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四

    “張玥，前面那個人是不是南尋陽？”

    張玥抬起頭看向女生宿舍樓下?lián)蝹惚硨χ约旱哪腥?，只那么一眼，就頓住了步子。她愣在原地，看著南尋陽傘下鉆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是他們班的女生，孔思佳。

    賀廷用胳膊肘撞了撞張玥的手臂。那一瞬間，周圍的雨聲在張玥耳邊不斷放大，她已經(jīng)聽不見賀廷說的話了，只知道身邊的好友在張嘴說著什么，但她什么也聽不到，空白的腦海里不斷重復(fù)播放著剛剛那一幕。

    張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手和腿都在小幅度顫抖，她不想看見南尋陽回過頭，她不想。要窒息了，那種恨不得掐死孔思佳的沖動快要把她淹沒，她想沖過去掐死孔思佳。就在剛剛，她很想弄死那個女孩。她的雙眼逐漸失焦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所有的情緒都在溢出來，壓得她無法喘息。她站在小斜坡上，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又開始耳鳴了。賀廷急切地撫上她的臉，可她聽不見她在說什么。

    耳邊只有一句句戳刺著她脊梁骨的話，

    “女生要自愛，不可以隨隨便便和男人上床”、“誰會要不是處女的女人”、“男人都喜歡處，因為緊”、“還在上學(xué)呢，就不是處女了”、“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還上著學(xué)就知道和男人上床”、“男人哄你上床時的甜言蜜語怎么能當(dāng)真話聽”、“現(xiàn)在這點年紀(jì)的男人都是玩玩的”、“真以為你們會過一輩子了啦”……

    盡管沒有人這樣說過她，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伤€是覺得好害怕。

    張玥只覺得身后有無數(shù)雙手戳著她的脊梁骨，有人在罵她不要臉，罵她不知羞恥，不懂自愛。

    “夠了！”

    真是瘋了，再這樣下去要瘋掉了，她要離開這里。

    張玥轉(zhuǎn)頭跑進了雨幕，沿著宿舍樓旁的小路不斷地瘋跑，身后賀廷的叫喊也充耳不聞。

    只是她沒有再回頭，也沒看到宿舍樓下南尋陽匆匆回頭尋找自己的模樣。

    “張玥！張玥！張玥！下著雨呢！……”

    “你等等我！”

    張玥沒有回宿舍，沒去教室，也沒去食堂。整個人蜷縮坐在實訓(xùn)工廠暗巷的角落，冰冷的雨水淋在她已經(jīng)僵硬的身體上，身下酸痛難受，她最近生理期，又淋了這么久雨，全身濕漉漉的，落湯雞也不過如此。

    天色漸暗，要上晚自習(xí)了，張玥狼狽地往教學(xué)樓跑，平常跑得不快的人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了，突然間跑得這么快，賀廷撐著傘在張玥身后追，她好不容易找著了人，又被張玥給跑了。

    晚自習(xí)開課過半，教室里少了幾個人，看班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裝沒看見。張玥是在教學(xué)樓頂樓被賀廷找到的，濕衣服貼在身上，小臉上全是雨水，冷得直哆嗦。貼在賀廷懷里小聲的哭泣著，也不知道沒找到她的這段時間里究竟哭了多久，現(xiàn)在一邊打嗝一邊哭。

    “好冷……”

    “賀廷你抱抱我……”

    “我想回宿舍……嗚…不想上晚自習(xí)了…嗚”

    “我討厭孔思佳…討厭南尋陽…嗚嗚”

    賀廷伸手抹掉張玥臉上的淚珠，她不斷擦抹著女孩臉上淌下的淚珠，把狼狽的閨蜜緊緊抱在懷里。

    “我一會帶你去請假，我們回宿舍…我們回宿舍不哭了”

    –––––

    “抱歉老師，下節(jié)晚自習(xí)我和另一個女生就不來了，我們跟執(zhí)勤老師請假回宿舍，我舍友不舒服，我怕自己在宿舍不方便。”

    賀廷把假條給了坐在講臺上的看班老師，偷空看了眼南尋陽，咬牙切齒，恨不得踢死這個男人  。

    老師點了點頭，賀廷回到位置上把自己和張玥的東西都掃進了包里，從桌肚內(nèi)的書本地下抽出兩枚衛(wèi)生巾塞進包里，然后跑出了教室。

    “他…他問你了嗎？”

    賀廷站在后面拿干毛巾搓張玥的頭發(fā)，毫無章法地亂搓亂擦。

    “問什么？他倒是想問，但他沒開口問我，什么也沒說。”

