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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認真了下來:“家中世代居于廟堂之上。” “官宦世家啊?!泵鲖染土巳坏懒艘痪?,語氣卻毫不驚訝。看這?位公子的談吐,她也能想象的來,普通的富裕人家哪能養(yǎng)得出這?般溫潤通透的公子來。 姬星梧沒?有否認。 明嬋好奇問:“如今世道正亂呢,你怎么還跑到這?么遠來尋親,什么樣的親戚值得你這?么個貴公子跑這?么遠?” 現(xiàn)在龍椅上坐的那位陛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整出些妖蛾子。天下本就動蕩了這?么些年,又遇上了這?么個陛下,也不知何?時哪里又會生?了戰(zhàn)亂。 這?公子看著如此的細皮嫩rou,想必也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這?一路上的奔波之苦,想必也是不容易的很。 姬星梧細長的睫羽微閃,道:“自?然是重要的人?!?/br> “你困在這?里,好像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泵鲖仁掷锬笾遄?,看著他悠哉悠哉的落著子的樣子,忍不住道,“你不怕家里人擔心?” 她之前在潼關(guān)的時候,常去聽?橋洞下的說書先生?說書,那先生?須發(fā)斑白,常穿一身青褐色縫滿補丁的長衫。他走南闖北數(shù)十年,見多識廣,說的書也是和尋常人不同的,極為有意思。 那說書先生?常常會撫須而?嘆,道:“京城里的公子和邊關(guān)的不同。邊關(guān)的男兒大?多都是自?小習武,雖然出生?不好,但是總想著成年后兵甲裹身能護得一番安寧。 這?京城里的公子啊,多生?的細皮嫩rou。他們出身世家,從?小便享得一份富貴榮華。原本也有按律例去當軍營歷練些時日,回來好謀一份差事的。只是這?軍營歷練苦的很,那些公子哥兒就多會使些銀錢,叫家中的仆從?代替自?己去。那些做大?官的,也不想自?己的兒子孫子受苦,就幫襯著找人。” 在那說書先生?口中,京城是與邊關(guān)截然不同的。京城熱鬧繁華,那些貴族子弟生?活奢靡,酒池rou林,云衣香鬢,粉黛云集。 邊關(guān)清苦,不管是官家的公子還是平頭百姓,都穿的是統(tǒng)一的樸素。就比如明嬋,她年紀還不大?的時候就常和隔壁的商戶家的孩子廝混,一起玩鬧,哪有什么尊卑之分。 看著眼前素衣不染纖塵,面容如白玉精刻一般的“季公子”,明嬋對京城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上次草草的進京,拐了人又草草的跑了,壓根就沒?看的清京城的全貌。 又想到此事,明嬋面色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隨后又重新?lián)P起了唇角看著姬星梧。 過去的事已經(jīng)挽救不了了,她只能看著前頭的路。 姬星梧就要落子的手微微一頓,那長睫就是一顫,語氣也顯可易見的低了下來:“沒?有家里人了?!?/br> “???”明嬋一愣,隨后反應過來,他娘親不在了,難道爹爹也? “也許當真是我命硬,如那胡半仙所說,克死了他們吧。”長睫微垂,姬星梧輕輕嘆息一聲,突然就扔下了棋子。 房間里燭光落下,將他身影拉長,更添了幾分落寂感。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的?!泵鲖纫娝@?副模樣,心下頓時一揪,趕緊道,“哪有什么克不克的,什么胡半仙?像這?種江湖騙子,也沒?見著哪個是有家有室的,那他們自?己豈不是也是命硬克親的?” 在明嬋看不見的地方,姬星梧長睫微微閃了閃,唇角悄然挑起。 阿嬋果然還是這?樣,看不得可憐人傷情感懷。 “無?礙,也沒?什么不好說的。”姬星梧看著棋盤,笑?意暗淡,“我自?小便不討喜,因為當年胡半仙的披命,父親早便遠遠的將我送走,成年后才?接了回來。本來家中那些薄產(chǎn),也是算數(shù)歸于兄長和弟弟的?!?/br> 明嬋面上微愣,面上便忍不住出現(xiàn)了薄怒之色:“哪有這?樣做爹娘的,因為一個江湖術(shù)士的話?,就將親生?兒子送走。這?事要是放在我爹身上,早就在那江湖術(shù)士還沒?開口之前就將人轟走了?!?/br> “那胡半仙說的不錯,我確實是個命硬克親的?!奔俏嗾Z氣里飽含了愧疚自?責,“大?哥和三?弟為那份薄產(chǎn)爭奪不休,也隨父親一道走了。” “那是他們貪心,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明嬋眉頭一皺,立刻就道。 姬星梧垂眸,長睫在燭影的投映下落下一片陰影。他輕輕嘆息一聲,像是放過這?個話?題一般,又重新從?棋碗里拾起了白子,放到了棋盤上。 “那些事都過去了,我也已經(jīng)不在意了。”他聲音溫和,指向了棋盤,“該你了。” 明嬋看著那盤棋,棋盤上的棋子黑白分明,勢力懸殊卻針鋒相對。黑子只有寥寥幾個,白子占滿了大?半個棋盤,將黑子壓制的不得翻身。 玉指剛捏起了一顆黑子,在棋盤上比劃了半天,又泄氣的扔了。 她哪里還有半分下棋的心思,這?位季公子,秉性純良,命運卻如此凄慘。爹娘不慈,兄弟為了家產(chǎn)手足相殘,這?些人最?后終于落得了報應,這?季公子卻把這?一切都歸咎在自?己的頭上。 明嬋如今看著姬星梧,只覺得心疼。 多么溫柔善良的人啊,就連她摔碎了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他都沒?有與她多計較。不但沒?讓她賠銀子,還這?么打心眼里將她當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