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甚至于,在他這樣星海十層大圓滿的領域之下,已然掉到了星海八層的自己也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若是今天周焯打定了主意要聽姜衡的,他也便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但,姜衡口中所說的,解蠱的方法,真的存在嗎? 若是真的有如此方法,他又何須苦熬,苦等了二十多年?! 一直沉默的周焯此刻也終于動了起來。 他脫下外套,披到了只穿著睡衣的姜爍身上盡管領域里溫度恒定,不存在感冒的可能性,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姜爍長睫微垂,放在自己膝上的手掌緊握成拳。 再下一秒,周焯溫暖的大手便覆蓋了上來,將他的手包裹其中,開口卻是對著姜衡道:我們的交易繼續(xù),多一個旁聽者,你沒有意見吧? 姜衡看著兩人交疊的雙手,心中自然已經有了答案,當然沒意見,如果陛下也愿意和我來一場交易,那就更好不過了。 所以,蠱是什么?周焯把問題帶回了最初。 可以理解為一種活著的毒藥,有慢性的,有烈性的,還有各種神奇的功能,有的甚至有助于修煉種類千奇百怪,說起這個,也許晚一點您私下問問陛下,他會比我更加清楚。畢竟,最初準備給我下九轉回環(huán)蠱,里面也有陛下的意思吧? 周焯感覺到自己掌心里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但他自然不會立刻去向姜爍發(fā)難,他們還有時間可以好好談一談,于是他又繼續(xù)問姜衡道:你的信息渠道來源是什么?我要全部信息渠道來源的答案。 這個問題亦在姜衡的料想之中,他頓了頓道:我要知道你們兩個人對于帝國未來的打算。 坐實了面前兩人的關系之后,姜衡心中的某些疑惑解開了,另一個疑惑卻加深了,其中最大的疑惑則莫過于,姜爍到底為什么要如此自毀帝國。 前世無數人都以為是周焯謀反,對姜爍取而代之。 只不過等周焯也坐上了那個位置之后,他亦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貪婪好戰(zhàn)的欲望,繼續(xù)把帝國導向了深淵。 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戰(zhàn)場廝殺,又或者正在滅殺宋家上下不知多少口人? 這一次周焯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姜爍一眼。 自然,知道姜爍部分計劃的他可以拿這些消息去和姜衡交換,但他卻不想這么做。 一方面是尊重姜爍,另一方面,他不喜歡這種仿佛向他交代了遺言,然后姜爍就可以撒手離開的感覺。 他不同意,更不允許。 看著周焯望過來的眼神,姜爍眼中閃過了一抹深意。 但從姜衡對第一個問題的回答來看,他并非是無的放矢,的確掌握了一些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報。 于是思量片刻之后,姜爍點了點頭,可以。 宋家。姜衡回答,當然不僅僅是這兩個字,我不知道陛下是否清楚但,宋家的所有人,都被下了蠱,包括宋家家主,以及宋家小一輩的四人。 什么?姜爍的眉頭這一次也皺了起來。 果然,姜爍心中一嘆,今天當真賭這一把賭對了,哪怕是看似在棋局之上執(zhí)子下棋的人,信息差也如此之大。 這是我目前能夠確定的,而至于更多的也許星耀軍之中還有,只是我們尚且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說到這里,他的目光也有些凝重。 無論如何,這始終都是重大的隱患。 我不知道陛下身上的蠱是什么。姜衡語氣十分平淡,但那個下蠱的老家伙,陰謀詭計多端,恐怕從他那里聽來的話,可信度也并不高。目前我們對蠱的了解還太少,宋家姐弟正在全力研究和調查。 周焯點了點頭,而后嘆了口氣。 說說你剛剛想要的答案吧。帝國的未來,并非是由我們決定的,可能甚至不由皇族或世家大族決定。因為在未來,也許是一二十年,也許是一兩百年?;首逡埠?,世家大族也罷,都終將從帝國的歷史上消失?;蛘撸踔吝B帝國也終將消失。 姜衡目光如炬的看著周焯,心中涌起了驚濤駭浪。 若是沒有前世的經歷,讓現(xiàn)在的他去聽周焯講的這些話,他定然是要覺得,周焯在糊弄他,等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想起前世,帝王姜爍在辭世之前的各種怪異舉動,反復折騰帝國,周焯上位后更是縷縷興兵作戰(zhàn),后期甚至國內亂成一片,各世家大族以自己的私軍為派息,為了新的皇位花落誰家而征戰(zhàn)不休這些不都是在故意的消耗世家大族勢力嗎? 