    “冷不冷，把臟衣服都脫掉，擦擦干。一會熄燈以后我們?nèi)ハ丛?，不是討厭他嗎？還說他干什么?！?/br>
    “哦?！?/br>
    張玥撇撇嘴，心情低落。

    “淋了這么久雨，一定要洗個熱水澡，不然明天你要感冒了，洗完澡乖乖睡覺。聽我的，把他先晾著就行?！?/br>
    “要不然今天你到我床上和我一起睡吧，張玥，我上鋪大一點，可以睡兩個人的?！?/br>
    “不要啦，不然更睡不著了，我沒事的?！?/br>
    張玥擦著自己身上的水，笑了笑，偏頭對賀廷說。

    “外面真的好黑欸！”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吊在最盡頭的安全出口標(biāo)志，周圍根本見不著亮。

    賀廷拿手機開手電筒照著路牽著張玥下樓，張玥抱著洗衣盆，慢吞吞跟在賀廷身后。

    “好黑…我怕”

    “怕什么怕！我們兩個人……別別怕”

    周圍黑黑的，賀廷自己也怕。結(jié)結(jié)巴巴強撐著自己不怕，牽著張玥慢慢下到底樓洗衣間。

    除貼身衣物以外的臟衣服全部被丟進了洗衣機，等一會熄燈后，他們下來洗澡時，就可以收洗衣機里洗好的衣服了。

    “那個…我想上廁所…你要不要一起”

    張玥左看看右看看，害怕極了，貼上來抱住賀廷的手臂，死死抱著不撒手。

    周圍太黑了，他們跟連體嬰兒一樣移動到自己宿舍和隔壁宿舍公共區(qū)域的衛(wèi)生間?？砂殡S著張玥突如其來的一陣尖叫，一旁隔間里的賀廷也跟著尖叫起來，手機在慌亂中差點摔到了地上。

    “??！啊?。　?/br>
    “啊啊??！”

    “怎么了！你見鬼了嗎！”

    “沒有沒有！??！我害怕！”

    “你嚇?biāo)牢伊?！?/br>
    “我他媽要被你嚇?biāo)懒?，張玥?！?/br>
    環(huán)境暗沉的澡堂里，只有花灑傾灑出的水流聲，還有少女交談的聲音。

    “明天我就去找南尋陽麻煩！”

    “沾花惹草，給他那玩意剁了！”

    “別別沖動，賀廷?！?/br>
    “你說也真是的，就邪門了，跟腦子瓦特了一樣?！?/br>
    “？”

    “楊葶和孔思佳不都是興趣小組的嘛，這孔思佳跟人家一起回宿舍不行嗎？我沒記錯的話，下午他們興趣小組的人走的時候，楊葶帶傘了來著?！?/br>
    “楊葶帶傘了，我也看見了。那時候天色已經(jīng)要下雨的樣了，不帶傘都是傻逼好嗎？”

    “所以我說見了鬼了，孔思佳讓南尋陽送她回宿舍?！?/br>
    “孔思佳是不是腦子不好了，有傘不帶，不知道下雨嗎？”

    “？”

    “孔思佳教室有把傘你沒看到？”

    “我不知道?。克缟喜皇呛蜅钶阋话褌氵^來的嗎？”

    “？”

    “張玥？我沒看錯，我視力比你好，我們打球的視力都不差?！?/br>
    “真的見鬼，孔思佳為什么不自己帶傘，有傘不帶，有毛病吧。還讓男的給她撐。給她撐傘這男的還是你男朋友，就離譜，就很他媽的！大！離！譜！”

    “南尋陽腦子抽了嗎？”

    “南尋陽腦子進水了，給那個女人撐傘，別人不知道的，估計都以為南尋陽是孔思佳男朋友了。”

    “你就晾著他，別搭理他。讓他自己好好想，自己做啥事情了?！?/br>
    “男人不給他點臉色，真以為自己是老大了一樣?！?/br>
    “不要慣著他?！?/br>
    “你的男人都上房揭瓦了！”

    ……

    宿舍里，張玥插在自己座位上充電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靜音的手機來電話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況且手機主人也不在附近。電話因為長時間不接聽自動掛斷了。緊接著七八個電話打了過來，來電顯示都是同一個人，老公。

