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會議室，黎衍初坐下。

    宋宛站著，她在想，該坐哪里。他旁邊，還是對面？

    談判理論中曾表示，坐在對手的旁邊會在形式上塑造一種對方感覺與你同一陣線的錯覺，減少對立。

    宋宛坐下，黎衍初對面。

    理論歸理論。

    他旁邊的位置實在離他太近，而且她想看清他的表情。

    馨梅打開空調(diào)，站在一邊，停了叁秒后說，“黎總監(jiān)請稍待，我去煮咖啡。”然后帶上門出去。

    深呼吸。

    馨梅曾說，黎衍初的俊美她從來無法享受是某種程度上的暴殄天物。所以，后來她決定苦中作樂，避開黎衍初殺人的眼神，只看他那單獨看也養(yǎng)眼的有型下巴，然后深呼吸叁秒，鎮(zhèn)定后再說話。

    宋宛當(dāng)時笑馨梅，她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依然不算什么享受。

    笑早了。

    從進來到坐下，宋宛不知深呼吸了幾次，眼睛從黎衍初的手看到腰再看到肩，最后停在喉嚨就上不去了。根本無法再往上看。

    黎衍初必然是要談公事，不然他不會到公司來。

    而這公事想必非常重要，否則他不會親自處理。

    但這非常重要必須親自處理的事他竟不是找沉總而是找她，這點宋宛怎樣都想不明白。

    坐著，黎衍初一句話都沒說。

    像是在等咖啡送來。

    他又不是來喝咖啡的，他其實可以拒絕馨梅然后直接進入正題。

    但他沒有，他選擇延長時間，延長對她的凌遲。

    有時候宋宛不得不覺得，黎衍初與她糾纏的動機是在于享受她被折磨、被煎熬后所得到的快感。

    焦躁。

    宋宛低頭在桌底下按手機。

    「即溶咖啡就行?！?/br>
    「怎么可以？他是黎總監(jiān)！」

    「咖啡不重要，隨便送來一杯就好?！?/br>
    宋宛受不了再這樣等下去。

    “看錯你了?！?/br>
    靜謐空間傳來一聲。

    宋宛愣抬頭。

    “你比我想的，大膽。”

    黎衍初又說。

    什么？他是指…昨天？還是…什么？

    “開始吧！”

    他又說。

    一陣麻從宋宛脊梁竄升腦門。

    每一次黎衍初這樣說，都很恐怖。

    陽光燦爛。

    但風(fēng)依舊蕭瑟。

    黎衍初從德億經(jīng)紀出來走向自己的車。

    上車，他掏出手機。

    「要吃東西，瘦了就不美了?！?/br>
    他送出字。

    回覆很快進來。

    「我還在乎美不美？」

    「我在乎?！?/br>
    黎衍初回，然后收起手機，想想又掏出來，點了一份外賣快餐，送出。勁黑的Porsche駛?cè)氪蟮馈?/br>
    周末，通常宋宛沒睡到自然醒是不罷休的。

    但她卻一早便睜著大眼。

    不是早起，是根本失眠。

    起床洗漱，拿來二片土司，沒烤也沒抹果醬沾著牛奶，機器一般嚼著、想著。

    昨日會議室。

    坐哪里。

    就算坐黎衍初大腿也沒用。

    宋宛深感她所有的經(jīng)脈都掐在他手中，所有。

    拽一根斷手。

    再拽一根斷腳。

    這次，他干脆直接給她斷命。

    怎么能有這樣的事？

    宋宛呆呆停著，吐司沉入牛奶里。

    鈴——

    手機響，是邵羲。

    宋宛挺高興他打來，讓她轉(zhuǎn)換一下情緒。邵羲一樣報告了思思的狀況，然后說一些發(fā)生的事，有趣的、好笑的、生氣的。他其實適應(yīng)性很好，一般人初當(dāng)藝人助理都不免過多美好幻想，當(dāng)發(fā)現(xiàn)與事實不符后就夾著尾巴跑了?？缮埕瞬煌?，他很明白工作是什么，生活是什么，還能把思思搞定。

    “小宛姐，徐思思的合約怕是會有爭議。畢竟他的監(jiān)護人也就是父親，已經(jīng)死了?！?/br>
    閑聊后，邵羲提醒。果然是法律系高材生，直指重點。邵羲是利用準備司法考試的時間空檔應(yīng)征思思助理，昨天思思提到爸爸，讓他想起這個問題。

    宋宛自然明白邵羲的意思，但——

    “可能思思的狀況比較復(fù)雜。但我相信一向都很努力的小宛姐能得到相同回報！”

    邵羲真切說。

    宋宛倍感窩心。

    努力。

    是的。

    不能坐以待斃。

    無關(guān)乎結(jié)果如何，不做任何努力才是真正的失敗。

    結(jié)束電話后，宋宛思忖好久，然后換了衣服，下樓招了輛車。

    再次來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感覺這里更適合叫小地獄。

    每次來，都有不同煎熬。

    小會館門衛(wèi)大概把宋宛當(dāng)VIP了，見到她就直接放行。

    黎衍初不知道有沒有在里面。

    或許應(yīng)該先給他個短訊。但宋宛又不想讓他先知道，這樣會感覺更緊張。

    以不變應(yīng)萬變吧，宋宛按下門鈴。

    沒動靜。

    宋宛再按一次。

    這次，聽見聲音。

    他在！

    宋宛拉整衣服，挺直站好，門打開，宋宛微怔。

    不是黎衍初。

    是個女人。

    非常美麗的女人。

    宋宛僵立著，然后女人身后的黎衍初走出來。

    “你朋友？”

    女人轉(zhuǎn)頭問黎衍初，聲音溫婉沁人，正如同它的主人。

    黎衍初對她微笑，然后望出來，看見宋宛。

    “對不起，不知道有人，不打擾了！”

    宋宛說完便轉(zhuǎn)身，接著快步離開，很快。

    黎衍初來不及說上任何話。

    “吊燈上的字，她寫的？”

    女人輕柔問。

    黎衍初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去，“什么時候變那么八卦？”

    “是關(guān)心你?！?/br>
    “那就好好吃飯。”

    黎衍初說，手放在女人雙肩上，推著她去餐桌。

    “很可愛的女孩?！迸俗氯粲兴加终f，“讓我想起…”

    “冷了，快吃?！?/br>
    黎衍初說，遞出筷子。

    一盞光亮。

    黎衍初望著，撕下那黃色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