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凌水縣城區(qū)6、7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火車站。

    每天過20趟車，動車、高鐵都有，最遠可至魔都，交通還算方便。這邊下了場雪，太陽白剌剌的掛在頭頂。

    莊周坐火車回來，剛出站就瞧見自己的那輛破車。而阿沅像只樹袋熊一樣，毛茸茸的跑過來，蹭的掛在他身上，主動叫了一聲：

    “哥哥！”

    “喲！”

    莊周老樹開花，心神蕩漾，難怪說小別勝新婚。你看這不叫哥哥了？我要是再走一個月，或許連爸爸都叫了！

    “你自己開車來的？”

    “嗯。”

    “膽子倒大?！?/br>
    “想你了！”

    然后就拉絲，拉了好長的絲。

    各自灌了一肚子冷氣，才依依不舍的分開，莊周不敢讓她再開，自己坐上駕駛室。其實也沒多久，20來天，可都感覺好久沒見到了。

    阿沅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小棉服，里面是毛衫，毛衫的下擺和袖子長出一截，露在外面。下面是牛仔褲，白球鞋。

    最特別的是頭，戴著一個毛線發(fā)套，很酷的箍在頭發(fā)上，領(lǐng)口還別著一只太陽鏡。

    “你這身可以啊，有型有款?！?/br>
    “還行吧，我照著視頻學(xué)的?！?/br>
    “不錯不錯，很洋氣。”

    莊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其實她的五官可塑性很強，只是以前環(huán)境不好，穿戴太土，稍微打扮氣質(zhì)就出來了。

    “你和老媽都好吧？”

    “好呢，我隔一天就去吃頓飯。阿姨說你今天不用去了，她要打麻將?！?/br>
    阿沅也問：“你這次還順利？”

    “順利，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br>
    莊周抬起手，阿沅身子一偏，讓他揉揉頭。

    車子開進縣城，還是那副落后又安靜的樣子，路兩側(cè)堆滿積雪，行人車輛都透著一股半死不活的衰敗。

    唯一喜慶的就是紅燈籠和商家促銷，畢竟快春節(jié)了。

    倆人在外面吃了口飯，回到那棟老樓，熟悉的東北大暖氣撲面而來。屋子收拾的干干凈凈，被褥飄散著香薰包的味道，看樣子剛剛洗曬過。

    莊周隨手按開熱水器，全膽速熱，把外套一脫，抱過阿沅就唔嘛~唔嘛~唔嘛~

    “呀！”

    阿沅體現(xiàn)了一只偷嘗禁果不久的少女的狀態(tài)，笨拙又不太笨拙，熟練又不太熟練的配合著。

    前戲弄到一半，水恰溫，莊周抱她進浴間，繼續(xù)另一半。

    這一番，又是狂風(fēng)掃落葉，雨打爛芭蕉！

    紅了櫻桃，紅了香蕉！

    三小時后。

    莊周神清氣爽的靠在床頭，翻著自己的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很多項目，還逗比的畫了進度條。

    這回在“換頭”“修復(fù)”“制片”后面，進度條加長了一截。

    “修復(fù)不做主要業(yè)務(wù)，帶一筆就ok。我剛談了一部網(wǎng)大，用特效費做投資，這個重點關(guān)注。

    再有《傾世江山》的項目敲定了，兩顆頭1300萬，我不打算用逍遙游的廠牌，再注冊一家公司，叫‘奇跡時代’。

    以后所有的換頭業(yè)務(wù)，包括初期的虛擬偶像業(yè)務(wù)，都由這家公司負(fù)責(zé)?！?/br>
    “為什么繞個彎子呢？”

    阿沅光溜溜的裹著小被子，露出圓潤的肩膀。她的皮膚在老媽美容院的加持下，大為好轉(zhuǎn)，顯現(xiàn)出一種非常健康的，蜜糖色的美感。

    健康到什么程度呢？

    她的體力比莊周強，女上半小時不用休息。

    “這家公司最終要被舍棄的，它的作用就是割明星和資本的韭菜。”

    “你還能割明星和資本的韭菜？”阿沅不信。

    “哼！你知道賈躍亭么？”

    賈躍亭，字布斯，會計出身。

    2011年，樂視影業(yè)成立。2012年，樂視體育成立。

    這兩家公司在創(chuàng)立之初，就受到投資人的青睞，尤其賈會計的龐大明星朋友圈。諸多明星投資入股，合計數(shù)億元，劉賢妻一人就5千萬。

    起初確實不錯的，巔峰時樂視影業(yè)估值98億，樂視體育估值215億。上市前景大好，諸明星都以為能快樂的割韭菜。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不光是這些明星，被坑的還有幾位大佬，比如滿門忠烈的柳家，孫老板、許老板等。