但這樣真的行得通嗎? 一個奇異的念頭忽而從姜衡的腦中冒出,如果去問問宋傲,他會怎么想,怎么說,又會怎么做? 只是還沒等姜衡設想出答案,姜爍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他看向姜衡的目光忽而變得銳利,突然問道:你沒有中蠱,所以,九轉回環(huán)蠱呢? 突然被反將一軍,姜衡一時不察,露出了片刻的錯愕。 然而只這一瞬間,也似乎已經給了姜爍足夠的信息和判斷力。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半張臉,忽而輕輕笑了幾聲,你把蠱下給宋傲了,是嗎?雖然說著問句,姜爍的語氣卻幾乎是篤定。 他突然開始笑,一開始還是克制而簡單的淺笑,后來卻漸漸變成張狂放肆的大笑哈哈哈哈!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怎么,你后悔了嗎?哈哈哈! 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又何止他一個?姜爍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惡劣的快慰來。 只是此時的姜衡已然定下了心緒,并不為姜爍的挑釁而生氣,他目光淡然轉過去道:這是你的問題嗎?作為交換的話,我想知道我真實的身份。 那個不算。周焯一把攬住了姜爍的肩膀,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懷里,他面色依舊十分濃重,對于姜爍的情況也是擔憂更多。但此時,他也只能稍用些星海之力平穩(wěn)姜爍的情緒。 下一個問題,周焯繼續(xù)與姜衡的對話,解蠱的消息是從哪里來的? 見他已經拋出了問題,姜衡也很快找回狀態(tài),我要的交換問題是,陸風華的真實身份,以及陸家這個家族真的存在過嗎? 周焯稍微有些吃驚,他眉頭微微挑起,問道:你不想知道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嗎? 那不重要。姜衡冷漠的回答了一句。 他這回答其實還有一個潛藏的意思,那就是他是否把九轉回環(huán)蠱下到了宋傲的身上,也并不重要。 關于陸風華的事情,周焯自然是以也已經聽了從未如否那里來的匯報,但有些細節(jié)尚且模糊,他還不能夠完全確定。 因此,周焯思索片刻后回答到,目前我也還不確定陸風華的身份,但關于陸家可以告訴你一些。 姜衡點了頭,之前他們在荒星墜落時,姜衡就已經向周焯匯報過一次蟲族相關的情況。這一次魏如否自然也做了較為詳實的匯報,然而信息量終究還是與姜衡和宋傲所得知的千差萬別。 就更不談他們曾經刻意隱瞞的,有關于蟲族的身份,和他所談過的蠱蟲相關的問題了。 姜衡既然來套消息,自然也是拿出來相當的誠意,將他們與蟲族有約定之外的所有信息,幾乎全部提供給了周焯。 而姜爍也是越聽越皺眉,之前他們在荒星墜落的時候,蟲族不僅僅是襲擊了他們而已?姜爍看向周焯,你為什么都沒有告訴我? 周焯并不覺得哪里慚愧,是繼續(xù)攬著姜爍的肩膀,不讓他掙脫出來,對姜衡道:既然你好奇陸家,我就告訴你陸家的由來但也僅僅是陸家的這一部分而已。 姜衡挑了挑眉,看來這個陸家還與其他什么東西牽扯頗深,否則周焯應當不會這樣說。不過無礙,這都是前世已經歷經風雨的他都還沒有接觸到的信息,現(xiàn)在哪怕多知道一點,都說不定對日后的他有很大的幫助。 畢竟,這個世界似乎遠比他之前所了解到的更加復雜。 周焯已然說的十分言簡意賅,然而卻還是很耗費了一些時間姜衡也是全然沒有料想到,一個現(xiàn)如今寂寂無名,甚至都沒有人聽說過的家族,竟然在帝國的歷史上曾有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后又被人刻意隱藏了起來。 當初,人類被迫從一顆星球走向星際。在不斷戰(zhàn)斗,和充實隊伍的過程中,最開始有兩個家族,漸漸成為了領導的中心。這兩個家族,一個姓夏,一個姓陸。并且如你所想,這就是夏陸帝國名字的由來。 等人類終于遷徙到這一片適合居住的星際,準備建立帝國的時候,夏家和陸家卻都因為在長年累月的戰(zhàn)爭中損耗過度,而導致人丁凋零。 那個時候,姜家,以及我周家,還有現(xiàn)如今的四門吳、匡、宋三家,卻勢力正盛。為了能夠盡快讓帝國穩(wěn)定下來,最后幾家聯(lián)合起來,定下了以姜家為皇,周家為帥,四門各司其職的一帝四門八閥,并三十二世家的體系。 自那以后,陸家和姜家就退隱幕后。陸家成了帝國的守夜人,每一代陸家人都會派出一人到現(xiàn)任的帝王身邊成為近侍,一邊是協(xié)助帝王,一邊也是監(jiān)督帝王;而夏家成了帝國的守門人,每一代夏家人也都會派出一個人到現(xiàn)任的元帥身邊,行使同樣的職責。 一般來說,除了派出的這兩個人,陸家和夏家的其他人都是不會顯露于人前。