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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仇敵跟我雙向暗戀在線閱讀 - 分卷(97)

分卷(97)

    這些人卻好似恨不能接受,哪怕冒著烽火狼煙、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想要救回已經(jīng)無可挽回的東西。一個個人跪坐在擔架旁,握著一只只傷痕累累的手,眼淚在臉上匯成細細的、不多時便會干涸的溪流。

    白澤看了會兒,蹲下身來,擦掉一個女孩臉上的淚痕,朝她笑。

    女孩哭得更厲害了,斷斷續(xù)續(xù)哆哆嗦嗦說了許多許多話。

    什么鄰村的二黃、瘸腿的叔叔、臥倒在床的弟弟、擔架上不肯閉上的眼睛。

    白澤耐心地聽完,摸了摸她的頭。

    女孩終于不哭了,臉頰紅紅地看著他。

    白澤又摸摸她的頭,站起身來,擦掉身上被女孩蹭上的灰,一路含笑往回走。

    許多人向他打招呼,他都一一應了。

    若有人急匆匆駕著擔架朝這邊過來,白澤便會側身讓他們通行。

    走著走著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仙族仙官又來了。

    這次帶來的是三百年結一次的天界蟠桃,快有半個這個仙官的年紀那么大了。

    他是上古神祇,自然也是要給他的。一次給了兩個,又大又圓,尖尖的頂l端紅艷艷的。

    白澤溫聲道了謝,慢慢收起來,還沒轉過身,突然聽到那個仙官問:白澤大人,這次你又要把我送的水果扔到哪里去?

    白澤道:自然是吃進肚里去。

    仙官道:那白澤大人就再多拿兩個去吧。

    白澤道:為何?

    仙官道:應龍大人這次又沒出軍帳,小仙便把給他的留給了你。

    白澤含笑收了,轉頭都拿去喂了豬。

    三百年的蟠桃又如何,于他而言也只是野果。

    你們這些豬,要是因此修成了豬仙,可記得要在應龍面前說我的好。

    他把桃核踢得遠些,慢慢站起來。

    有一天,黃帝來到他軍帳時似乎有些憂心忡忡,白澤看了他幾眼,給他倒了一杯茶,溫聲道:黃帝陛下因何心神不定?

    黃帝端起茶杯,也沒心思喝,只是一直放在手里:此次應龍率軍相救妖皇,妖皇率妖眾脫逃,致使我們折損許多人手應龍也因此負傷,后幾日恐難再領兵。

    白澤聽了,沒什么反應。

    行軍打仗,受些傷很正常。

    按他對應龍的了解,幾天能好的傷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傷。

    過了一會兒,白澤放下筆,說:畫好了。

    黃帝放下茶杯,走到桌前,慢慢翻閱起新繪制的精怪。

    有好幾個都是之前遇到過的,當時不知應對之法,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

    可最后一只名喚滑魚的妖怪好似受繪制之人心情影響,收筆很是毛躁。

    他看了好一會兒,抬起頭的時候,白澤已經(jīng)離開桌前,背對他站立著,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黃帝再去的時候,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藥瓶。

    打開瓶蓋,清香撲鼻,聞之心曠神怡。

    他沒問,白澤也沒有解釋是用來干嘛的,只是一邊著精怪圖一邊同他間或聊兩句。

    白澤永遠是體面優(yōu)雅的,哪怕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著腔,都不會讓人有被他刻意敷衍的感覺。

    臨走的時候,白澤叫住他,拿起那個藥瓶。

    說,拿給應龍。

    話語間竟然有說不出的生硬,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連總是和煦的神情都收了回去。

    他替應龍道謝,白澤聽了卻笑了,又換上端方神色:都是為了鏟除魔患,還三界清正,互相幫助也是應該。

    黃帝拿著藥瓶回到營帳。

    平日里都是他睡在床鋪上,應龍在帳篷另一角打地鋪。

    此時應龍正背對著他并膝坐著,已經(jīng)脫下半邊上衣,汗津津的黑發(fā)都縷到一邊,下半身一層層的衣擺在地鋪上散成一堆,正提著一壺烈酒往傷口上淋。

    他的腰線竟然很蜿蜒,露出來的一邊腰窩深得能放下一粒珍珠。

    地上是一大卷沾血的繃帶。

    黃帝愣了一下,想了想,沉默地走出了軍帳。

    站在軍帳前對路過他面前的軍士們點了會兒頭,估摸著應龍已經(jīng)包扎完傷口,才重新掀帳走進去。

    帳篷里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應龍側躺在地鋪上,仍是面朝帳篷,身上搭著一床打著補丁的、薄薄的軍被,似乎是正在休息。

