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低下了頭。

    葉曼看著隔著玻璃坐在對面的陳曉輝，放在腿上的手無意識的發(fā)著抖。

    陳曉輝對著葉曼笑了，笑容仿佛一個疲憊不堪的旅人突然找到休息的地方一樣，帶著疲累后的放松，jiejie，我終于不用再做噩夢了。終于不用再擔心那個人會不會再次出現(xiàn)在他生活里，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再害其他人，這無休止的噩夢終于讓他親手結束了。

    葉曼心里自責的要死，都怪我，怪我沒有早點注意到那個人出來了。

    陳曉輝搖了搖頭，不怪你。你已經(jīng)給了我最好的東西，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努力給我光明的未來。

    只是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葉曼眼眶潮濕，不jiejie不怪你，你是最好的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從來不是你的錯。

    這幾年，讓你費心了。

    不是的，這幾年我很感謝有你的陪伴。雖是一念而起的收留，但這幾年，兩人真實溫暖的陪伴，彼此早已成為血rou相連的親人。

    葉曼身體前傾，把手放在玻璃上：你不要放棄希望，我給你找個律師，做好起訴的準備

    陳曉輝平靜的搖了搖頭，姐，不用了，就這樣吧。無論判決是什么，我都接受。

    半晌，葉曼咽下喉中酸楚，jiejie尊重你的選擇。

    獄警過來提醒時間到了，陳曉輝臨起身時輕聲說了一句:jiejie，你要保重。

    葉曼說不出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就這樣看著陳曉輝挺直背脊，一瘸一拐的，一步步的走了出去，快走到過道盡頭的時候，突然，陳曉輝回眸，對著葉曼燦然一笑。

    葉曼一下子被拉到了記憶里在福利院初見他時，干凈羞澀的少年對著她開心的笑著，仿佛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任何苦難

    接著陳曉輝轉(zhuǎn)過了頭，更加堅定的向前走去。

    葉曼靠在椅背上，任眼淚落了下來。

    葉曼雖然當時答應了陳曉輝，但她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她再一次撥通了那個不想再聯(lián)系的人陳江。

    楊青曾經(jīng)的隊長，現(xiàn)在的副局長。

    雖然不屬于他的管轄范圍，但終歸是能說上話的。判刑無法避免，但她不愿他在牢里受到欺辱。

    審訊室里。

    劉毅和陳曉輝審訊桌前相對而坐。

    沒等他提問，陳曉輝直接問道：那個小男孩怎么樣了？

    他原本是一個乞兒，審訊結束后，會交給相關福利機構。

    陳曉輝沉默了下來。不是人人都有他當年的運氣。沒人認領的智障乞兒，無論在那個廠房里呆多久或者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都不會有人知道吧！

    這世上或許有無數(shù)個陳曉輝，但卻不是每個都有幸能遇到葉曼和杜藍，一個給他親情，一個給他愛情。

    劉毅平緩道：陳曉輝，你要明白，現(xiàn)在情況對你非常不利，對正在行兇、殺人、搶劫、強jian、綁架以及其他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衛(wèi)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于防衛(wèi)過當，不負刑事責任。而這一切的先決條件是正在進行時，你提供的證詞也證明對方當時放開了男孩，說明當時不法侵害者已經(jīng)自動終止不法侵害，而你用手里的鋼筋捅了對方，造成對方死亡，已經(jīng)不屬于正當防衛(wèi)。當時你完全可以擊暈他，為什么要捅死他呢？

    以我的身體條件，怎么可能擊暈他？

    劉毅頓了一下，又繼續(xù)道： 就算按你說的是對方向你撲過來時你捅到對方，但對方手上沒有武器，而你在進去之前就拿了一條鋼筋，結合曾經(jīng)你也是對方的侵害對象，你說對方有再次侵犯你的意圖，但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你的年齡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狩獵范圍。還有你說有其他受害者，但我們?nèi)ニ依锖徒?jīng)?；顒拥牡胤蕉伎辈炝艘槐?，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現(xiàn)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是你故意殺人。

    陳曉輝看著劉毅，看著這張，五年來一直在他夢里扮演拯救者的臉，反問道：你覺得我是故意要殺他？

    我不知道，畢竟當年你是受害者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呢？

    他有些惋惜道：既然報了警，為什么不能耐心的等會呢？

    陳曉輝定定的望著他，輕笑一聲，呵等？警察到那里最少也需要半小時，難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強jian那個男孩才是正確選擇么？

    劉毅說不出話，難道他該說反正已經(jīng)被囚禁了十多天，不會是第一次，所以為了安全不如等警察過來？說他正因為熟悉法律，所以知道什么樣的選擇對自己和對方都最有利？

    他低頭看著手中現(xiàn)場照片，那個男人腰腹處被一條鋼筋全部貫穿，鋼筋長約一米，男人身后邊露出的就將近半米，送到醫(yī)院后時，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可見對面這個清瘦的少年用了多大力氣。

    現(xiàn)在他這個案子就卡在過失殺人還是故意殺人之間，一個小小的細節(jié)，都很有可能改變判刑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