但也的確會有意外。比如我們曾有一位年少時便一起長大的好友,能力并不在我之下,但他后來被家族召回,所有的資料全數抹除,我們也就再沒有見過了。 我們這位好友曾經在軍中大出風頭,所以關于陸風華的身份猜疑,魏如否已經向我們報告過了。但目前沒有更多的實證,甚至他的樣貌也與當年我們見過的全然不同。所以關于陸風華是不是他這件事,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 那么,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姜衡追問道,這應該和上一個問題是同一個問題吧。 周焯倒并沒有吝嗇,直接吐出了他的名字:陸凡明。 所以他和陸凡亮是兄弟?姜衡又問。 周焯遲疑了一瞬,單并沒有點頭,你是怎么知道陸凡亮的?他心中升起了些許警惕來。 陸凡亮雖然是皇帝的近侍,但名字卻并不為人知,旁人都只稱呼他做陸管事。 姜衡自然無法講前世經歷,又轉而問道:所以,你們也都認識陸凡柔嗎? 這個問題果然又成功的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周焯與姜爍對視了一眼,本能感到這個名字恐怕和陸凡亮、陸凡明的確有些關系但陸家和夏家一樣,家族內部的事情向來隱秘,又是約定俗成不許外人過問,因此他們也從未主動問過。 此時面對姜衡的疑問,也只是稍有些遲疑,但最后還是都搖了搖頭。 不過姜爍的面色已經顯然凝重起來,似乎在思索姜衡話語中的可能性。 你們都站得太高了,雖然的確能縱覽全局,但恐怕難免經常會忽略些細節(jié)吧。姜衡站起身,他今天已經得到了大部分想要得到的消息,見好就收是一個獵人最基本的的職業(yè)素養(yǎng)。 讓我來提醒一下你們,陸凡柔是現(xiàn)任宋家家主宋成弘的妻子,據傳已經病逝。宋家和陸家就此可以緊密聯(lián)系上了,其它的,你們自己去調查吧。他的目光又略過周焯放在姜爍肩膀上的手,更加不想多呆了。 更何況,姜爍在這里還有周焯照顧他,元帥府中宋傲卻還一個人陷入在昏迷之中。 想起宋傲,姜衡心中又泛起些微的暖意,他最后把目光挪向了姜爍,鄭重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殺宋傲。也許為了對付宋家那個老東西,也許是為了對付世家又或者像你說的,你有這個權力。 他的瞳孔漆黑如墨,其中卻閃爍著迫人的寒芒:但現(xiàn)在解蠱的希望就在宋傲身上,而且剛剛我也拿到了兩年的承諾希望你們至少可以做到最簡單的。 說完,他毫不留戀的再度打開了那條秘道,戴上斗篷兜帽步入其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一系列動作倒是真利落瀟灑,令還在思索他最后留下那條消息的兩人半晌才回過神來。 周焯無奈一笑,這孩子今天我算是看出來了,除了那雙眼睛像我,這個任性妄為,連天也不管想捅就捅的性格完全是照著你來的。 姜爍呲笑了一聲,但眸中亦有感慨,當然比你大氣多了,我們置氣置了二十年,對人家來說,壓根就不重要。 對他來說本來就不重要。周焯輕嘆了口氣,但是,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們可以和解了嗎? 姜爍有些頹然的仰倒在沙發(fā)上,周焯披在他肩上的外套滑落下來。 姜爍的眼底涌起了一股熱意,聲音中也帶了一絲喑啞,為什么一定要這樣?我已經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想了很好我堅持了二十年,很快我就要無牽無掛的死了, 我想進行一場自上而下的改革,我努力了二十年,才證明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我是個庸才,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也許用我的死,可以送這個衰敗的帝國最后一程,讓它更快點走上陌路。 而你,是最適合動手的那個人。 我希望你恨我,毫無牽掛的殺了我。 我為此已經忍耐了二十年。 為什么你不肯成全我? 他伸起一支胳膊,用小臂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周焯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心疼他,還是心疼自己。 又或者,他們都只是茫茫命運洪流之中,不堪一擊的碎石塵埃罷了。 但他卻偏要勉強我答應讓你死了嗎?周焯的神色很冷,你欠不欠這個帝國,你自己說了算,和我無關。但你欠我的,你一定要還。 你不想說的,我不會逼你,但我會一直等到你說的那一天。 如果我恨你,就不會繼續(xù)照著你的安排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