    莊周自然不會學(xué)賈會計當(dāng)老賴，但可以借鑒一二，又問：“對了，我讓你做的軟件做好了么？”

    “好了?！?/br>
    阿沅抱過筆記本，桌面上有一個黑色圖標(biāo)，名字叫【奇跡】。

    “按照你說的，它主要功能就是換頭，傻瓜式cao作，一鍵轉(zhuǎn)換……”

    她打開攝像頭，對準(zhǔn)二人，拍了一小段視頻。然后導(dǎo)入【奇跡】，點擊【自動鎖定】，滴滴幾聲，光圈圈住了二人的頭部。

    再點擊【轉(zhuǎn)換】。

    等了一小會，【生成】。

    于是出現(xiàn)一個新視頻，好家伙，莊周頂著阿沅的臉，阿沅頂著莊周的臉，各種辣眼睛。

    “怎么調(diào)整？”

    “你不說功能越少越好么？現(xiàn)在只能加上基礎(chǔ)的幾個表情，喜怒哀樂什么的。比如我讓你微笑……”

    阿沅點了幾下，“莊周”開始微笑，然后又變大笑，極其自然。

    “可以！硬件要求呢？”

    “按這里的行情，萬元機都能cao作，配置越高換頭的速度越快。”

    “行，在這邊已經(jīng)算黑科技了！

    初代也不用太完善，以后還有奇跡2.0，奇跡3.0，每一代都能割韭菜！我先把公司開張，將這個技術(shù)申請專利。

    它的母公司就是逍遙游，我兼任老板。”

    他在本上寫著：

    逍遙游——制片、正統(tǒng)特效。

    奇跡時代——莊布斯、大忽悠、韭菜。

    …………

    轉(zhuǎn)眼春節(jié)過后。

    莊周父母離異，就得兩邊跑，除夕陪老媽，初一去父親那邊。關(guān)系再不濟，那邊還有一大幫叔叔姑姑，堂弟堂妹。

    他又注冊了一家“奇跡時代”公司，同樣在沈城，和《傾世江山》對接。

    劇組本來就是調(diào)整計劃，集中拍男女主角的戲，如今有了換頭，更是一瀉千里，突飛猛進，居然提前完成了任務(wù)。

    眼看就要殺青了。

    導(dǎo)演趙君特意打電話，連聲感嘆：“爽??！快??！爽快??！”

    莊周內(nèi)心附和：對對，快啊，越快越好！等以后拍戲周期縮短到一星期時，我就是最爽快的！

    《傾世江山》只待播出，暫且不提。紅狐貍那邊效率也很高，已經(jīng)把修改后的劇本傳了過來。

    之前叫《蛇王》，現(xiàn)在叫《化龍》。劇本還是有一些紕漏，屬于網(wǎng)大水準(zhǔn)，但觀賞性比《蛇王》高多了。

    于是莊周回家過了個春節(jié)，在阿沅戀戀不舍的持續(xù)半小時中，再度到了京城。

    紅狐貍，會議室。

    莫老板率領(lǐng)一票骨干都在，當(dāng)先發(fā)言：“網(wǎng)大通常是60-90分鐘，《化龍》我們暫定做一部70分鐘的電影。

    里面場景在深山老林，北方還是冬天，肯定要到南方去拍一些實景，車馬費、食宿費是一筆開銷。還得租用數(shù)字?jǐn)z影棚，也需要錢。

    服化道都是基本款，大場面特效包辦。演員都是經(jīng)常合作的，演技談不上多好，但絕對及格。

    不分男女主角，三人團隊、神秘老人、盜獵者六人，露臉有臺詞的一共10人。還有些群演，工作人員可以頂上……”

    莊周算見識到小門小戶是怎么拍戲的，每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連盒飯多一盒少一盒都得計較。

    最后，莫老板給出預(yù)算：“我們這邊報價300萬，莊總別嫌少，已經(jīng)是a級制作水準(zhǔn)了?！?/br>
    “理解，理解?！?/br>
    莊周點點頭，他哪有什么預(yù)算，都是臨時發(fā)揮，一看人家300萬，便道：“我們這邊的特效費壓到最低，也得700萬?！?/br>
    他空手套白狼，想當(dāng)最大投資方。

    莫老板則以為他用特效費做投資，但臉色也不太好看，因為這意味著自己出資少，話語權(quán)削弱。

    “莊總，我們都心懷誠意，敞開天窗說亮話。你估價700萬，就得拿出讓我們信服的東西?！?/br>
    “有有，當(dāng)然準(zhǔn)備了！”