    黃帝把那瓶藥放到了他擺放長刀的刀架旁。

    第三天去的時候,白澤卻沒有在作精怪圖。

    他在畫一個人。

    畫完之后又好像心情很是不好,把畫壓到最下面。因他難得恍神,沒注意到門口有人,竟露出了從不會在外人面前露出的、半點溫和也沒有的神情。

    不但沒有溫和,幾乎空無一物。

    他看了一會兒和表情同樣空白的白紙,沒有動筆的意思,翻出一旁放著的、每個軍帳都有備份的、登記的兵士名冊,面無表情地一頁一頁翻,看著上面被紅筆密密麻麻劃掉的、人的名字,片刻停頓也沒有。

    黃帝心里有些怪異,突然覺得這個上古神獸好似和他給人的感覺并不一樣。

    他不是皎如皓月,他是冷若冰霜。

    他玉石似的眸子里,冰冷得連一點溫度也沒有。

    待發(fā)現(xiàn)他入內,白澤放下名冊,又露出一貫溫和有禮的模樣,伸手向一旁座椅一比,示意他可以在一旁等。

    雖然說是舊識,白澤卻從不曾主動問應龍的事情。

    黃帝與他接觸時間越長越覺得他奇怪,好似他做的事情和他本人是徹底割裂開的兩個部分。

    有一天,他突然問:白澤,你此前一直隱居蓬萊,不肯參與仙魔之戰(zhàn),為何突然改變主意,決定同意共伐魔孽?

    白澤道:蒼生受難,身為古神更當身先士卒,之前是我考慮失當。

    黃帝道:白澤上神高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澤道:既已助戰(zhàn)黃帝,白澤自當竭力而為。黃帝無需擔心。

    黃帝點點頭,又端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道:白澤,你曾說你與應龍實乃舊識,史料上也記載你二人于洪荒便私交甚篤,為何你們如今反而生疏?

    白澤頭也不抬:我有一個胞弟,名喚青澤,得罪了應龍,險些死在應龍手里。我將胞弟救于應龍劍下

    黃帝微怔,沒想到所謂的舊識竟是應龍與白澤有弒弟未遂之仇,他當初竟然還以為白澤是應龍的好友,滿心期待地以為對應龍而言會是個驚喜。

    這白澤不愧是名揚天下、心懷寬曠的瑞獸,竟然與對自己稱得上仇敵的應龍同營這么久,也沒有因為昔日嫌隙尋過釁,反倒主動給應龍?zhí)峁┝藗帯?/br>
    自己如今提到這個話題,倒是說了不該說的了。

    黃帝正待開口,卻聽白澤又道:沒過多久,應龍發(fā)現(xiàn)我做了手腳,便不愿再理我。

    黃帝原本想說的便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邏輯,實在哪里都說不通,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

    白澤身為胞兄,救下親弟合情合理。按白澤所言,無論青澤與應龍有何仇怨,應龍都沒有理由遷怒白澤,胞弟險些被舊友所殺,就算關系決裂也應當是白澤提出決裂。

    白澤說完頓了一下,看向他,道:黃帝大人還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黃帝道:如此看來,特意重新引薦你倆,倒是我錯估情況、多管閑事。

    白澤喝一口茶,笑了一下:無妨。

    他倒是無妨了,黃帝卻坐在原地,沉吟片刻,問:應龍雖然法力高強,卻并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不知令弟和應龍有什么深仇大恨,讓他不顧與你的昔日情分?

    白澤卻又一次露出他看不懂的表情,笑了一下:我的弟弟是個神經(jīng)病。他會得罪應龍,半點也不稀奇。

    他這句話出來,整段話的邏輯更是奇怪。

    為何白澤對應龍沒有任何反目為仇的意思?

    甚至,白澤雖然從不主動提到應龍,可他依稀之間總覺得,每次他偶爾提到應龍的時候,白澤的表情,可半點也稱不上仇視。

    還是白澤當真心胸寬廣、以德報怨到如此地步?

    那可是他的弟弟啊。

    *

    此后他不再在白澤面前提到與應龍相關的話題,白澤也只是日復一日地作著好像作不完的精怪圖。

    終于還是到了尾聲。

    即將作完精怪圖的某一天,白澤把他交到了一處戰(zhàn)壕,站在他身旁,俯瞰著滿目瘡痍,突然問:黃帝陛下,你看,今天是不是個很好的天氣?

    黃帝抬頭看天。

    濃黑的烏云,被戰(zhàn)火染紅的半面天空,枯黃的殘陽。

    和此前的、從戰(zhàn)役開始后的每一天都沒什么區(qū)別。

    他道:是。

    白澤道:我也覺得是。

    黃帝道:白澤,你想說什么?

    白澤道:黃帝陛下,你覺得,什么是正義?

    黃帝道:該被尊重的能被尊重。該被伸張的能夠伸張。所有的罪惡都被懲治。所有的公平都能回來。這就是正義。

    白澤道:如果在弘揚正義的過程中,該被尊重的沒能被尊重,該被伸張的沒能得以伸張,無罪的祭品背負著罪責,所有的公平都背棄于他。那這樣弘揚正義的過程,是應該存在的么?這樣的正義,還有必要存在么?

