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選擇服順。

    「請容妾身自行穿衣。」

    穿好衣服，隨他出去。

    妝容卻是沒重新畫一遍，發(fā)髻也只用一根帶子松松挽著，披在腦后。

    「殿下喚妾身外出，究竟所為何事……」

    我們隔了幾日沒有見面，他又是這種晦明不定的奇怪態(tài)度。

    他一把將我拉過，挨近他身旁。

    走過院門口鋪著的厚厚一層粘著黃紙元寶的芝麻桿，到底是完成了踩歲這個好意頭。

    太子季居然是我將我?guī)У搅藮|宮里一處僻靜的梅園。

    他沒放開我的手。

    「蕭子燁無事，孤對你而言就沒有用處了嗎？」

    我一驚。

    他那雙鳳眸眼梢已微微挑起，把我圈在他身前。

    「你有多少日子沒有主動找過孤，記得清嗎?！?/br>
    「妾身……」

    我掂著措辭，染病、瑣事繁多、組織好的話語已經(jīng)躍上舌尖，他突然說。

    「孤今日不想看你演戲?！?/br>
    他擁著我看那殘雪梅景。

    「你知道嗎，孤的母妃生前極愛梅。」

    十年前那起宮妃相斗，先是姑母受冤，又反轉(zhuǎn)著扯出他母妃殿中藏有巫蠱之物。

    蘇家聯(lián)合眾臣上書，絞殺妖妃。

    為他母親的死亡，凝成梁季一生的隱痛，也折合成他對蘇家和我的刻骨恨意。

    梁季貼著我的頭發(fā)，聲音里居然有類似稚子的委屈。

    「孤是想讓你賠罪的，她死后連個牌位都沒有……」

    近些日子鼻腔不暢，我卻已經(jīng)在他周身嗅得酒氣，知曉他是吃多了酒才如此反常。

    我輕輕地說，「姑母欠你的，我不欠。我和蕭子燁都不欠?！?/br>
    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頭上，「他欠的。」

    我聞言便知再駁無用，也不再開口。

    過了一會，感覺冬夜寒意都要沁到大氅里面來，才覺出不對。

    微側(cè)了頭看我肩上的那個人，他居然闔了眼睛。

    「殿下？」

    第11章

    清晨。

    太子季自我床上伸手扶額。

    「……」

    他面有疑色。

    「是妾身扶太子歸。」我不動聲色，把手中那碗醒酒湯遞送到他面前，「太子殿下請用?！?/br>
    「呵?！顾徽?，反倒挑起眼梢笑了，「還以為，你會巴不得孤死在外面。」

    我沒接話。

    我確實動過這個心思，但是不能一夜將他徹底凍死，日后這苦痛必然還會噬反到自己身上，我想想也就罷了。

    見我不答，他也覺無趣，自是撂開不理。

    只是過了會，見他臉色也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想是記起了昨夜的荒唐事。

    我覺得有些好笑。又可惡又好笑。

    這個人一貫乖張可恨，只有念起他母妃時，才露出星點脆弱可憐的一面。但不能把他即時埋到雪里，實在是一大憾事。

    太子季已經(jīng)起身，見我不理他，一把把我拽到身前。

    「蘇彤——」

    我一個沒防備，低聲咳嗽起來。

    「……」他本來是想說些什么的，聽我低咳，神情轉(zhuǎn)得有些古怪，「你的病還沒好嗎？」

    ……便是沒病，看到他，也要害出病來。

    少不得還要恭敬答道，「是，妾仍抱恙在身。」

    他松開了我的胳膊。「罷了?！?/br>
    又朝一旁立著的侍人吩咐，「把阿寶接過來?！?/br>
    我一急，「太子殿下接阿寶做什么？」

    太子季瞥我一眼，「你慌什么？」

    他從鼻尖輕輕哼出一個笑，「怎么，擔(dān)心本太子對一個未滿周歲的小女孩做什么嗎？」

    他將我的頭發(fā)拂到耳后，「放心，本太子好歹要等她長大?！?/br>
    「你……」

    這番話語當(dāng)真是滅絕人倫，禽獸不如！

    我的雙目燃著灼灼怒火，撞到太子季那雙無瀾眼眸，被吞噬殆盡。

    他的手從我唇上拂過。

    「只要你還在本太子身邊，她就永遠是本太子的好女兒。」

    ……

    阿寶很快被抱了過來。

    太子季自然不肯假手于我，自己接過襁褓，哄弄了起來。

    他朝阿寶輕擠眉眼，居然成功把阿寶逗笑了。

    我見他雖然動作親近，卻也是保持著分寸，不似他之前說的那般可恨。

    知道他許是激我，一時也不好表現(xiàn)，總不至于真的上去與他爭搶孩子。

    只是心中想：若是要逃之日，總也要帶上阿寶。

    但怎么才能放松太子季的警惕？阿寶的身份，在我身邊也不是合情合理。

    或者……如果一件不合理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縱然不合理，也成了眾人眼中的合理？

    太子季抱著阿寶，瞥我一眼。

    「阿寶看，蘇良娣生氣了?！?/br>
    ……還是要從太子季的態(tài)度下手。

    太子季臨走時，我對他說，「殿下若閑暇，日后也可多帶阿寶于妾身這里走動。」

    太子季瞇起眼眸，「御醫(yī)給你抓錯藥方子了？」

    ……

    我只是想，太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有心防。

    他能對其母妃的死耿耿于懷這么多年，也能在面對太子妃和阿寶時和顏悅色。先前都是在他威迫下演戲，由他牽引著做戲中人。

    如果是我主動演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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