    莊周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連接大顯示屏，笑道：“時間倉促，只做了一小段效果，大家看個樣子。”

    說著，視頻播放。

    呈現(xiàn)出一棵大樹，樹上纏著一條碗口粗的蟒蛇，通體棕褐色，體背及兩側(cè)有大塊鑲黑邊的云豹狀斑紋。

    這條蛇在樹干上緩緩游動，螺旋上升，在枝葉覆蓋的光影斑駁中，光滑無棱的鱗片布滿全身，紋路清晰可見。

    表皮既透出一股暗沉油亮的質(zhì)感，又帶著蛇類特有的那種濕黏黏的，讓人生理不適的視覺感受。

    鏡頭隨著蠕動的蛇身上移，露出一顆扁平的三角形蛇頭。

    一對冷血動物的豎瞳，濁黃，冷漠，兇殘，直勾勾盯著眾人。然后，這蛇頭就像繃緊又猛地松開的彈弓，速度極快的撲過來，血盆大口……

    “啊！”

    有個妹子嚇了一跳，屏幕漆黑。

    “……”

    紅狐貍的眾人互相瞅瞅，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念頭：真??！太特么真了！

    國內(nèi)的大多數(shù)特效，都是一眼假。主要集中在：色彩過于濃厚、光過于亮、建模過于頁游、細節(jié)基本沒有。

    因為寫實風(fēng)格的特效很費錢，而這條蛇，竟然是寫實風(fēng)。

    莫老板的內(nèi)心在迅速權(quán)衡，這部戲成功與否，靠的就是特效，如果能保證這種水準(zhǔn)，鐵定是部爆款。

    他也果斷，當(dāng)即道：“ok！這個項目可以做！”

    “那就達成一致了？”

    “達成一致！”

    倆人握了握手，算定了下來。

    莫老板又道：“演員、服化道都是現(xiàn)成的，一些器材要租用，我們之前已經(jīng)在申請備案了，通過就能開工。

    對了，戴涵是這部戲的導(dǎo)演?！?/br>
    嗯？

    莊周看著笑嘻嘻的小胖子，奇道：“你不是拍木乃伊么？”

    “木乃伊哪有《化龍》重要，已經(jīng)給別人了！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公司的主力導(dǎo)演，有梗，腦洞大，會玩，運鏡一流……”

    呵呵！

    他只覺王者帶青銅。

    ………………

    沒幾日，莊周見到了《化龍》的演員。

    基本都不認(rèn)得，只覺一個人臉熟，還叫不出名。聊了聊，才知這位叫孫蛟龍，名字取得就很牛逼！

    以前是健身教練，憑借《大漢天子》出道。

    在張紀(jì)中版《天龍八部》里演過完顏阿骨打，《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演過鮫人族頭領(lǐng)，徐克《智取威虎山》里演八大金剛的老三。

    資歷頗深，只是一直演小配角，片酬自然不高。今次找他來，飾演盜獵團伙的老大，豹哥。

    別的就真不認(rèn)識了，唯一一名女演員叫何賽賽，北電出身，胸很大。

    他知道網(wǎng)大的周期短，效率高，可沒想到這么高。沒多久，戴涵點齊人馬就出發(fā)了，急匆匆跟打仗一樣，莫老板親自擔(dān)任制片人。

    莊周左右無事，也跟去瞧瞧。

    ……

    南方，某不知名景區(qū)。

    幾輛車行駛在山路上，兩側(cè)青山綠水，郁郁蔥蔥。

    孫蛟龍戴著眼罩，自顧自休息，他作為組里最大的腕兒，沒表現(xiàn)出讓人討厭的行為，不熱情也不冷淡，人家就是打短工賺快錢的。

    莊周也想休息，怎奈總有一對qq彈彈的波，在磨蹭自己的胳膊。

    “莊總，您今年多大呀？”

    “不到30?！?/br>
    “喲，我就說您年輕呢，年輕還帥氣，帥氣還有事業(yè)，我都崇拜您了……”

    何賽賽發(fā)著比志玲jiejie還嗲的聲音，毫不避諱的霸占他旁邊的座位。莊周敷衍了一會，見她沒完沒了，道：“你曉得我是做什么的？”

    “您當(dāng)然是大老板了！”

    “我是這部戲的最大投資方?！?/br>
    “嗯嗯！”

    “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換人了。”

    “別別，我走就是了?！?/br>
    何賽賽絲毫不惱，扭扭噠噠的閃了。

    旁人捂著嘴樂，戴涵一屁股坐過來，悄聲道：“是不是很爽？”

