬眼看他，唇合了下，又舒展開，嘴鼓了鼓，叫窈窈也挺別扭的。

    陸潯湊過去含她的唇，一寸一寸地碾磨，沈沅迎合著他，呼吸漸亂，陸潯托住她的腰，在她粉嫩的唇上啄了啄，“寶寶。”

    “什么？”沈沅沒太聽清，一愣。

    陸潯忽而笑了，俯下身，薄涼的唇貼住她的頸，“照顧好我們的孩子?！?/br>
    沈沅微滯。

    許是他的話太過認真，讓沈沅一時恍惚，他愛她極深。

    …

    陸潯離開的一月，沈沅在屋里躲懶，她還沒想好怎么和家里說這件事。

    沈沅扒拉著書，待得無趣，忽覺發(fā)困，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半月后，邊關(guān)突然傳信，匈奴突襲，沈莘帶兵抵抗，如今邊關(guān)將危，急需支援。

    沈沅收到這封信，又過了小半月，而陸潯遲遲不歸，朝中沒人敢拿主意。眼看阿兄也堅持不了多久，沈沅現(xiàn)在就像熱鍋里的螞蟻，急得團團轉(zhuǎn)。

    已經(jīng)連續(xù)幾日沒睡個好覺，當夜她躺在榻里輾轉(zhuǎn)反側(cè)時，圍幔突然被人掀開，一道大力將她的腰身攬過去，沈沅嚇得要開口喚人，男人堵住她的唇，細細在上面碾磨。

    熟悉的苦澀沉木香，沈沅唔喏一聲，眨眨眼，“王爺？”

    陸潯溫熱的大掌貼靠到她小腹上，啄她的唇瓣，“我走這些日子，孩子可好？”

    沈沅嗔他，“王爺只知道孩子，也不問問我?！?/br>
    陸潯忽地一笑，指腹掐她的臉，“我看嫂嫂伶牙俐齒，倒是好得很?！?/br>
    沈沅不語了。

    她又想到阿兄，忙去拉陸潯的手，“王爺，邊關(guān)危急，你快去安排人救救我阿兄好不好？”

    陸潯的目光隨她的話淡了下來，沈沅這才發(fā)覺有涼涼的水滴到她手背上，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放到鼻尖，又nongnong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是血。

    他受傷了。

    借著微黃的燈光，沈沅忙過去看他的受傷的地方，卻被陸潯側(cè)身避開。

    沈沅的動作僵住，好半晌才開口，“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陸潯撥弄著拇指上的扳指坐了會兒，起身到床頭又燃了一盞燈，光線照亮內(nèi)室后，他走到長案處坐到交椅上，視線隨意一瞥，就看到她白日寫的字。

    是佛書里的經(jīng)文，不用想也知道是為她阿兄所抄。

    陸潯拿起筆，沾了點墨水，在上面大大畫了個叉字。

    沈沅從榻里披衣下來，至他面前，就看到自己抄好佛經(jīng)被人畫的叉，一撇一捺，畫得宣紙幾近綻開，墨黑的字跡龍飛鳳舞，像極了那夜他在她臉上寫的死字。

    “嫂嫂放心，死不了。”他淡淡開口，在回她方才的話。

    沈沅走到案后，側(cè)坐到他腿上，陸潯單手攔她的腰，往懷里送了送，沈沅這才注意到，他受傷的地方是在手臂，血rou翻飛模糊，鮮紅的血汩汩留下，還沒停，直染紅了她雪白的寢衣。

    她竟不知他傷得這么嚴重。

    “還是去包扎包扎吧?！鄙蜚湫奶鄣囟⒅膫?，眼眶里慢慢盛滿了水，移到她眼角。陸潯指腹在她眼角輕撫了下，收回手時，指尖點過他的嘴角，陸潯舔了舔，有點發(fā)苦。

    “邊關(guān)的事我不會管?！?/br>
    感受到懷中人身子一僵，慢慢發(fā)出冷意，陸潯摸著她的軟發(fā)，“這件事是我有意安排，人太多了殺不過來，干脆讓那些該死的人死在一塊?！?/br>
    “可是那里還有我阿兄，我阿兄做了什么？”沈沅從未這樣直視過陸潯硬聲。

    她現(xiàn)在都有了他的孩子，他為什么還要這樣做？沈沅想不通，

    陸潯雙眸微闔，修長的指骨去解她的衣帶，漫不經(jīng)心開口，“他沒做什么，想殺便殺了?！?/br>
    “就因為這個？”沈沅喃喃。

    陸潯手停住還想碰她的臉，被沈沅躲開，她一把推開陸潯，踉蹌地站到地上，指指屏風外，怒聲，“你出去，出去，以后不要再來了！”