    消息框提示:十個未接來電。

    繼而又是十個未接電話，來電顯示為，南尋陽。

    這二十個時間間隔不長的未接電話著實心生好奇，電話的備注，顯得隱秘又曖昧，很耐人尋味。

    才幾秒鐘過去，第二十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來電人是:南尋陽。

    等到電話又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掛斷以后，有雙手打開了張玥帶著密碼和指紋解鎖的手機，刪除了這兩個來電人的未接消息提示。這雙手的主人企圖打開QQ，WeChat等社交軟件窺探隱私，卻都被張玥手機里的萬能鎖攔住了，密碼錯誤密碼錯誤，警告，密碼錯誤。

    這人只能作罷，刪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跡，將張玥的手機放回原位，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

    二十一個未接來電頃刻間煙消云散。

    上鋪坐在自己床上正在玩牌的孔思佳被苗薈薈緊緊捂住了嘴，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著停在張玥桌旁的女人。她剛剛想要出聲呵斥那個人，但是她被苗薈薈捂住了嘴，苗薈薈阻止了她跳出來當(dāng)個傻子，還可能被當(dāng)成挑撥離間的壞人。讓她和對面楊葶噤聲，叁個人裝作玩牌耍賴的樣子，打打鬧鬧，自己則把手機鏡頭靠著欄桿和腳丫錄下了全過程。

    “你們沒睡覺吧？”

    張玥和賀廷抱著洗衣盆進了宿舍，孔思佳躲在苗薈薈背后面緊緊盯著賀廷身后走進來的張玥，想說的話都憋進了肚子里。

    她多想大聲說出來，剛剛她動了你的手機。

    “可能會吵到你們欸，我盡量輕一點?！?/br>
    張玥看了眼手機屏幕，很好沒打一個電話給她。

    南尋陽真的很棒呢。

    “沒事沒事，也不早了，我正好也要回宿舍了。”

    苗薈薈把手機收回褲袋里，拍了拍孔思佳，轉(zhuǎn)過頭朝她擠眉弄眼說道。

    “你！跟我回宿舍！我要給你看個大寶貝，我新買的大寶貝！”

    她讓楊葶留下來，她把孔思佳弄到他們宿舍去。

    –––

    “他媽的他媽的！你看見了！剛剛朱文雅動了張玥的手機！cao！她好像刪了些東西！你還攔著我！”

    “噓，孔思佳，你先冷靜，冷靜。張玥現(xiàn)在不會相信你的，不是嗎？你為什么要自討苦吃，她現(xiàn)在情緒這么不穩(wěn)定，你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冷靜，小點聲，你跟我來?！?/br>
    “她剛剛一定是用張玥的手機做了什么，但你說的話張玥不會相信，特別是現(xiàn)在張玥情緒非常異常的情況下?！?/br>
    “如果我們沒有證據(jù)，直接幾句話指證朱文雅，你覺得就你說說，張玥會相信你的話嗎？”

    “我拜托，你今天讓人家男朋友給你撐傘，你腦子銹了吧，你被她誤會，在挖她墻角，還要指證一個女生動了她手機。你是不是傻？”

    孔思佳貼著墻急促的喘息，蹲下身，仰頭同樣靠著墻的苗薈薈，很鎮(zhèn)定的開口說道。

    “她怎么能動張玥的隱私物品呢？”

    “我的私人隱私物品我都不會讓任何人亂碰，他媽的，她是不是有病啊！張玥明顯和賀廷關(guān)系更好一點，可朱文雅和張玥關(guān)系沒這么親，她動了她東西，動了手機?！?/br>
    “張玥男朋友的聯(lián)系方式你有沒有，這事你可不能直接和張玥說。誰說她都不會相信，賀廷那邊你關(guān)系又一般，你還是別打草驚蛇了。我來想辦法讓她看清朱文雅這個人?！?/br>
    “還好還好，都錄進去了，證據(jù)要保護好。cao！還好姑奶奶我手機鏡頭nice?！?/br>
    “我沒有南尋陽聯(lián)系方式啊！啊啊?。≌媸莄ao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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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玥躺在被窩里昏昏欲睡，小腹還是好難受，生理期還空腹，不難受才怪。

    討厭死了南尋陽。

    為什么要給其他女生撐傘？

    正在她快要睡著時，手機亮起一道光，把她弄醒了。

    是南尋陽的電話。

    真討厭，張玥不開心的撅撅嘴，沒接。

    緊隨其后是南尋陽發(fā)來的WeChat視訊請求，張玥啪嘰點了掛斷，關(guān)上手機，鉆進了被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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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真的是個復(fù)雜的生物。

    百人百態(tài)，有好有壞，希望大家都有很好很好真正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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