    “有點?！?/br>
    “那是相當(dāng)有啊！在娛樂圈混，要的就是這份成就感，我可以不潛，但你不能不送！”

    戴涵瞄了眼何賽賽，道：“她雖說sao了點，還算懂分寸，業(yè)務(wù)能力也行，我們經(jīng)常合作。”

    “那你……”

    “沒有沒有！”

    戴涵否認(rèn)：“我從來不對合作伙伴下手，太尷尬。而且不知這里頭都有誰睡過，也不衛(wèi)生?！?/br>
    “……”

    莊周瞅著他，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態(tài)而與你們格格不入。

    車隊到了景區(qū)，一座山門，立著一塊大石頭，上寫朱漆大字：仙人洞！

    國內(nèi)的山水景區(qū)，除了極具特色的幾個，其實都大同小異，連景區(qū)規(guī)劃都差不多。之前已經(jīng)打過招呼，車隊開進去到停車場。

    春節(jié)剛過，正是淡季。

    一行人下來，莫老板看看四周，道：“就這吧……把桌子供品搬下來！”

    于是呼啦啦搬下一張桌子，水果香燭，紅布橫幅。香案擺上，紅布蓋著鏡頭，后面橫幅一拉：《化龍》開機大吉！

    “照相了！照相了！”

    莊周沒過去，看著他們就地拍了一張開機全家福，一切都很潦草。

    拍完，莫老板道：“我說一下啊，在這里計劃拍攝5-7天，條件不算太好，盡量克服一下。然后回去京城，進棚再拍幾天，就差不多了，預(yù)計總周期10-15天。

    莊總承諾的特效也很快，如果一切順利，三個月之內(nèi)我們就能看到《化龍》上映。”

    好家伙，夢回老港片！

    眾人稀稀拉拉的應(yīng)和，立即準(zhǔn)備。

    全組只有兩個化妝師，一個專為孫蛟龍服務(wù)。何賽賽索性自己化，看她哼著小曲的樣子，也是習(xí)慣了。

    服裝師一件件往外拿衣服。

    由于是架空背景，無年代可考，服裝也是亂搭。有清末民國的小褂，有復(fù)古的女士馬甲和西褲，有現(xiàn)代的襯衫皮鞋……

    槍也是五花八門，橡膠做的，往地上一扔還彈幾下。

    “……”

    莊周蹲在地上發(fā)愁。

    要不是現(xiàn)在虛擬人還不能出場，我至于找你們這群草臺班子么？

    那邊戴涵叫過眾人，圍成一圈，道：“我再強調(diào)一遍啊，這部戲雖然以人為主體，但核心不在人身上。

    你們?nèi)齻€是編輯，進山拍素材，偶遇一條大蛇。

    后遇到神秘老人，老人講述傳說……

    以上種種吧，你們遇到蛇之后的驚恐，看到蛇吃掉野豬救人的驚異，聽到傳說時的質(zhì)疑與輕視，碰到萬蛇窟的魂飛魄散，遇到盜獵者的憤怒無措……

    這一切一切，好像都在表現(xiàn)你們，其實只是在鋪墊，等待大蛟出現(xiàn)的那一刻。

    60年前，它遵守與道士的約定，斬龍劍不落，蛟龍不出。

    這跟《西游記》不一樣，唐僧摘掉如來的字帖，救出孫悟空，那是對孫悟空有因果。

    但這個不是因果，是順其自然。

    人間一甲子紛紛擾擾，在你們看來是滄海桑田，在它看來不過一瞬。沒有盜獵者摘劍，也會有別人摘劍，蛟龍無需對任何人報恩，它只需守諾。

    守諾，就是一種修行。

    所以你們要想象一下，這里的蛇是多么神秘、古老、強橫，甚至具有吸引力。這樣表演的時候才進入情境，才會和后期特效互相襯托?！?/br>
    哎呦呵！

    莊周刮目相看啊，這真是理解了故事。

    戴涵嘚嘚瑟瑟，道：“怎么樣，是不是對我有了重新認(rèn)識？”

    “確實，那天給我講木乃伊的你，和今天的你完全是兩個人。”

    “我偶像可是王晶！王晶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什么？”

    “給他什么，他就能拍出什么！”

    “嚯，你給我拍個《賭神》看看？”

    “呃……”

    “你拍個《鹿鼎記》《城市獵人》《賭俠》《追女仔》《新少林五祖》？？”

    “嘿嘿，低配版！低配版嘛！”

    戴涵訕笑，拍手吆喝：“好嘍，開工了！開工！”

    “《化龍》開機！”

    （啊，終于到20萬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