    陸潯淡然地坐在遠處，冷眼看她，這樣的陸潯讓她陌生。

    她不知道他這次離開長安經(jīng)歷了什么，總之他回來后沈沅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兩人具是沉默，許久都無人說話。

    陸潯殺人殺得麻木，已不眠不休數(shù)日，漆黑的眼卻依舊如點星般精明，他捕捉到她眼中懼意，想到那些亡人對他的詛咒，愈發(fā)得肆無忌憚。

    不過小東西還懷著他的孩子呢，他可不能嚇著她。

    心思轉(zhuǎn)了百回，陸潯起身過去，鮮血染紅的闊袖拂過桌案的干凈的宣紙，留下斑斑血跡。

    陸潯到她面前，指腹撥弄兩下白玉扳指，望著近在咫尺的她，她是真的被自己氣到了，白嫩的臉氣得發(fā)紅，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想到方才一時的氣言，他剛要去收抱她，“啪”的一聲，那一小巴掌就打在了他臉上。

    陸潯順著她的力偏頭，眼中暗影深了一層，并不是很疼，比當年他受的罪可輕多了。

    他舔舔唇角，還在笑，“我一月余方回，嫂嫂開口便是求我救你阿兄，連問都不問我一句?？吹轿业膫偶傩市收f一句話，末了還是要求我?guī)湍戕k事?！?/br>
    驀地頓住，陸潯咬牙啟唇，“很好?！?/br>
    他淡聲說完這句話便闊步出去，連人都不避了，環(huán)素從外守夜，正打著瞌睡就看到寢室內(nèi)出來的攝政王，不知王爺和小姐說了什么，面色陰沉，暖融融的屋子頓時猶如寒冰，嚇得環(huán)素話都說不利索，跪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發(fā)抖。

    沈沅怔在原地，衣角上還沾染著他的血，他就那么正大光明地從自己屋子走出去，而她卻愣著都忘了叫他。

    倒底怎么了？

    翌日，沈沅才聽說陸潯在外做了何事。

    大魏各州接連發(fā)生命案，死狀慘不忍睹，最可怕的一處莊子流血漂櫓，無一人生還，成了人間煉獄。

    沈沅聽聞后又想到當初在陸家莫名其妙被做成人彘的陸晉，頓時直覺脊背生寒。

    他戾氣太重，原本以為因為自己他能放下過往的事成為濟世安民的忠臣，可想不到，她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過重要。

    她本就沒那么重要不是嗎？

    …

    邊關(guān)危急，沈家如烏云籠罩。

    沈紓不日被診出喜脈時，她并沒有自己當初所想的淡然。

    朝廷的腐敗她亦是看在眼里，唯有殺了那個jian臣，匡復朝政，大魏才能有翻身之地。但陸潯武功非尋常人能敵，起初，沈紓存了私心，想利用磬釗殺了陸潯，可…沈紓低眼，手心輕撫尚且平坦的小腹，她現(xiàn)在竟有些不忍。

    他曾經(jīng)說她心腸看似狠，實則比誰都硬。沈紓笑了下，當初她還笑話他對自己不夠了解，現(xiàn)在看來是她錯了。

    沈紓自一月前離開再也沒來過宅院，反而是她身邊一下人來通知他可以離開。

    磬釗問他，沈紓可有交代。

    仆從點頭，“二小姐交代公子要信守承諾，永不回京?！?/br>
    “砰！”

    仆從眼睜睜看著他手中的杯盞成了碎片，鮮血汩汩地流到地上。他不知痛意般，修長的手指牢牢抓著，手背青筋凸起，格外用力。

    磬釗眼底深色更顯，嘴角揚了下，又很快抿唇，喉嚨微微滾動，在仆從將離去時，忽然出聲，“回去問你家小姐，如果我救下她兄長，是否有資格做她的夫婿?！?/br>
    …

    “他當真這么說？”沈紓聽后猛地起身，在地上走了幾圈，在仆從回應(yīng)是后，兀自喃喃自語，“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非要留下來？”

    沈紓不敢想象原因，或者她不能想。她曾經(jīng)起誓，此生此世只守他一人。

    …

    開了春，天便暖和起來。

    沈沅提著食盒到九重閣樓，她定住身，抬眼望向三樓靠窗的男人，陸潯亦是在看她，四目而視，他先瞥過眼，慢悠悠地開口，“嫂嫂上次打得不過癮？這次又要來打我？”

    沈沅收緊手，沒他的自然，“我做了些糕點。”

    樓上的男人嘴邊的笑意落下，沈沅再看時已沒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