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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顧無言片刻,長興郡主若無其事地坐下。 其他人也像沒看到楊惠惠似的。 楊惠惠見長興郡主坐下后,眾人的視線跟著轉(zhuǎn)過來,不由心頭吃驚,趕緊往亭柱后面挪,試圖擋住自己的臉。 長興郡主擔心她摔著,下意識伸手去阻攔她,結(jié)果手卻打到楊惠惠的胳膊。楊惠惠心思一門兒放在景峰身上,根本沒注意她,忽然被打,人驚了一跳,竟直接往水里落去。 “??!”楊惠惠在半空中慘叫著拼命抓欄桿,狗刨了幾下,沒抓穩(wěn),依舊倒進水中。 倒也不是很慌,因為她會水。 當初寒冬臘月跳進湖里幫景峰撿戒指,后來景峰知道她不會水,便找了個女師父狠狠cao練她,理由是下次戒指再丟進湖里,楊惠惠再去撿時不會被淹死。 倒下的那一刻明明應(yīng)該很短暫的,楊惠惠卻奇異地想起了很多,想起景峰得知她跳湖后急怒的神色,驚訝的眼神。 想起他很久以后對她說:“戒指不重要,你才是最貴重的,別再拿自己的身體冒險?!?/br> 他應(yīng)該知道自己故意進湖撿戒指是為了接近他,卻依舊將她留在身邊。 為什么呢? 神奇的是,在這種危急時刻,楊惠惠腦子里居然沒有過多驚慌,反而想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眼睛也注意到很多沒注意的細節(jié)。 比如湖水很清很藍,烈日下波光粼粼,美不勝收,波濤下似乎有幾只錦鯉游過,尾巴搖晃,慢慢悠悠。 遠處水面停著幾只白天鵝,也不知是家養(yǎng)的,還是野生的,脖子修長優(yōu)雅。 上方的清月閣里,傳來陣陣輕快悠揚的簫聲,曲調(diào)時輕時重,時快時慢,混入山色湖光中,妙不可言。 若墜入這般美麗的景色里,漂浮在這碧波湖中,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閉上眼睛,等待墜落。 掉進湖里的前一瞬,一只蒼白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楊惠惠懸在半空,青色繡鞋踩著底座,青藍色的衣裙在風(fēng)中飛揚。 抓住她的手,蒼白而骨節(jié)分明,紫袍翩躚,各色蝴蝶在金色陽光下展翅欲飛,幾乎要飛到湖面。 下方波光粼粼,鯉魚悠閑,遠處天鵝漂浮,樹影搖晃。 楊惠惠睜開眼睛,仰頭看向抓住她的人,微微一怔。 那張臉蒼白而熟悉,絕美,卻又有虛弱和夢幻般的質(zhì)感,仿佛雪雕似的,一碰就碎。 破碎般的美感,總讓人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他會死掉。 他依舊俊美得像一場夢。 但對現(xiàn)在的楊惠惠來說,是一場噩夢。 所有奇思妙想消失得干干凈凈。楊惠惠仿佛從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縹緲狀態(tài)清醒過來,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被她拋棄的前未婚夫看見她了。 他不止看見她,還抓住了她。 在這極其短暫的時間內(nèi),楊惠惠下半截身體從底座滑落下來,落入水中,濺起巨大的白色水花,整個人淋得濕透。 她漂浮在水里,抬眼瞅著拉住她的景峰,又低頭瞧了瞧漫過胸口的水,不由默然無語。 真夠狼狽的。 比想象中,還要狼狽。 拉住自己的手用力,楊惠惠像只水鴨子,生無可戀地被拎出湖,又被人托住腰拉進湖心亭。 她默默想,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他不是背對著她么? 怎的背后長了眼睛,居然第一時間跑來拉她。 其他人也圍過來,有的驚呼,有的好奇,有的純粹湊熱鬧,還有的想搭把手——被景峰拒絕了。 總之,此時此刻,楊惠惠萬眾矚目。 楊惠惠覺得自己真該去拜佛去霉運,事事不順心,那么多人想方設(shè)法引起別人的注意,只有自己想方設(shè)法隱藏蹤跡,結(jié)果老天爺偏偏安排她演出一番大陣仗。 “剛才我沒想推你?!眲偼线M亭里,長興郡主連忙說道,“我剛剛怕你掉下去,想拉你來著?!?/br> 楊惠惠相信她的話,兩人無冤無仇的,長興郡主為什么要推她?剛才與其說被長興郡主推的,不如說是她自己心神不寧被嚇到,自個兒掉下去的。 “奴婢知道。”楊惠惠福了福身,頂著渾身水漬道,“是奴婢不小心?!?/br> 長興郡主氣呼呼道:“誰讓你站在外面的?” 楊惠惠的目光瞟向年長男人。 景峰漆黑的眸子也看向男人。 年長男人大吃一驚,連忙上前行禮道:“世子爺,郡主,我見郡主在亭外曬太陽,亭內(nèi)沒地方站了,才讓幾個婢女站到亭外,哪曉得她不小心摔進水里……” “你的意思,是她的錯了,你沒錯?”景峰淡淡問道,目光幽幽的,讓人瞧見便頭皮發(fā)麻。 他一開口,楊惠惠人都傻了。 世子爺? “這……”男人滿頭大汗。 “若要挪地方,讓下人們出去不就行了,非要讓人站到外邊兒,你腦子如何想的?”景峰訓(xùn)斥。 聲音也是熟悉的聲音。 的確是竹簾后的那道聲音沒錯,卻不是景峰原來的聲音。 衣裙打濕水后黏在身上,難受得緊,然而楊惠惠此刻腦子里全是“世子爺世子爺世子爺”,其他的根本沒法想。 年長男人滿頭大汗,鞠躬彎腰道歉:“世子爺,小的……小的考慮不周,是小的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