    黃帝道:正義永遠有必要存在。但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們人族通常不會把它叫做弘揚正義。

    白澤眸光一閃:哦?你們叫它什么?

    黃帝看向遠方:我們叫它犧牲。

    為了最后的勝利、為了更多人的希望、為了微渺的光明、為了愛、為了救贖、為了光,為了未來一切的可能。必須存在的,黃帝壓低聲音,犧牲。

    白澤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黃帝陛下,你覺得,什么是善良?

    黃帝道:行善事、做善人、存善心。

    白澤道:若有一人,行善事、做善人、無善心。他是什么人?

    黃帝道:一個無善心的人,怎么會行善事,做善人?

    白澤道:一個無善心的人,自然不會行善事,做善人。

    黃帝道:若有人行善事,做善人,那他必然已經(jīng)有了一顆連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善良的心。

    那可不一定。白澤頓了頓,又道,若有一人,行惡事、做惡人、有善心。他是什么人?

    黃帝道:一個有善心的人,怎么會行惡事,做惡人?

    白澤道:你是不是想說,若有人行惡事,做惡人,那他必然已經(jīng)有了一顆連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惡毒的心?

    黃帝道:若有人行惡事,做惡人,無論他有一顆怎樣的心,都沒有不同。每個人腦子里都會有高尚和罪惡的念頭。想的什么并不重要,做的什么才最重要。

    白澤道:黃帝陛下,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黃帝道:一個瘋狂的人。

    白澤道:黃帝陛下,你覺得應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黃帝沉默不語。

    白澤道:黃帝陛下,你覺得應龍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黃帝道:一個注定被犧牲掉的人。

    白澤看著他,冷笑了一下。

    *

    行軍打仗條件艱苦,什么都沒有。連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水潭也小的可憐,飄著許多枯葉,看上去不太干凈的樣子。

    應龍看到水潭,腳步停了一下。

    下一秒就持著長/刀轉過身來,看后面的人有沒有跟上。

    白澤看了眼他的表情,晚上在一片黑暗的桌前靜坐了一會兒,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孤身一人往水潭方向走。

    安營扎寨的地方離水潭已經(jīng)很遠,白澤走了好一會兒。

    月色涼涼、繁星璀璨。

    一條傷痕累累的巨龍正盤踞在小小的水潭里,原本漂亮的鱗片沾染了許多血污,十數(shù)片水潭里漂浮的枯葉貼在他的身上,總有幾分可憐的意思。

    他的翅膀沒有地方放,無助地一扇一扇的。

    水潭太小、潭壁石塊太千奇百怪、尖銳嶙峋,那條龍好似覺得這樣盤得很難受,沒多久就又換了個姿勢。

    換了也還是不太舒服,甚至不小心刮到了一處傷口,只能又慢騰騰扭著身子換。怎么換都很難受,卻不肯從水潭里出來,努力許久之后終于很沮喪地趴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龍身盤在里面實在疼得難受了,才化為人身,仍是趴在水潭邊。

    起身的時候,披散在身后的頭發(fā)在地上暈出一道水漬。

    背著他站了一會兒,轉過身來,赤身坐在水邊,低著頭,用法術烘干了身上頭上的水,一件件穿好衣服。

    坐著的時候,白澤第一次看到了在陰影中顯得輪廓有些模糊的部分。

    他秉住了呼吸。

    戰(zhàn)事膠著過久,中間一度停戰(zhàn)過月余。

    據(jù)說魔族那邊是因為魔神徹底失去控制,失手殺了一個魔將。

    簽了協(xié)議,一行人馬竟然突然閑了下來。

    白澤在軍營里轉了兩圈,發(fā)現(xiàn)哪怕不開戰(zhàn)應龍也不愿意從黃帝的軍帳里出來,便登門拜訪,邀請應龍登上蓬萊。

    他們此時的關系已然很生疏,應龍坐在桌后,看著走進來的他,露出了第一次相遇時的表情。

    他可是個天生的騙子,最會的就是偽裝。

    在這軍營里待了這么久,終于開始暴露自己的目的。

    最后應龍果真同意與他同行,他同黃帝告辭時一直僵硬又沉默地站在一旁。

    告完辭,他轉過頭,對應龍溫聲道:應龍大人,請吧。

    那是他給應龍準備的島。

    島里有一切應龍想要的東西,他希望應龍喜歡那里,不愿意再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青:不對啊。我才幾萬多歲就徹底長成成人形態(tài)了。你的年齡比兩個我還大,不應該早就長成我最后的樣子了么?為什么跟我長得一樣?害得我看著你以為我最后就只能那樣了。

    白:(咳)

    青:你個心機X?。?!